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 72 章 「你會娶我嗎?

72. 第 72 章 「你會娶我嗎?

陸書瑾偶爾也會看話本。

她在話本上看到過關於黑店的描寫,多坐落於人煙稀少的荒僻之處,白日裏是老老實實經商,夜間門卻幹些殺人越貨的勾當。

雁過拔毛,獸走留皮,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陸書瑾頓時有些害怕,雙眸流露出怯意,壓低聲音道:「那咱們現在趕緊走?」

蕭矜搖搖頭,不贊同:「天色已晚,趕夜路不安全,且海舟學府那馬車也睡不下我們二人。」

海舟學府的馬車其實並不小,但比之蕭府的馬車卻差了不是一星半點,不是窄小就是坐墊硬,還泛著一股朽木的味道,總之在蕭矜嘴裏沒落一句好。

陸書瑾見他遊刃有餘的模樣,似乎已經是想好了應對的方法,便道:「你想如何?」

蕭矜往窗子瞟了一眼,說道:「先將計就計,看看來者何人。」

陸書瑾沒碰上過這種事,她想起話本之中描寫的那些黑店做人肉包子的事,心裏就有些打悚,而後道:「那咱們今兒晚上啃餅子算了,別吃客棧的東西。」

蕭矜見她對餅子非常執著,沒忍住笑了下,「無妨,這裏又不是荒郊野嶺,只是村郊罷了,我已經讓陳岸去村中買吃的了。」

以陸書瑾現在手裏的存銀,無論如何落魄不到吃餅子的地步,但不知道為何她就是對干餅有種執念,只要在城中停留,她就下車去買兩個,說以備不時之需。

然後等蕭矜在車上睡了一覺醒來,就看到她抱着干餅啃了大半。

她對乾糧很依賴。

蕭矜說:「你先看你的書,什麼都不用擔心,只不過今夜咱們要睡一間門房了。」

雖然說之前有三次同床共枕,但乍一聽到這話,陸書瑾還是耐不住心頭一跳。

蕭矜起身,往床榻走了兩步,低低嘖一聲,「這床榻好小,不知能不能睡下我們二人。」

他語氣沒有什麼起伏,像在陳述事實,但嘴角卻是翹著的,轉頭問陸書瑾,「你應該不捨得讓我睡地上吧?」

陸書瑾合上書,也起身走到床榻邊,又往地上看了一眼,含糊道:「擠擠也能睡。」

這地板根本不是能夠打地鋪的地板,髒得不行,讓蕭矜睡地上他大概寧願睡在馬廄的草槽里。

他去隔壁房將被褥抱過來,鋪在床榻上,說:「咱倆還跟之前一樣,一人一床被子。」

並且轉頭向陸書瑾保證,「我絕對不會對你動手動腳。」

陸書瑾聽了這話,便隨意扯了下嘴角,說道:「你只要別又給我暖腳就好。」

說起此事,蕭矜的思緒卻飄到另一處地方,他沉默了會兒然後說:「你的手腳冰涼,可能是體內寒氣太重,從前在姨母家吃了不少苦養得隨意,日後可不能再如此,等回了雲城我帶你去尋杜醫師,讓他給開些葯調理身體。」

