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欲練神功

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藍藍的天，宮裏沒有的景色。

如果不是被脅迫，該是何等愜意。

白龍跟在閑庭信步的唐僧身後，像一個情場失意的公子哥，強迫跟唐僧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夕陽就要西下，像心情一樣不斷低落。

因為唐僧承諾過幾日要傳授他一門輕功絕技草上飛，很快就能到達靈山。

直到月上柳梢頭，師徒二人才在一塊草木稀疏的地方休息。

白龍靠在一塊青石上，拿着僅有的兩塊肉乾左右為難，尋思著要不要違心做一個好徒弟。

幸好唐僧擺了擺手:

「師父不餓，你都餓壞了吧，快吃吧。」

他也是斜靠在一塊大石上，單手支頤閉目養神，真箇一尊卧佛。

白龍很快吃完肉乾，閉目假寐，他要伺機逃出師父的魔爪。

月色朦朧，心事重重。

唐僧似乎睡著了，輕鼾聲飄向遙遠的靈山。

白龍鼓起勇氣，小心翼翼站起身來。

唐僧一動不動。

白龍動了……

一步，兩步……

百步之後，他轉頭回望，那塊大石旁依稀還有卧佛的影子。

白龍長舒一口氣，轉過頭來。

唐僧高大的身影如天魔降世，近在遲尺。

倆倆相望，看不透的恩怨情仇。

唐僧語氣卻也和善:

「趕了一天路，快回去睡吧。今天八月十五，等下師父還有要事。」

……

白龍又斗膽試着逃了幾次，每一次唐僧都如鬼魅般出現在他面前。

師徒二人又回到原來的位置，白龍真的累了……

月上中天，一聲鳥鳴，一聲獸吼，似乎在提醒夢中人。

「時間到了！」唐僧猝然夢醒。

「什麼？」正在打盹的白龍也被驚醒了，「師……師父，什麼到了？」

唐僧沒有回答，抄起一根樹枝，圍着白龍畫了一個兩丈方圓的圓圈。

謹慎叮囑道:

「你不要亂動，這是苗疆秘術乾坤圈，出圈必死無疑。為師要練功了，明天之後，為師就是江湖一流高手了，你切記不要亂動，更不要打擾。」

說罷，唐僧便跳上大石盤膝而坐。

「師父……」白龍小心輕呼了一聲。

忽然想到唐僧剛才的話，便不敢再打擾。

唐僧像一尊雕像巍然不動，在月色的幽光下瘮人心扉。

對於那個用樹枝畫出來的乾坤圈，白龍寧可信其有。

如此行事詭異的師父，什麼事都乾的出來。

他是神佛，也是妖僧。

白龍也逃不動了，眼皮像心事一樣愈發沉重。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又進入那個熟悉的夢境:

「父皇，兒臣不想做太子，只想做一個平民百姓。」

「大膽！你敢違抗朕的旨意？」

「兒臣不敢違抗皇命，只是不想做皇帝。」

「真是家門不幸，既如此，你就去太僕寺任職吧。」

於是，他去太僕寺做了一個監牧，樂此不疲的養馬……

夢醒了，天亮了。

金色的陽光灑滿大地，卻沒有灑在唐僧身上。

唐僧衣衫凌亂的躺在石頭下，顯然是摔下來的。

「出了什麼事？」

白龍三兩步來到唐僧跟前，才想到自己竟然走出了乾坤圈。

他掃了一眼乾坤圈模糊的輪廓，又打量自己身上。

沒有什麼異常，但是唐僧異常了。

他一動不動躺在地上，面色青紫，嘴角有黑色的血跡。

「難道，他練功走火入魔死了？」白龍揣測。

又看到唐僧身邊還躺着一本古黃色的舊書，書皮上寫着「逆筋經」三字。

「為何不是易筋經？」

白龍拿起逆筋經，翻開首頁，只見上面赫然八個大字:

「逆練神功，武林稱雄。」

再翻下去，字都認識，但連接成文就不明所以了。

他在宮裏只練過一些粗淺的拳腳功夫，對這種武林秘籍一竅不通。

突然，他的左臂被一隻大手抓住。

手臂的盡頭，是唐僧緊皺的眉頭。

「快……快……快給我一粒……」

他右手啪嗒落在胸口處，食指雜亂無章的顫抖，似乎在做最後的掙扎。

白龍竟莫名的心領神會，在唐僧的懷中摸出一個小布袋，從中掏出一枚白色丹丸。

他愣了片刻，鬼使神差一般將丹丸塞入唐僧口中。

一個小解的功夫，唐僧重重吐出一口濁氣，他醒了。

「師父，你……你怎麼了？」白龍不知是該歡喜還是憂傷。

唐僧擺了擺手沒有回答，掙扎著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一個大解的功夫，唐僧臉色好了許多。

