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戶

黑戶

相比男不束髮女不遮面,人們衣着暴露舉止大膽的奇怪仙境,每年都來寺廟小住的虔誠香客不足以為奇。

老和尚說祝笙是佛的有緣人,留他在寺中暫住,廂房空着也是空着。

祝笙初來乍到無處可去,道謝后便應了下來。

推門進了房,房內陳設一改院牆的破敗蕭瑟,佈置雅緻:

屋內立着綈素屏風,牆上掛着四君子,雕花木床旁放了只荷莖色花瓶,瓶中斜插著兩枝垂絲海棠,在煙青床幔下,雖艷無俗姿。

除了腰間乾坤袋和手中不渡劍,祝笙沒別的行李可收拾。

他現在用不了乾坤袋,不渡劍也無法收回,最重要的是……

無殃仙君垂眸看了眼身上滿身血污的劍宗制袍,失了修為,連最簡單的清潔術法都用不出來。

眉心正擰著,敲門聲響起。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和尚站在門外,聲音脆生:

「我來給你送乾淨衣服。」

小和尚名叫玄時,是老和尚的小徒弟,被師父叫來跑腿,臨走還把祝笙換下來的臟衣服抱走了,說給他洗乾淨了再送回來。

傍晚祝笙在寺廟周邊轉了一圈,仍然未發現境眼。

除了鳥蟲之外什麼都沒遇到,一無所獲。

另一邊,寺廟廚房。

看着玄空把電磁爐的火力調至最小燉豆腐,玄時托著下巴思索:

「師兄,後院新來的那位香客好像是鄉下來的,連電燈和熱水壺都沒見過。」

「穿着打扮像個混二次元的,師父讓我送去的衣服也是好幾層,三伏天也不嫌熱。」

「他到底是誰啊?師父竟然讓他住進最左邊那間廂房。」

他長這麼大,那間房就沒見有誰住進去過,一直空着不說,師父還讓他們天天打掃。

被子兩天一曬換,還要用一種特別好聞的香來熏房間。

如今卻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住了。

玄空拿出手機繼續播放《華嚴經》,一邊拿出《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開始做,嘴上道:

「不如操心自己還沒動的暑假作業?」

玄時立馬泄氣哀嚎,抱怨自己一個小和尚怎麼還要上學讀書做作業。

玄空解數學題的筆沒停:「因為我佛不渡文盲。」

玄時:「眾生平等!」

玄空憐愛地看鼓著腮幫子的師弟:

「文盲連經書都看不懂,佛祖想渡你都找不到人。」

玄時:QAQ

好、好有道理!

這樣一說,比起一頁未動的暑假作業,後院那一個比一個奇怪的香客,在年僅十一歲的玄時心裏,就沒這麼重要了。

來了新客,晚餐準備豐盛。

進了齋堂見了桌上的齋飯,祝笙腳步頓了頓。

這一桌說是齋飯也不恰當,畢竟尋常齋飯是不見葷腥的。

老和尚往玄時碗裏放了只滷雞腿,笑着對祝笙解釋:

「兩個孩子都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得保證營養均衡。」

『營養』一詞對祝笙來說也十分陌生,但能大致理解。

無殃仙君見過肆意瀟灑的酒肉和尚,並不奇怪。

佛在心中,不拘小節。

……

夏日入夜遲,但山中氣溫降得快,出了齋堂涼風拂面,祝笙覺出一絲冷意。

祝笙感受到了這仙境的奇妙。

步入化臻境后,修士便無需進食,亦不會感到飢餓,一呼一吸都在吸納天地靈氣。

他如今已是渡劫境巔峰,入這仙境不過半日,竟跟凡人似的需食五穀了。

回到小院,祝笙看見他隔壁那間房亮着燈。

另一位香客方才沒在齋堂,想是不與他們一起用餐。

雖是一牆之隔,但上山之後祝笙一直沒見過對方,不知對方是一直未出門還是剛回房。

無殃仙君沒有熱絡的心腸,如玉眼眸在那透著微光的窗上略掃過,回了自己房間。

名為『電燈』的物件比他乾坤袋中那幾顆上好的夜明珠還好用,整個房間亮如白晝。

無殃仙君站在燈下盯着瞧了許久,沒看出此物件運作道理,也沒在上面感受到絲毫靈力。

仙境,有許多他從未見過的東西。

洗漱后祝笙手摸上開關,最後到底沒關燈,合衣抱着不渡劍躺上床。

隔壁傳來輕微動靜,是腳步聲,聽動靜,隔壁住的應當是一個男人。

又過了許久,隔壁熄了燈。

理智和本能告訴祝笙今晚不能真睡,可隨着夜深,身體和眼皮愈發沉重……

祝笙徹底陷入黑沉夢境之後,熄燈許久的隔壁突然亮了。

『吱呀』一聲細響,隔壁整日緊閉的房門輕輕打開,最先露出的是一隻修長分明的手。

老和尚站在院裏那顆老桃樹下望月亮,聽見動靜頭也沒回:

「不去見見他?」

聲音放得很輕,不知是怕驚醒天上皎皎清月還是睡下的人。

比老和尚高半個頭的男人在身後站定,目光落在那唯一亮着燈的房間,良久才緩緩開口:

「已經見過了。」

月光映照下,男人的臉色看上去比普通人白上兩分,嗓音低而冷。

碎玉撞冰似的好聽。

老和尚瞥了男人一眼:「站在一旁偷偷瞧一眼,也算見過了?」

男人沒接這話。

面容十分得道高僧的老和尚,翻了個和自身氣質極不相符的白眼,換了話題:

