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Anecdote

第18章 Anecdote

Ae:18.

岑芙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和櫃姐挑口紅的纖纖,她咬了咬嘴唇,握著手機毅然轉身出了店門。

她快步走在商場里,時不時回頭看身邊尾隨著的那人。

岑芙顫著嗓子給纖纖發語音:「纖纖…你快讓你家司機大叔上來…」

「麻煩他…到商場一層西邊的女衛生間門口接我一下…」

「你不要來,記得別來。讓大叔一個人來就好。」

「快點…快點。」她說到最後幾乎要急哭了。

岑芙鑽進女衛生間時,並沒有看見一側立著的「維護中」的立牌。

她走進安靜的女衛生間內,挑來選去跑到最裡面那間進去鎖上門。

狹小的空間讓她些許有了些安全感。

岑芙雙手緊握著手機坐在馬桶蓋上,縮著身子,喉嚨發乾,腿忍不住抖起來。

不會錯的,這次她沒看錯。

就是余強。

他為什麼回崇京了……

為什麼又找上她。

「砰——!」

岑芙驚愕抬眼,盯著隔間門板。

女廁里出現了男性的聲音。

「喂?不是告訴我進廁所了嗎?!怎麼不見人出來!」

是余強的聲音,她沒記錯。

曾經被他掐著脖子呼吸困難的時候,視覺模糊,聽覺被無限放大。

這個聲音從此就刻在了她的陰影中。

【是你姐親口告訴我的。】

【岑芙,你最好別讓我再看見你。】

岑芙抬起腳把自己縮在馬桶蓋上,雙手緊緊捂著嘴,恐懼從眼裡流出。

尾隨她的不止余強一個,他還帶了別人。

「確定是吧,行,我一個個找。」余強掛了電話,然後穿過洗手的地方,直接進了最裡面。

「砰!」

「砰!」

一扇扇衛生間隔間的門被打開又撞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砰!」

「砰!」

聲音越來越近,他馬上就要走到最裡面的這兩間了。

岑芙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手心冒出了汗,死死盯著自己上了鎖的門板,豆大的眼淚無助地往下砸。