「謝謝你救了為師。」

如此客氣一句，卻讓白龍不寒而慄。

「其實你剛才應該殺了我，我就不能再殺你了。如此，你我之間就沒了因果。」唐僧又冷不丁的說道。

白龍也很疑惑，剛才怎麼就莫名其妙的救了他。

「你是不是又後悔救了我？」唐僧又問道。

「沒……沒有，徒弟應該救師父的。」白龍心情複雜的道。

「好孩子。」

唐僧笑的很欣慰，將逆筋經和裝有丹丸的小布袋從白龍手中接了過來。

他將小布袋放進懷中，捧著逆筋經，低頭喃喃道:

「逆練神功，武林稱雄……」

白龍也不敢多問，他認為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

「這本逆筋經，剛才你看了嗎？」唐僧抬頭望向白龍。

「沒有，弟子剛撿起來這本經書，師父就醒了。」白龍不動聲色的硬著頭皮道。

「看了也沒關係，因為你看不懂。你以為，這就是一本經書？」

「弟子知道少林有易筋經，那這本逆筋經想必也是佛門聖經。」

「什麼聖經！這是一本武功秘籍。如果只是一本經書，為師才不會帶在身上。實話告訴你，佛經里都是騙人的。說什麼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如果這世上的男人都空了，如何繁衍生息，哪裏還有芸芸眾生！」

「師父，你竟然輕慢佛法，不是個正經和尚。」白龍隨口而出。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敢輕慢師父，但已經口出狂言。

唐僧不急反笑:

「你說的沒錯，之前在少林寺，為師就是因為輕慢佛法，時常被罰在思過崖面壁思過。不過卻也因此躲過了少林被屠一劫，也無意中得到了這本逆筋經……」

「其實為師之前也是個正經和尚，自從練了逆筋經之後，行事才偶爾唐突，心不由己。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師父心裏還是有佛的。」

「心中有佛，所見皆佛。」白龍接茬道。

「但如果心中有恨，所見皆是仇人。」唐僧卻話鋒一轉，「白龍，你是當朝皇子，更是佛門弟子，要懷德天下，心中切不可有恨。」

「是，師父，弟子心中無恨。」面對偶爾唐突的師父，白龍說的很識趣。

「如此最好，若心中怨念太深，則經脈閉塞氣血淤結，練功時最容易走火入魔。尤其是我們所練的逆筋經，若不慎走火入魔。輕則經脈寸斷五體病殘，重則氣血順流一命嗚呼……」

「我們所練？」

白龍暗道不妙，這逆筋經他自己練好了，我才不練。

唐僧繼續道:

「天下武功，森羅萬象，想要在江湖立足，就要練蓋世神功。若按正宗練法，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明日復明日，勞精耗時。但逆筋經不一樣，雖然是逆徑而行九死一生……」

「卻能讓功力突飛猛進，威力倍增。就像大慈大悲手，正宗練法一掌才可以打死五個人，逆練的話一掌就能拍死十個人。所以天下武功，唯狠不破……」

唐僧目光凌厲，讓白龍心跳加速，怕他就要偶爾唐突。

唐僧霍然起身，舒展一下筋骨。

白龍認為，這是師父在做殺人前的準備。

「你放心好了，師父在殺人前不需要準備。」唐僧似乎看穿了白龍的心思。

「你我師徒一路兇險，沒點過人的手段，如何平安到達靈山。所以，這逆筋經一定要練！」

白龍終於意識到什麼，他在宮裏順練那種三腳貓的功夫都是皇命難違，更何況逆練這種九死一生的武功。

「師父，弟子心中有恨，不適合……」

「你恨得太遲了！」

唐僧一支大手如烏雲蓋頂，一把將白龍按坐在地上。

「為師先打通你的經脈，讓氣血倒流，你才能練就逆筋經！」

「師父，弟子從未練過內力，這逆筋經高深莫測，還是過些時日再修鍊！」白龍急切道。

「如此最好，就因為你體內沒有絲毫真氣，還是一片空地，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千萬不要亂動，不然你就廢了！」

「神庭！」

「檀中！」

「風門！」

「志室！」

……

唐僧在白龍前身後背指指點點，身形忽快忽慢，如繞樑羽燕。

白龍只覺如百蟻纏身，繼而疼痛難忍，來不及慘叫便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