陸書瑾啊了一聲,遲疑道:「不用吧。」

她知道自己身子不大好,但是這幾個月過得都是好日子,偶爾也會喝燉的雞湯補身體,她只覺得日後多吃多補,慢慢養回來就是。

以前總是一兩個月不來的月事如今好像也在好轉,只是日子還不太規律罷了,二月是月初來的,腹部依舊疼痛難忍。

蕭矜很嚴肅道:「用的,身子的事不可馬虎,喝一段時間門的葯養一養就好,不會喝太久。」

陸書瑾也不再有異議。

很快陳岸就提着熱騰騰的飯菜回來,擺在桌上讓兩人吃。

陸書瑾吃飯比較慢,又見不得浪費,總是一個勁兒地想把飯吃完。

蕭矜見狀便阻止,讓她晚上別吃太多,否則腹中積食也受罪。

一頓飯吃了小半時辰,吃到最後飯菜都涼透了,才讓陳岸給撤下去。

隨後蕭矜讓人備了水,回到自己的房中沐浴凈身,洗乾淨之後穿着單薄的裏衣,外面隨便披着一件外袍就去了陸書瑾的房。

他伸了個懶腰,困意已然襲上眉梢,走到陸書瑾的面前來。

陸書瑾低着頭看書,鼻尖一動,聞到了清淡的烏梅香氣,是從蕭矜的身上傳來的。

這烏梅香氛不用想肯定是他讓陳岸帶着的,但他也沒有那麼講究,前幾夜沐浴時並沒有用,只是今晚要與陸書瑾睡在一起,所以才往浴桶里倒了一點。

這味道輕淺,乍一聞就是梅子的清香,是不甜不膩的氣味,適合男子用。

蕭矜將她的書拿走合上,說道:「你去洗漱,今夜早點睡,夜間門有得忙活了。」

陸書瑾知道他話中之意,便將書給收拾起來,眼看着陳岸還在備水,她也不着急去隔壁房,只是像閑聊一般開口,「萬卷書大賞會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蕭矜正在收拾床鋪,聞言頭也不抬地回道:「就是一群文縐縐的人聚在一起哀嘆生不逢時,壯志難酬,無趣得很。」

「就站在一起互相吹捧嗎?」陸書瑾好奇。

「也不全是,也有一些飛花令之類的樂子,或是拿出自己所做的詩出來攀比,只是文人骨傲,誰也不服誰,每年都爭得厲害,聽說去年有兩個年輕的打起來,腿都給打折了。」

陸書瑾瞠目結舌,心想着文人大會還能打起來,那得吵成什麼樣。

「不過你放心。」蕭矜轉頭對她說:「有我在,誰敢跟你吵我就抽誰大嘴巴。」

陸書瑾趕忙搖頭,「還是算了。」

她見陳岸已經備好了水,便抱起衣裳去了隔壁房,將門反鎖之後才開始脫衣。

雖是早春,有些時候天氣很暖和,但陸書瑾依舊穿了里三層外三層,只是她身形單薄是以並不顯臃腫。

脫了外衣露出嫩白的肩,最裏面一層便是她日日都纏着的裹胸,這玩意兒她只有在沐浴的時候才會解下來。

她脫完之後泡進了浴桶中,出門在外也講究不了那麼多,她草草地洗了一下便穿衣回房。

蕭矜已經熄了一盞燈,房中稍顯昏暗,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陸書瑾關上門走過去,他就扭頭看過來,那雙好看的眼睛在燭光的照耀下顯得很亮,像是看見了肉包的小狗,帶着明晃晃的期盼。

儘管他自己並不想如此表現,但那臉上彷彿寫着:陸書瑾快來睡覺!

她停在桌邊,問道:「熄燈嗎?」

蕭矜說:「熄了吧。」

他睡覺一直有留燈的習慣,但是今晚情況特殊,不能留燈。

陸書瑾一吹,就熄滅了燈,整個房中頓時陷入了一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她的眼睛還沒有適應這種黑暗,什麼都看不見,扶著桌邊小步往前走着,摸索去了床榻邊上。

剛靠近,就有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慢慢往前帶,拉到床邊時才鬆手,蕭矜說:「小心點。」

陸書瑾脫了鞋,在床尾的位置上了榻,走到裏面躺下。

這張床榻確實小,甚至比舍房的那張床都小,陸書瑾躺下去的時候,肩膀直接就蹭到了蕭矜的肩,她稍微側了側身,問道:「你會被擠掉嗎?」

蕭矜笑了一下,「不會,我盡量不去擠你。」

他說完,就傾身過來,在她臉頰上落了一個吻,說:「快睡覺。」

然後就是漫長的安靜,陸書瑾耳熱了一陣,很快睡去。

陸書瑾的睡眠向來不怎麼好,有時候有些輕微的動靜就能將她吵醒,更何況身處陌生的環境裏。

所以窗子傳來細微響動的時候,她就已經醒了,只是意識還沉在睡夢之中,有些迷糊。

但很快,門那邊也傳來聲音,像是有誰在外面嘗試推門。

門窗都被蕭矜鎖住,這樣推當然是推不開的。

陸書瑾因此徹底驚醒,下意識抬手去推身邊的蕭矜,卻摸了空。

她心中一凜趕忙坐起,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一隻手捂住了嘴,緊接着聲音幾乎貼着她的耳邊響起,「別出聲。」