那種被犯進,被噁心,走投無助的感覺再次襲來。

下一刻,自己這間的門把動了。

岑芙心跳都停了。

「你在女廁所裡面幹什麼!」纖纖家司機叔叔的聲音忽然響起。

纖纖的喊聲也響起:「你再不出去我們要報警了!!」

余強鬆了手,打量了他們兩人後一步步退出,走過纖纖身邊的時候用陰冷的眼神盯了她一眼。

司機叔叔上前,把自家小姐護在身後。

女廁外也有很多顧客就近圍了上來,指著走出女廁的余強竊竊私語。

確定人走後,岑芙軟著身子打開廁所的門,看見纖纖的瞬間鬆了口氣,無奈道:「不是不讓你過來嗎。」

「我聽見你都那樣說話了怎麼可能不過來!」纖纖跑過去抱住她,察覺她渾身還在發抖,嚇了一跳:「到底怎麼了把你嚇成這樣?那人是誰?」

「不行報警吧!」

岑芙搖搖頭,垂下的眼神隱忍著萬千憤懣,「沒事,以前有些過節罷了。」

今天讓很多人都看見了,有纖纖和司機叔叔的在場證明和報警威脅。

余強最近應該不會再這麼明目張胆的。

自從那件事之後余強轉學離開崇京,人雖然已經不在了,但岑芙沒有一刻放鬆過,因為余強的家在這,他總有一天要回來。

所以報考外省市的大學,最後被雙校雙培的專業錄取,除了想爭取出三年獨立原生家庭在外的時間以外,也是想儘早離開崇京,免得再和余強碰上。

這崇京說大也大,說小,轉個彎就能遇上。

又何況是存心找你的人呢。

可是沒想到,這一切全部脫離了岑芙的理想預期。

糟糕的事一件撞上一件。

……

睡前,她走到父親的書房。

「爸爸。」她望著忙於工作眉頭皺緊的爸爸,煙灰缸里擠滿了煙頭。

「怎麼了。」岑康發沒有抬頭。

岑芙看著父親這個樣子,他最近好像很累,連頭髮都白了不少。

她躊躇很久,最後掐緊手心的肉,搖頭:「沒事,就是想提醒您早點睡,別熬夜。」

最終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

警車開進學校大門。

穿著校服的學生們成群扒在教務處的窗門外偷聽。

母親,老師,民警的目光打在她的身上。

哪些是冰冷的,哪些是有溫度的。

她已經分辨不清。

她緊緊地攏著被扯壞拉鏈的校服外套,如坐針氈。

【我沒有早戀。】

【他對我動手動腳,他強迫我。】

【跟他早戀的根本不是我,和余強早戀的人是岑頌宜。】

【是我姐姐在說謊,是她讓余強幹這些事的。】

她記得很清楚。

岑頌宜抵達教務處的時候,那一臉茫然的表情。

演技精湛。

「誰?余強?我不認識啊。」

「你個壞心眼的!!」母親揪著她的訛耳朵氣不打一處來,當著那麼多大人和同學的面怒罵她:「早戀還不夠丟人嗎!?還潑髒水給你姐!你良心被狗吃了!」

畫面一轉。

昏暗的街角,她被余強堵在巷裡面。

喉嚨里的空氣越來越稀少,她要窒息了,眼睛闔上,耳畔他威脅又骯髒的話語清晰落在心底。

【你姐說,像你這樣的,被我乾死也沒人管。】

她勉強睜開一隻眼睛,忽然露出一抹淡漠的笑。

【是,我是沒人管。】

【但是我敢死,你敢嗎。】

話畢,她從背後包里抽出水果刀,反握,刺向他的手和自己的脖子。

余強眼疾手快,迅速放手。

鋒利的白刃狠狠地刺進了岑芙自己纖細的脖頸,鮮血撲哧滋了出來。

痛,蝕骨的痛。

整個喉管都被刺穿。

血漫進了眼眶,她整個人倒進血泊中。

轟——

岑芙猛地睜開眼,看見眼前是自己卧室上空的天花板時嚇得坐起身,用被子使勁圍住自己的脖子,嚇得渾身出冷汗。

嘴唇情不自禁地在發抖,她鼻頭聳了幾下,溢出幾聲細小的哭腔。

誰來幫幫她。

她好害怕。

報警是下下策。

余強沒有任何犯罪事實,就算因為尾隨她被舉報,也不過是給些治安處罰。

而且會驚動全家人。

經過上次,她對父母的態度已經不能再了解。

她只會成為那個就會添亂惹煩的人。

岑芙意識到自己的弱小,形單影薄,任誰都能來踩一腳。

她憑什麼要拿自己的命去拼呢,她想好好活著,不想被這種爛人影響了一生。

可是怎麼辦呢。

岑芙縮在床角,背靠著牆,方才的噩夢還環繞著她,眼眶又酸又澀。

攥緊的拳錘在床上,她被逼的快要發瘋。

黔驢技窮之時,岑芙的腦海里閃出前幾天纖纖發語音說的那堆話。

隨後,眼前出現了一抹身影。

細長的眼睫緩緩抬起,岑芙的眼眸映上了窗外的月光。

一個足夠強大的人。

足夠強大,令人畏懼,後背殷實的人。

可是……

【還完錢,咱倆就這麼算了。】

岑芙剛抬起的眼睫又垂了下去,暗淡起來。

一側的窗帘微微鼓動。

許硯談那砂礫細膩,低沉悅耳的嗓音隨風而來。

「不行。」

「我就看上你了。」

過了幾秒,她倏地拿出手機打開和許硯談的聊天框,反反覆復去看他最後發給自己的那兩條文字。

【把錢還完,咱倆就這麼算了。】

【我對熱臉貼冷屁股沒興趣。】

「我對熱臉貼冷屁股沒興趣……」岑芙小聲複述,一點點試圖從沒有溫度的文字里挖掘細節:「熱臉……」

手機在她出神之時自動息屏,岑芙深思沉吟許久。

最終,她眼裡劃過一抹鋒利的光,做下某個大膽又冒險的決定。

她想試試。

許硯談的「在意」,還能不能剩下幾分。

被你欺負這麼多次,你也…讓我利用一次吧。

許硯談。

*

三天後。

蒼蠅穿梭在鬧市的陣陣油煙中,一圈一圈飛,落在岑芙面前這盤燒烤的塑料盤子邊緣。

烏黑的蒼蠅輕飄飄落在那兒,搓著觸角,綠豆似的眼似乎在盯著咫尺之外冒著油光的烤蔬菜和烤肉串。

她一個人坐在大排檔里,也不怎麼吃東西,偶爾小心地左顧右盼。

似乎在等什麼。

下一刻。

砰——

綠琉璃色的雪花啤酒瓶磕在她手邊的桌子上。

來了。

岑芙輕飄飄抬頭,對上面前這個男生的眼睛。

捏著竹籤子的纖細手指在暗處一點。

余強早就盯上岑芙了,她那麼小一個人兒,穿著件騷純的白裙子往那兒一坐,怎麼可能不惹眼。

高中時候他幾次三番沒得手,這妞就成了一提起就心痒痒的癮根子。

上次在商場里人多眼雜,他又被人發現,這才不得不作罷,老實幾天。

沒想到,人竟然白白送上門來了。

冷不丁讓他碰到,瞧見岑芙這張又純又嫩的臉,被忘卻的,遲遲得不到手的**再次被激起。

這片鬧市是他的地盤,他常年活動在這一片。

在他熟悉的領域裡,她還能跑?

