第三十七章曲阜的暗流（下）
「我們的好侄孫姬午在莒國那真是好一番折騰。」
季武子說完這話就讓孟孫羯給叔孫豹詳述了一番最近一段時間邾國和莒國的變化，尤其重點就是閔沃的投石機。
至於說閔沃在郠邑的防守戰術，因為莒犁比公最開始壓根就沒想下狠手打，反倒是沒怎麼引起三桓的注意。
叔孫豹在三桓還有庶子叔孫婼這個情報來源，自是知道邾國已經被魯國一眾貴族慢慢蠶食的事情。
但是叔孫豹對他這個不重視的庶子本身就沒有多少信心，這次聽到孟孫羯在季武子注視下的講話很是沉默了會。
消化了一番這話，叔孫豹第一時間的反應卻是：「務必要保護好閔沃，不能讓他那個投石機技術外流出去。」
這也是很正常的反應，三桓之中季武子是政治家，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想到投石機的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這個東西能改變天下的格局，大國吞併小國的步伐將加快無數倍。
而叔孫豹是個將軍，研究的是戰爭，馬上就意識到投石機的技術要是擴散開來對魯國的影響是毀滅性的，魯國之所以能在邾莒等等東夷大國和齊國這個異姓諸侯的虎視眈眈中頑強生長，靠著的除了泰山山脈就是死守城邑。
「嗯。」季武子只是應了一聲，接著說道：「你沒看出來點門道？」
「看出來了。」叔孫豹看著孟孫羯一臉迷茫的樣子，笑著和這個侄孫解釋道：
「齊國一直視莒國為禁臠，如今要是被魯侯午吞併，你認為他會怎麼辦？」
「自是攻打魯侯午。」孟孫羯也逐漸掌握了孟孫氏家主的氣勢，開口說道：「雖然公室與我等不和，可到底都是公族，要真的坐視不管……」
孟孫羯話沒有說完，可季武子先和叔孫豹點了點頭，算是徹底認可了孟孫羯孟孫氏家主的位置：
「這個度你來把握，你帶上孟孫氏的軍隊到我的費邑附近待命，隨時準備營救魯侯午，必要的時候可以殺了閔沃防止他落入齊國人手中！」
季武子一錘定音的說完話，就讓孟孫羯去準備。
孟孫羯這邊剛剛出門，一陣春風襲來，他這才注意到自己後背已經被貼身衣物黏住了。
「怎麼樣？」一個熟悉的聲音向孟孫羯問道，孟孫羯想要張口，這才發現自己之前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嘴唇乾裂了。
作為三桓之一的家長，自由御騶給孟孫羯送去水壺潤潤嘴唇。
而季公彌看著孟孫羯毫無顧忌自己的詢問，嘴角一撇，無奈的想到以往自己作為三桓最強的季孫氏的長子，那時候孟孫羯也就只能靦腆的為自己鞍前馬後。
「利益勾兌的聯盟果然靠不住。」季公彌有些失落的在心中自言自語。
「我過了這關。」孟孫羯倒是沒有在乎曾經的「老大哥」是什麼感受。
於他而言，這連續過了季武子和叔孫豹兩家的審視，孟孫氏家主的位置算是坐的穩穩噹噹。
季公彌跟著人群一起鼓掌，可季公彌心中卻是有了別的心思：
自己能為了報復父親剝奪他繼承權的事情，讓三桓和得力盟友臧氏反目成仇。那是不是也能把三桓賣出去一個好價錢？
季武子、叔孫豹和孟孫羯的交談僅僅就是三個人，可季公彌作為季武子的庶長子，對其父的了解自是很高的，只是看孟孫羯的表現再結合時局，季公彌就猜到了自己父親的算盤。
看著人群跟著孟孫羯離開，季公彌開始了自己的計劃，首先就他一家是肯定不夠，他還得找幫手。
孟孫氏的孺子秩是被他半逼著失去繼承的，不可能能拉攏過來。
可那個叔孫氏的庶子叔孫婼卻是可以。
再想想還有誰？
季公彌算來算去，三桓之中就一個叔孫婼好拉攏，三桓之外最強的那個臧氏被自己逼跑了一個家主臧武仲，繼任的臧賈那邊又是態度不明確……
再其他的，都不過是土雞瓦狗。
季公彌越是計算越是想到曾經在那場失去繼承權的宴會上閔子馬大夫的話：「福禍無門，惟人自召。」
當時的季公彌但凡是表現的認命一些，也不至於腦子一熱幫著孟孫羯這個小人上位，白白失去了父親季武子對自己僅剩下的一些愧疚。
季公彌嘆了口氣覺得還是投公室的好。
而公室這邊呢？
公子裯很年輕，作為魯侯午的庶次子，他眼見著季孫氏的庶次子季紇獲得了繼承權，孟孫氏的庶次子孟孫羯更是直接成為了家主，唯有叔孫氏的庶次子叔孫婼比較廢物。
這怎麼看如今的魯國運勢都在庶次子身上，他能不動心嗎？
他大哥公子野不過是庶長子，身份算不得是天壤之別；以父親的寵愛來說，兩個公子間的區別也算不上太大，他公子裯還是有相當的可能性成為魯侯。
只是魯侯午沒有換嗣的準備，公子野的身體不好卻一直挺著，這就讓公子裯相當的難辦了。
這個問題公子裯一直心裡有數，可最近一段時間魯侯午的來信卻是火上澆油了一把：
魯侯午打算把庶次子公子裯分封在莒國故土上！
那公子裯就是一輩子只能待在那危險的平原上，沒有了泰山的掩護，隨時可能被齊國攻下領地失去宗廟血食！
「不，我不能這樣！」
公子裯雙眼通紅的開始籌謀著怎麼幹掉公子野，成為公室的繼承人。
直接找公室內的人動手是不可能的，魯侯午繼位已經二十有四年了，對外壓制不了三桓，難道就連宮廷這一畝三分地都管不好？
所以公子裯想要找的動手的人只能來自宮廷外。
魯國宮廷外的第一大勢力是誰？不用多想就知道是三桓啊！
三桓？聯想到自己好大哥公子野日常就一直對三桓保持敵意，說起話來更是口無遮攔。公子裯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三桓那幫公室長輩不可能不知道公子野的日常表現，挑動一下接下來就看三桓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