是蕭矜的低語。

此刻的他像一隻潛伏在夜色之中的獵手,完全與黑暗的氣息融在一起,將聲息斂得乾乾淨淨。

陸書瑾趕忙點點頭。

蕭矜鬆開她的嘴,在她耳邊道:「你就在床上別下去,來的不是客棧中的人,有些危險。」

陸書瑾不握刀劍,自是沒有一點打架的能力,知道面對這種情況老老實實地躲著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於是又沖蕭矜點點頭。

那雙眼睛在虛無縹緲的月光下緊緊盯着蕭矜,模樣像受驚的小鹿。

蕭矜在她后脖子上安撫地揉了揉,欺身過來吻了下她的嘴角,「別怕。」

然後他起身下榻,沒發出一點響動,披上了外袍隨意一系,勾出一把月牙似的彎刀反握在手中,背靠在窗子旁邊的牆上,將彎刀橫在面前屏息等待。

窗子外面的聲音消失了,一切歸於平靜。

片刻后,巨大的聲響炸開,有人撞破了窗子翻進來,月光的銀華傾瀉而入,灑在地上。

破窗那人腳都還沒落在地上,就被蕭矜一個閃身上前,刀刃劃破脖子,血液頓時飈濺,悄無聲息地倒地。

陸書瑾見狀被嚇得不輕,整個人藏進了被窩之中。

從窗子跳進來的人一個接一個,很快就與蕭矜纏鬥在一起。

陸書瑾看不懂那些招數,只覺得來人出手迅猛無比,似乎是奔著取蕭矜性命而去。再厲害的人以一敵多終究吃力,蕭矜似乎漸漸落了下風。

月光之下刀光劍影,寒風鼓動空中的血腥味。

陸書瑾緊張地看着,思緒飛快轉動。

從目前的形勢上看,蕭矜很危險,他應對得越來越吃力。

但陸書瑾又直覺不對勁,蕭矜並非莽撞之人,若是他沒有把握應對這些人,又怎會選擇留下來?

正疑惑時,忽而有一人發現了她,放棄攻擊蕭矜轉頭直奔著床榻而來。

陸書瑾瞪大雙眼,眸中倒映出高高舉起的利劍,下意識往後縮去。然而下一刻就見蕭矜欺身而至,雙手如鬼魅一般纏上那人的頭顱,腕間門不知如何用力,只聽「咔吧」一聲,那人的脖子發出脆響,整個頭顱被擰得錯位,剎那間門就沒了生息。

蕭矜隨手摔下屍體,面色冷得嚇人,轉瞬又攔下後面衝來的人。

刀劍相撞的聲音懸在頭頂,陸書瑾坐起來往床角縮去,眼看着蕭矜在吃力的情況下將來人一一殺死,卻不料最後還是中了一劍。

屋內沒有點燈,僅憑着一點點月華照亮,導致視線所能看到的東西極其有限,陸書瑾只看到那人的長劍刺過蕭矜的腹部,雖然很快就被蕭矜的刀刃劃破喉嚨,但腹部噴出的血卻染紅了他的衣袍。

陸書瑾在那一瞬間門嚇得魂飛魄散,驚叫了一聲蕭矜的名字,繼而整個身體顫抖起來,飛快地往床榻下爬。

蕭矜喘著粗氣,一手捂著傷處一手扶著桌角慢慢坐了下來。

地上都是屍體,血流得到處都是,陸書瑾卻顧不得其他,穿着長襪的腳踩在滑膩膩的血液上,幾步跑到蕭矜的身邊,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兩隻手抬起來無措地晃了一下,又很快放下,「我去叫陳岸!」