「有事?」岑芙掃了一眼他手裡的啤酒,十分冷靜。

「一個人吃飯不悶騰?」余強順勢坐下,直接用牙把啤酒瓶起開,灌了一口,放在她手邊,流里流氣的:「畢業這麼久,也不說跟老同學們聚聚。」

同時,他也想起自己在她手裡吃的癟。

當初就是被她這張臉騙了。

他那小眼睛里陰冷昭然,咬牙切齒:「岑芙,我可是想著你呢。」

「記不記得上次我說的,你最好別讓我再看見你。」

「不然你跑不了。」

店裡面就坐著余強的兄弟們,周圍儘是不認識的陌生人。

岑芙仿若陷入了一個毫無安全性的環境里,她感知到有很多雙眼睛集中在自己背後。

那些不堪回首的,夢魘不斷的回憶再次衝擊她的理智。

血液倒流,脖頸僵直,岑芙的唇珠小幅度地顫了下。

堅持住,岑芙。

……

許硯談一行人恰好從街對面的飯店出來。

胖猴出來從兜里掏煙,問許硯談要火兒。

他從兜里把自己打火機拿出來扔給他,其他人勾肩搭背地在聊。

許硯談隨便往街對面大排檔那邊掃了一眼,視線停住。

岑頌宜就走在他身邊,有意無意地往他胳膊貼,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見自己那便宜妹妹。