「他修為有損,如今跟普通人沒什麼分別,要想恢復得多花些時日。」

「而且,他似乎以為自己是入了什麼幻境迷陣。」

男人點頭:「見他第一面我就意識到了。」

老和尚:「如今世間靈力稀薄,修士鳳毛麟角,修道成仙只存在傳說當中,就算他恢復修為,也無法更進一步。」

無殃仙君一心向道,如今到了這裏,道沒了……

老和尚嘆氣:「依照他的性子,他不會一直待在山上,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一陣風起,在祝笙房間虛掩的木窗被吹得『嘎吱』作響前,男人抬手散了風。

見男人走上前去關窗,老和尚在心裏直搖頭。

該說的都說了,眼不見為凈。

老和尚人走到院門,忽然一拍腦門自言自語:

「山中蚊蟲多,裏面那位細皮嫩肉的,如今又沒了修為,夜間別被什麼毒蟲咬了才是,今夜降溫,也不知道他房裏被子夠不夠暖,床板會不會硬……」

老和尚自說自話地走遠了。

月涼如水,男人身披滿身月光站在房前,許久后,驀地輕笑一聲。

最後男人也沒推開那扇觸手可及的門,捏了安神術法,布完結界便回了自己房間。

***

昨夜什麼時候睡着的祝笙已經忘記了。

他昨晚做了一個夢,夢裏天降異象,河溪逆流,飛禽走獸相繼奔逃嘶鳴。

衝天血光中,他看見了一柄純白的劍。

朦朧夢境中看不真切,那或許不是劍而是其他什麼東西。

這個夢十分短暫,他來不及觀察更多夢就散了,接下來一晚安眠,未再沉在夢境之中,

坐在齋堂時,祝笙還在思索那血色夢境是何預兆。

今早依舊是他們四人用餐,老和尚吃飯時沒那麼多規矩,祝笙就聽玄空說要下山,取之前補辦的什麼身份證。

祝笙在旁安靜地聽了一陣。

這身份證似乎是比路引和籍牌還重要的東西,在這仙境中是人手一份的東西。

用處頗多。

玄空的身份證因為粗心弄丟了,又重新辦了一個。

端坐的無殃仙君放下竹筷,看向玄空:「不知這身份證去何處領?」

破境毫無頭緒,不知會在此逗留多少時日,若那身份證在這世界如此重要,他也當備有一份。

玄空看他:「身份證?當然是去派出所辦啊。」

玄時咬筷子,連他這個小學生都知道身份證去哪裏辦,這人比自己大上卻什麼都不知道,別真是哪個深山老林來的吧?

祝笙又問:「人人都可以領嗎?」

乾坤袋無法使用,如今的無殃仙君身無分文,若是辦領身份證需要銀子,便只能算了。

聽了祝笙這話,玄空看他的目光終於帶上了絲疑惑:

「你沒有身份證嗎?」

見祝笙搖頭,玄空立馬轉頭看向老和尚:

「連身份證都沒有,你帶回來一個黑戶??」

作為一個受過教育的和尚,玄空原本覺得師父帶回來的男人雖然頭髮長了點、衣服穿得古里古氣了點、渾身冒的仙氣多了點、看着不食人間煙火了點……

這都不是問題,但要是這個長發和仙氣一起飄飄的男人是個黑戶,問題就大了。

頂着徒弟灼灼目光,老和尚微微一笑,問祝笙:

「祝施主想辦身份證?」

昔日的太子殿下,也沒料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黑戶,默了片刻才點頭。

老和尚慢悠悠喝了口粥:「好辦,我可以幫你。」

玄空瞪大了眼看他,眼裏那意思——

師父你在說什麼東西,給一個黑戶上戶口還好辦??

祝笙不知內情,道了句勞煩,等他修為恢復一些,可取靈石酬謝。

老和尚笑得十分高深莫測:「舉手之勞。」

玄空、玄時:「?」

幫黑戶上戶,零食酬謝就夠了?

***

十幾分鐘后,玄空帶着祝笙一同下山,還跟着鬧着要下山玩的玄時。

玄空對自家老和尚那句『只管帶祝施主去辦,為師已打點好』持懷疑態度。

出家人不打誑語,但這個出家人要吃肉還愛玩手機鬥地主的話,說這句話時便沒什麼說服了力了……

他們師徒三人雖然住在這破寺廟裏,但玄空一直認為他們不是真正的和尚。

最多算佛的信徒。

玄空看了身旁的人一眼。

平日他就算話少的,沒想到這位更是惜字如金。

山道這麼長而冷清,玄空還是找了話題:

「辦身份證的話,你這樣……應該不行。」

玄空指的是祝笙頭髮:「得先去剪頭髮。」

祝笙側頭看他:「剪髮?」

「沒錯。」玄空點頭:「還有,你衣服最好也換一下。」

一旁的小玄時也煞有其事開口:「城裏人正常情況下都不你這麼穿。」

玄時說完,祝笙記憶拉回到昨日,想起了城裏人的穿着打扮。

想到那衣不蔽體裸露四肢的衣物,面對數十高手仍面無波瀾的無殃仙君:……

仙君的眉頭立時擰緊了!

……

與此同時另一邊,有一男一女兩人在山道歇息,男的仰頭喝掉半瓶礦泉水,看着一眼望不到頭的山路抱怨:

「我真服了,張導在哪裏錄節目不好,非看上這桑山,我們爬上來就要了半條命,那些嬌貴的明星頂得住嗎?」

女人擦了擦汗:

「就是怕那些嘉賓們頂不住,這不派我倆來探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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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美貌全網垂涎[古穿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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