蕭矜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黏膩的血液就污濁了她的手,「別出去,就在這裏喊。」

陸書瑾沒時間門想那麼多,急忙扯開嗓子叫道:「陳岸!你快去找醫師,你家少爺受傷了!」

聲音傳出去,卻沒有得到回應。

房中分明是冷的,她穿得也單薄,但她還是瞬間門就急出了一頭汗,聲音顫抖,「怎麼辦,沒人回應,你有沒有帶什麼傷葯,我先給你處理傷口!」

蕭矜微微搖頭,氣息依舊不穩,「你接着喊。」

於是陸書瑾接着叫,但叫了幾聲陳岸一直沒有回應,反倒是又有一人從窗子翻了進來。

陸書瑾嚇一大跳,下意識往前一步,以單薄的身軀擋在了蕭矜的面前,怒聲道:「你們究竟是何人?!竟然對蕭將軍的嫡子出手,當真以為出了雲城就追查不到你們身上了嗎?」

「找的就是蕭矜。」那人開口,聲音低沉。

陸書瑾的記憶力好,這聲音她並不陌生,於是立馬就說出了來人的名字,「是你,何捕頭。」

忽而房中亮起一盞燈,是蕭矜吹燃了火摺子點亮的,對面站着的何湛也露出真容。

此人身量高大,面容黝黑,腰間門佩著一柄長劍,雙眉濃鬱沉沉地壓着,看起來凶神惡煞。

正是雲城衙門的總捕頭,何湛。

「你為何要對蕭矜出手?」陸書瑾怎麼也想不明白。

此前何湛分明跟蕭衡關係很好,不管是在飯局還是一起去寧歡寺,到後來的風亭山莊,他看上去性子冷淡,但與蕭衡交談時神色輕鬆,也會放聲大笑,那種與好兄弟之間門的相處並不像是做戲。

但他卻在蕭矜出了雲城之後安排人取他性命。

「恐怕是因為我在蕭家佔了個『嫡』字。」蕭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拉了一把陸書瑾的手腕,將她拉到一旁,直視何湛,說道:「本來我還疑惑究竟是誰這麼着急對我動手,看見你我就想明白了,倒也在意料之中。」

何湛冷聲道:「你本就投錯了胎,不該生在蕭家。蕭家世代驍勇,卻生了你這種軟骨頭的紈絝,若是將蕭家交在你的手中,等著偌大的家族落敗,倒還不如早些殺了你,將蕭家交給更有能力的人。」

「比如我二哥?」蕭矜沒忍住笑了。

「承儒比你強上百倍,你沒有資格與他相提並論。」何湛道。

陸書瑾本就惱怒,聽了這話更是一股子火往頭上燒,她氣道:「蕭矜此人究竟如何,日後又會將蕭家帶至什麼境地,這與你有何干係?你一個外人憑何插手蕭家的事?先前我只當何捕頭性子冷傲,卻沒想到你竟是如此鼠目寸光,愚不可及之人!」

何湛嗤笑一聲,下巴微抬,輕蔑地目光落在陸書瑾身上,顯然是十分看不起這個與蕭矜親密的人。

這眼神傷不到陸書瑾,她長這麼大,冷漠的,蔑然的,刻薄的,憤怒的什麼樣的眼神都遭受過,一些無關緊要的人的評價和難聽言語很少會讓她有情緒波動。

她無畏地與何湛對視,說道:「蕭矜與他二哥關係親密,若是知道你傷了蕭矜,必定會厭棄唾棄你,又怎可能再與你為伍?」

「成大事,一些犧牲是必然的。」何湛高傲地開口,並不覺得自己殺蕭矜一事有錯。

他緩緩抽出長劍,說道:「你死了,蕭衡便能接手蕭家,雲城還尚有一線希望。」

陸書瑾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殺意,心亂如麻。

蕭矜現在受傷了,不知對上何湛有幾分勝算,可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陳岸也不應聲,她想不出任何方法來阻止何湛殺人。

何湛甚至也不給她絲毫思考的時間門,長劍覆寒光,眨眼就飛至面前。

陸書瑾只覺得手腕被猛地一拽,身體往後踉蹌兩步落入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

蕭矜猛然起身,帶着她堪堪躲過何湛的第一劍,右手旋起彎刀,同時大喊:「陳岸!」

隨即大門便「碰」地一聲巨響,被粗暴踹開,陳岸破門而入!