奇了怪了,她平時根本不會來這種街區。

岑頌宜瞧見許硯談的眼神遲遲不挪開,有點不滿了,上去大膽地圈住他胳膊,裝作意外:「喲,我看見我妹了。」

許硯談收回視線,睨她一眼,示意她放手。

胖猴好死不死搭了句話:「那用不用叫上一塊啊?」

「不用。」岑頌宜默默收回手,搖搖頭,露出幾分俏皮:「我看她跟她男朋友在一塊呢,算啦。」

「男朋友??」胖猴眼神不錯,看見街對面坐在岑芙旁邊那男的,黃毛兒頭髮燙著,露在外面大花臂稍微有些誇張。

他笑了好幾聲:「行啊,沒想到你妹喜歡狂野型的。」

這審美,真「不錯」。

「反正他倆高中的時候早戀過,不過就不知道…現在是什麼關係。」岑頌宜眼望著遠處余強的那張臉,隱藏著自己的心緒,裝作無所謂地聳聳肩,看向許硯談催促:「我們走吧。」

街對面。

她一直立著一個小鏡子在餐巾紙盒旁邊,正好對著街對面那家飯店的門口。

親眼見著許硯談一行人離開。

心裡剩下的最後一抹希望之火也緩緩熄滅了。

岑芙餘光一黯,拿出手機掃了桌邊的碼,付了錢。

「那你記不記得我上次說的,」她忽然揚起一抹軟甜的笑,笑意不及眼底:「別再惹我。」

「你怕死,我不怕。」

余強被她某一瞬間的眼神鎮到了,下一刻他又為自己這樣感到憤怒。

剛要發作,誰知道下一秒。

岑芙唰地起身,拔腿就跑,又快又輕。

「操!」余強一拍桌子,沒想到自己竟然被她耍了,啤酒瓶摔倒地上嘩啦脆響。

店裡他的兄弟們應聲而起,一涌而出。

……

雨後的巷子又潮又滑,像是整個世界最適合藏養污穢細菌的地方。

少女的腳印踩在石板路上,濺起一個又一個髒水花。

岑芙一步都不敢慢,冽冷的空氣喇得她嗓子疼,越跑腿越軟。

身後叫罵著追來的腳步聲來勢洶洶,越來越近。

激烈的心跳和呼吸聲敲擊著她的太陽穴。

她跑亂了路線,根本不知道這巷子出口通向哪兒,亦或者是有沒有出口。

岑芙回頭透著昏暗去往身後的人,沒看前面,下一刻,她驟然栽進一堵溫熱的胸膛。

濃重的,侵略性強悍的煙草香味籠罩住她的感官。

她的腰順勢被許硯談單手摟住,止住她奔跑的慣性。

兩人的身體在昏暗的,滴雨的巷口相撞,軟硬接觸。

蝶翅般的羽睫沾著雨,她抬動眼皮,望著他線條鋒利的側臉,驚愕地撐圓眼睛。

岑芙張了張唇瓣,「你……」

她回頭,那群人追了上來,岑芙伸手扯住他外套的拉鏈邊緣,急切道:「幫幫我!有人追我!」

說話間,余強帶著人已經追了上來。

四五個男人和他們兩人隔著兩三米在狹窄的巷子里對峙。

「你誰啊!滾一邊兒去!!」余強手裡甩著根鋼棍。

「嗯?」許硯談極其緩慢地來了聲。

他那雙丹鳳眼在幽晦的巷子里亮著光,始終盯著余強,彎腰低頭,耳朵貼在她唇畔。

「幫你?」

「憑什麼。」

岑芙就知道他這個人不會這麼容易糊弄。

之前對他說了那麼多狠話,現在是他抽身而退,她反而貼了上來。

許硯談這樣冷酷的人,怎麼還會幫她。

他又不是什麼大善人!

她試圖在混亂的腦子裡抽出一絲理智,憑什麼,憑什麼呢……

【不行,我就看上你了。】

岑芙腦海里閃出一個念想,可是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余強一步步逼近。

箭在弦上,氣氛緊繃到了極致。

「說你呢,聾子啊,放手!」

許硯談很「聽話」,摟著她的那隻手緩緩地鬆開手指,騰空在她腰側。

右腳後撤,靴底與石板路摩擦出聲。

感覺到他的退出,岑芙慌了,她揪緊他的衣服,手都在顫。

許硯談此時偏頭,餘光對上她的。

視線里,仰視他的女孩兒眼裡啜著紅,一雙鹿眼簡直含滿了這世界最無辜的脆弱。

讓人根本無法拒絕的,想把它保護好。

許硯談悄然勾唇,拖腔帶調地磨她:「說點兒好聽的,我考慮一下。」

好聽的…

好聽的…

岑芙扯著他,使勁往他身上鑽,聲調都變了,語速很快。

「其實之前我都是裝的!」

「我就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你!」

「我我我,我覺得你一直特別好。」

「特別優秀,人品正,能力強。」

「人長得又帥…我,我見著你我都走不了路。」

「你和我姐搞曖昧,其實我嫉妒死了,我羨慕她我…」

她突然停了。

許硯談扭頭,正眼看她。

兩人幾乎在鼻尖蹭鼻尖的距離對視。

他的瞳色是深棕色的,配著多情的丹鳳眼型,這麼近瞅著人更顯得有種能把人魂魄都吸走的蠱勁兒。

可偏偏這人是無情的,許硯談始終端著審視,讓人根本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麼。

「她只是喜歡你。」岑芙差點栽進他這眼神里,說話語速慢了下來,眼神忽有躲閃,擰著眉強迫自己,十分篤定:「我比喜歡還要多,多很多。」

「我是愛,真的。」

「我是愛你的。」

她柔柔軟軟帶著小勾子的話鑽進耳朵,許硯談的眸色深了。

烈酒撒到羊脂玉上,糜醉得一塌糊塗。

岑芙看出他表情變了,以為是自己的「一腔深情」打動了他。

誰知道,下一秒。

許硯談掀眸看余強,推著她的后腰往前,勾出一抹惡劣至極,事不關己的笑,悠哉道:「我不認識她。」

余強就要上前來拽她。

什麼!??

岑芙呼吸都踩空了,她使勁往後退,往他懷裡退,她不敢置信地瞪他,白皙柔軟的手握著他有些硬的胳膊怎麼都不願撒手,指腹陷入他結實的手臂肌肉里。

在余強碰到岑芙的前一秒,許硯談大手一掌,再次摟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往自己身邊兒護。

「你是故意去大排檔的。」

他低聲說:「琢磨什麼呢,嗯?」

岑芙的呼吸瞬間停滯了,整個人血液都涼下去。

被他猜到了?

下一秒,耳朵如含羞草一般挨了熱就立起絨毛。

他貼在她耳廓,說話悄聲帶了氣音,煙嗓含著讓她聽了就腿軟的性感。

「幫你可以。」

「待會兒好好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愛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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