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守城（下）

「好狠的心。」

莒犁比公再見到自家的士卒一個個跳進壕溝之中心中就是一緊，隨即看向郠邑的城牆上就明白這一次魯國鐵定是換了新的統率。

以齊魯這些姬周分封諸侯國各個都是一肚子壞心眼，但是表面上一個個都得表現的相當貴族文雅。

就以齊魯兩國對莒國的攻略就可以看的相當清楚：

莒國本就是東夷大國，在面對西周的咄咄逼人的時候果斷聯合合虎方（徐國）、杞夷、舟夷、觀國、邳國、析國與南淮夷進攻西周東方諸侯，周天子令師俗、史密帶領齊軍東征，大敗莒國等東夷。

這個過程之中齊國人出兵了，魯國人卻是很曖昧的坐視一切的發生。

等到周王室衰落的時候莒國人向南滅向，向北蠶食姬周的公爵國，魯國的聯姻國杞國，齊魯依舊是坐視不理。

甚至在這個過程中包括齊桓公在內的不少齊魯政治鬥爭失敗的貴族流亡莒國——也就是空一格「勿忘在莒」的由來；魯國的孟孫氏祖先慶父也曾逃亡至此。

莒國人甚至一度和魯國人結盟，滿心認為自己得到姬周諸侯的認可，成為姬周文明的一環。

但這一切隨著齊魯在東方站穩腳跟並發展壯大結束了蜜月期，自齊桓公開始齊魯不斷的對莒國發動進攻，誘惑莒國的大夫叛變，偏偏還要把這個事情包裝成「棄暗投明」。

「終於出現了一個光明正大耍陰謀的傢伙。」

莒犁比公自是不知道閔沃的名號，但是邾國的突然破滅他是打聽過一些情報，已經對閔沃的事迹有個大致的了解。

「君侯，把將士們撤回來吧。」

莒犁比公不在乎這些貴族們的私兵，但是大夫們不能坐視不理，說這話的就是莒國大夫牟夷，他是莒國西部的大夫，在莒犁比公的安排下只是安排少量兵卒防守封地牟婁，自己帶著軍隊和莒犁比公先對付齊侯光，誰知道魯侯午這麼快就打下牟婁。

為了奪回封地，牟夷是最積極的大夫，這在壕溝之中的士卒有大半都是他的領卒。

「不著急。」莒犁比公看著城上的魯國旗幟，哪怕是知道這魯國人在攻城守城上有很大的進步卻一點也不驚慌。

從魯國人著急忙慌佔領郠邑他就已經嗅到一點味道，再看到如今豎著魯侯午旗幟的郠邑連面對數量並不多的貴族私兵都不敢出城反擊，莒犁比公更是明白：

魯國人沒有膽子出城和莒國野戰！

不管是因為魯國這次入侵的人少還是因為不自信，莒犁比公有自信能把魯國人圍在郠邑之中掐斷糧道慢慢熬死。

可真的會給他這個時間嗎？

莒犁比公看著大夫兵卒在前線廝殺，卻是心態已經平穩下來，多想無益，還是看看那個魯國新星的所有底牌。

閔沃看著壕溝之中的莒國士卒沒有得到鳴金收兵的命令，只能嘗試接近城牆攻城，心中同樣也是一絲冷笑：

他回頭看郠邑西側可不是白看，哪裡的山嶺縱橫，雖然不大，但是簡簡單單按照地形布置幾個堡寨卻是輕輕鬆鬆的事情。

帶著公子裯回魯國的可不僅僅是幾輛兵車，那太不符合魯國君侯庶子的身份了。

莒國人頂著頭頂上郠邑城牆上飛來的稀稀拉拉的弓箭，總算是靠近了郠邑的城牆。

閔沃對此只能是嘆了口氣——到底是冷兵器時代，真指望靠著這寒磣的遠程投射能力遠程殺敵是不用多想，只有正面接觸用刀劍傷敵才是關鍵。

要不怎麼鐵血強宋天天喊著七八成的戰勝率卻只能是喊出「人有狼牙棒我又天靈蓋」的口號？

守城是容易，可殺死不了多少敵人，野戰是困難，可要勝利了不說弄死多少敵人，光是一般的封建軍隊逃兵都能整散軍隊。

魯侯午聽著閔沃的嘆氣有點不好意思——閔沃到目前為止的表現已經是相當不錯，不管是投石機鵝卵石傷敵還是乾枯的護城壕溝，都是魯侯午之前沒有想過的。

問題是出在了公室身上，郠邑城中的二百乘戰車隨時都能出擊給攻城的前鋒致命一擊，可公室捨不得冒著被莒國大部隊打擊的危險出擊。

說到底還是季武子瓜分三軍的鍋。

莒國人到了郠邑的土牆下面之後趕緊就是豎起雲梯，這是春秋常用的也是最簡單的攻城器械，對此閔沃也是有辦法！

閔沃指揮著鼓手又是一通節奏特殊的鼓聲，很快郠邑上就是一股子相當噁心的味道傳來，正在架起雲梯的莒國士卒心裡有些突突卻也是不明所以，只能是硬著頭皮按照以往的經驗攻城。

莒犁比公卻是眉頭緊皺起來，看樣子那魯國的新星攻守城還有底牌？

魯侯午聞著城牆上的怪味幾欲嘔吐，到底是養尊處優的貴人，哪怕是心裡有所準備，聞道這股怪味的時候還是相當的不自在。

閔沃這邊也不好受，但是隨著那燒開的金（米田共）汁倒下去，一股難聞的味道聲之中夾雜著城下的莒國兵卒的慘叫聲卻是立馬能讓所有的莒國人和魯國人同樣是記憶深刻。

那股味道之後，魯國和莒國人同時斷定了城下挨上金汁的士卒已經是死人，不管其能不能動彈，被燙傷的水泡、砸傷的身軀已經被凍瘡的足踝哪一個都不是這年頭醫學能夠救治的，更別說現在可是寒冬臘月。

莒國軍營之中不少的貴族大夫們很罕見的向牟夷大夫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在丟失城邑又損失大量兵卒的情況下，除非再趕上一次十二國伐齊或者是莒邾聯合伏擊魯國的機會，莒國不可能給牟夷大夫賜予新的大夫領地。

齊魯兩國一直盯著邾國莒國的情況下，莒國就壓根沒有多少朝周圍小國開疆拓土的可能。

開拓無望，也就是齊魯的這種壓力，讓整個莒國的大夫們團結在莒犁比公的身邊，試圖靠著中原爭霸的機會撕開齊魯封鎖線，為莒（大夫）國的發展壯大找到那麼一絲可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