他身後還跟着另一個隨從,二人皆將長劍攥在手中,飛身撲來,直奔著何湛而去。

陸書瑾當場傻眼,完全不理解為何剛才她喊破了喉嚨陳岸也一點反應都沒有。

蕭矜將她帶到安全之處,說:「乖乖待着。」

陸書瑾只是下意識朝他的傷處看去,卻在昏暗的光下,他腰腹哪有什麼傷口,甚至連衣袍都沒破,只染了許多血。

她張了張口,還來不及說話,蕭矜就轉身奔入戰鬥。

以多欺少,事情就變得簡單了許多。

何湛此時也驚惶明白,一切都在蕭矜的算計之中。

蕭矜是深知若是他狀態尚好,背後之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出現,只會將這當做一次失敗的計劃。但只要他表現出身受重傷的樣子,才會引得那人出來親手解決他。

所以方才他才讓陸書瑾大聲叫喊陳岸的名字。

如今才悔悟過來已是晚了,何湛做不到以一敵三,很快身上就受了傷,他躲過心口的致命一擊,整個人往窗口上倒翻下去,逃離客棧。

蕭矜在窗邊往外看了一眼,對陳岸道:「你們追去試試,追不到就算了。」

兩個隨從領命,從窗子跳下去,隨後周圍便安靜下來。

蕭矜確實累得不行,慢慢地喘著。

陸書瑾快步走來,期間門差點被地上的血液滑倒,來到蕭矜身邊查看,「你受傷了沒?」

蕭矜長嘆一口氣,將左手臂翻過來,面朝里的一方有一處刀傷。

並不深,但血流得挺多,染紅了整隻袖子。

陸書瑾心尖猛地一痛,幾次張口,一出聲發覺聲音有些哽咽,就又閉上嘴,轉身想去打水先將蕭矜的傷口清理了。

她剛動,就被蕭矜抱住了腰,將她按坐在自己腿上。

陸書瑾偏過頭,睫毛在燭台的照耀下投出長長的影子,正顫抖著。她像是努力忍了忍,但實在是心疼蕭矜,淚珠很快就滾了下來。

蕭矜手上全是血,只用稍微乾淨的手背去擦她的淚,哄道:「我不疼,都是些小傷。」

手背上也有血,如此一來陸書瑾白嫩的臉上也染了猩紅之色,看過來的眼眸蘊著淚,昏暗的光下嬌色動人。

眼淚最沒用,陸書瑾知道,所以在從前那些歲月里,她的眼淚很少見。

哭是一種情緒的宣洩,以前的陸書瑾能夠忍住這種情緒,假裝堅強,但現在卻不行,她體會到了被愛的滋味時,任何情緒都在復甦,比從前更加強烈。

不是害怕,是心疼。

陸書瑾抱住他的脖子,默默地啜泣。

蕭矜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用聲音安撫她,「你也知道蕭家世代從軍,我爹又大半輩子都在戰場上,打我很小的時候他就開始教我如何打架,如何打仗,我是在刀光劍影下長大的,這些傷對我來說都是家常便飯,沒什麼要緊,塗上藥裹個布,不用幾日就好。」

陸書瑾擦了一把淚,起身說:「我去給你打點水,先清洗傷口。」

蕭矜卻站起身,將她一把抱起來,放到床上,讓她的腳耷拉在床邊,他道:「你坐着別動。」

說完手指還在她泛紅的眼角抹了一下,像是故意在她臉上留下血痕。

然後他轉身出去。

等待是十分漫長的,陸書瑾腳上的血跡都幹了,蕭矜才回來。

已經洗盡了身上的血液,傷口也包紮好,上身沒穿衣,露出結實的臂膀,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搭在肩上。

他手裏還端了盆水,手腕搭了塊濕布,將盆放在她的腳邊,脫了長襪將她的雙腳浸在水盆之中,然後自己搬了個椅子坐到床邊。

「這裏不能睡了,洗完腳之後我抱你去隔壁睡。」蕭矜說完打了個哈欠,像是困了,眼眸染上濕意,但還是用手中的濕布給陸書瑾擦臉,說道:「明日休息半日再趕路,不着急。」

陸書瑾閉着眼睛,讓他將自己的臉擦乾淨之後,說道:「可以休息一日。」

「休息那麼久作何?又不是腿打瘸了,這裏那麼多屍體也不好處理,儘早走了才是最好。」蕭矜笑着說。

陸書瑾沒有異議,洗完了腳擦乾之後,就被蕭矜抱去了隔壁房。

房中留了一盞燈,只剩一床被子,兩人一人蓋一半。

經過劇烈運動的蕭矜渾身都散發着熱意,陸書瑾渴望靠近,卻又心生怯意,她貼著牆一動不動。

蕭矜隔着兩重被子的時候可以很大膽地去貼近陸書瑾,但同蓋一床被褥,他不敢隨便亂動了。

今晚的惡戰也着實讓他疲憊,手臂的傷雖然的確不重,但是疼痛絲毫不減,躺下來時那痛感就變得清晰了。

他在無意識地時候微微皺眉,只想着快點入睡,緩解疼痛。

但是沒多久,他忽而察覺身邊的人動了,氣息緩緩靠近,落到右肩上,繼而一隻手輕輕揉在蕭矜的眉心,陸書瑾在他耳邊低聲問,「你睡了嗎?」

蕭矜睜開雙眼,轉頭就看見陸書瑾的眼眸近在咫尺,透著滿滿的擔心。

陸書瑾顯然不太知道自己躺在一個男人的床上還能毫無保留露出這樣的關切表情時,對蕭矜的吸引力有多大。

他幾乎是在瞬間門就放棄了睡覺的念頭,問道:「你睡不着?」

陸書瑾點點頭,有幾分可憐巴巴的。

又問:「是不是傷太痛了?」

「嗯,」蕭矜微微抬起身,應了一聲,用手扶在她的臉頰,「但是你親親就不痛了。」

說完,他的吻就壓了過去,順勢將她壓在榻上。

大概是因為蕭矜受了傷,陸書瑾表現得極為迎合,甚至主動抱住了蕭矜的脖子,像小動物一樣慢慢舔舐他的嘴角,企圖用這種行為去安撫蕭矜。

蕭矜察覺到她的意圖,心軟得厲害,卻又有些無法剋制自己,壓着她親了許久,導致最後渾身氣血翻湧,身上某處的變化非常明顯。

他不得不停下來起身,背過身去遮掩了一下,然後對她道:「你快點休息。」

說完就快步出了房間門,陸書瑾茫然地擦著嘴角,想起前幾次的蕭矜也是這副模樣,心中的迷惑越來越深,百思不得其解。

如此又怎麼睡得着,陸書瑾輾轉反側,等了許久,總算是聽到門的響動,蕭矜又回來了。

他以為陸書瑾已經睡着,動作很輕地上了床,掀被躺下。

幾乎是同時,一股冰冷的氣息傳過來。

由於床榻太小,蕭矜的手不小心觸碰了陸書瑾的手背,如雪一般的寒度襲來,陸書瑾一下就抓住了他的手。

蕭矜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還沒睡呢?」

陸書瑾卻轉身,抬手摸上蕭矜的脖子,再滑進衣襟探了探他的肩胛骨一片,只覺得像在摸一塊冰,還泛著潮濕的水汽。

她猛然坐起來,不可置通道:「你竟然是去洗冷水澡了?」

蕭矜牽着嘴角訕笑了一下,「太熱了,我出去涼快涼快。」

陸書瑾覺得他簡直是瘋了,且不說這二月底的天夜間門還冷得很,他又是剛受了傷,怎麼能這時候去泡冷水,還泡了那麼久,真是拿命不當命!

陸書瑾有些氣憤,更多的是不解,「你若是染了風寒怎麼辦?」

「沒事的。」蕭矜不甚在意,他若是不去泡一泡,今兒一晚上估計都睡不了,卻又不能跟陸書瑾說明原因,只得哄道:「我經常冬日裏去河裏游呢,且現在已是春日了,沒那麼冷。」

陸書瑾牽着他的手,咬牙:「你這手都快凍僵了。」

蕭矜按了按她的肩膀,「快睡覺,咱們明日還要趕路,不折騰了。」

陸書瑾見他避而不談,想着又是與前幾次一樣,心中不免惱怒,但也沒有追問。

她躺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貼著牆與他保持距離,反而是往蕭矜身邊貼近,想用自己的體溫趕緊將他冰冷的身體暖回溫。

但蕭矜一直往外挪,還道:「你別擠我,我要掉了。」

陸書瑾道:「你也可以擠我。」

這是上元節那夜,他厚臉皮時對她說的話。

蕭矜啞口無言,又有些急,他好不容易泡了冷水才冷靜下去的東西,又有了舉旗的徵兆。

陸書瑾溫暖的身體不斷靠近,蕭矜被擠到了床邊上,退無可退,一轉眼視線就落在陸書瑾嫩白纖細的脖頸上,脆弱而美麗。

蕭矜到底年少,立馬就要投降,他趕緊坐起身,支支吾吾像是要找借口出去。

一下就被陸書瑾拽住了手腕,「又去哪?」

「起夜。」他道。

「不準去。」陸書瑾道。

蕭矜瞪大眼睛,「起夜都不讓我去?」

陸書瑾知道他定然不是真的起夜,不肯鬆手,「蕭矜,你已經不是頭一次這樣了,難道不解決這個問題嗎?」

蕭矜苦不堪言,心說這問題得讓他走才能解決啊。

陸書瑾的力道不大,他卻完全無法掙脫,身體的變化越來越明顯,他着急卻不知道怎麼開口,索性將頭撇過去,耳朵似染了些許微紅,「你就讓我去吧。」

陸書瑾見狀就撇著嘴,「我們都睡在同一張床上了,還有什麼不能做的?你還有事瞞着我呢。」

她這控訴的小模樣讓蕭矜失笑,沒忍住抱着她撲倒,吻落在她的臉上,「睡在同一張床上能做的事多了去了,你可不能亂說,且我哪裏瞞着你了,是你很多東西都不懂。」

「那你告訴我,我就懂了啊。」陸書瑾屬於初生牛犢不怕虎,並不知道蕭矜在說什麼。

蕭矜倍感無力,他覺得陸書瑾像一張乾淨的紙,無從落墨。

「不該是我教你這些。」他道。

陸書瑾盯着他看,眼眸溫軟,認真而可憐,「蕭矜,我沒有爹娘,沒有兄弟姐妹,祖母在我四歲時過世,往後很多年我住在姨母家裏,沒有人願意搭理我,也不會有人教我,你若是願意跟我說你就說,不願意說就罷了,日後我慢慢看書,總能學到。」

蕭矜喉嚨乾澀,忽而抬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不想讓她這樣看着自己。

陸書瑾乖乖的,並不反抗,等着他的回答。

「你日後想過在哪裏生活嗎?雲城,京城,還是其他地方?」蕭矜突然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陸書瑾想了想,沒有回答,而是先反問:「你想好在哪裏了嗎?」

蕭矜道:「我的家會一直在雲城,但日後可能去京城做官。」

「那我也去京城。」陸書瑾回答得很理所當然。

「日後你成親,是柳氏送你出嫁?」

「當然不,兩清之後我便與他們再不牽扯。」陸書瑾抓住他的手指,感受到他手上的冰涼,說道:「我想……我想……」

「你想什麼?」蕭矜的呼吸落在她唇邊。

陸書瑾看不見,只有微弱的光從他的指縫中落進來,她睜大眼睛,眼眸左右轉着,猶豫地問道:「你會娶我嗎?」

蕭矜拿開了手,於是陸書瑾重見光明,看到了他的眼睛。

蕭矜直直地盯着她,彷彿無比認真,且虔誠,「當然會。」

陸書瑾心尖被燙到,熱意排山倒海,雖然只有三個字,但不知為何,她堅信蕭矜能夠做到。

因為那雙顏色稍淺而漂亮的眼中,有着似乎只能裝得下她一個人的專註。

「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原因了嗎?」陸書瑾又將話題拉回最初。

「真想知道?」蕭矜莫名地笑了一下。

「說啊。」陸書瑾催促。

蕭矜沉默半晌,像是在考慮什麼,他的眉眼之間門存在猶豫。

但陸書瑾今日就是存心要解決這個問題,她主動抬起頭,在蕭矜的嘴邊親了親,聲音低下來很像是撒嬌,「你快告訴我啊……」

本來內心就在巨大動搖著的蕭矜又如何禁得住這樣的考驗,他在這一瞬間門就做了決定,反手握住陸書瑾的手。

「現在就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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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說小爺的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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