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這場春夢淫.靡纏綿,少女軟弱無力伏在他的身上,微微側着臉,後頸那片雪白的皮膚尤其嬌嫩,又薄又白的雪膚落着青青紫紫的齒痕。
綢緞般細膩絲滑的烏髮輕輕滑落在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漫不經心勾著少女的幾縷長發,另只手充滿了佔有慾攏在她的軟腰。
她方才哭過,睫毛還掛着未乾的淚水,一雙眼微微泛紅。
金枝玉葉偏被弄成這種活色生香的模樣。
裴聞從夢中醒來,心頭那把火燒得還是很燥熱。
他面無表情掀開寢被,揉了揉眉眼,將自己重新收拾乾淨,屋外的天也已經亮了。
裴聞喝了兩杯冷茶,才降下浮躁的火氣。
他怎麼能對她做這麼無恥的夢?但是這個夢真實的像發生過一樣。
男人閉了閉眼,隱忍了半晌,強行壓下夢中那些纏綿緋色的畫面,一併被強行克制的還有他不可言說的**。
她明明該是他的妻子的。
可是她不喜歡他。
裴聞仰頭又灌了杯冷茶,他打開了窗戶,清晨院子外的冷風驟然吹了進來,迎面撲來的冷風,帶着露水冰涼的寒意。
底下人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收拾好床鋪,都不敢多看換下來的床單。
裴聞的心情逐漸平靜了下來,至少沒有起床時那般的煩躁。
洗漱更衣,用了早膳。
裴聞便進了宮,下朝過後皇后私底下又找人請了他過去,還是假惺惺流着淚,望裴大人高抬貴手莫要追究國公府上的那件事。
其中也必有隱情。
她弟弟膽子再大,也不敢貪朝廷撥去戍守邊疆的款項。
裴聞已經很不耐煩,不過表面看不太出來,他背着手,居高臨下望着皇后臉上的淚痕,尤其無動於衷,「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娘娘不必再做無用之功。」
皇后聞言,默默收起了眼淚,她的眼神變了變,不復方才的示弱,「裴大人一定要如此嗎?」
「國有國法,娘娘節哀。」
一聲節哀,幾乎直白告訴了她結果。
皇后護不住她弟弟。
國公府也護不住這麼個人。
能摘出去的只有太子。
裴聞連看都懶得再多看皇后一眼,皇室的無能,是沉痾已久的痢疾。
這些人,眼裏看不見生靈塗炭。
看不見顛沛流離的子民。
只想着自己縱情享樂。
坐在高台之上,心安理得享受着榮華富貴,卻一點都不願意付出。
裴聞年少時曾隨着舅舅去邊疆打過仗,邊疆多是流離失所的可憐人,寒冬臘月,衣不蔽體,一雙雙窮苦的眼,一雙雙貧瘠的手。
還有剛生了孩子的婦人,因為沒有奶水只能用自己的血來餵養襁褓中的孩子。
戰場上,更是刀劍無眼。
遍地橫屍,戍守邊疆並非易事,可都是用人命換來的安寧。
就連裴聞自己這雙手也沾了許多的血。
殺了許多人命。
「裴大人往後可不要後悔。」皇后抓緊了手指,咬牙切齒道。
「裴某從不做後悔的事。」裴聞的臉色很平淡,語氣也極其淡漠。
裴聞從皇后的宮裏出來已近晌午,高懸於頂的烈日,金光刺眼。
裴聞站在刺眼的陽光里,周身還是一陣陣森冷的寒意,指尖溫度冰冷。
宮外的馬車,等候多時。
裴聞在宮門前遇上了趙景淮,小將軍身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男人一身黑衣,抱着劍,冷著臉,「皇后又找你求情了?」
裴聞嗯了
聲。
趙景淮一聲冷嗤,毫不留情嘲弄道:「她竟然也好意思開這個口,那本賬單里國公府牽扯的人分明最多,人心不足蛇吞象,貪了那麼多不該貪的銀子,早就被閻王索命。」
裴聞神色淡淡,對這件事已經沒什麼興趣:「宋硯璟已經帶着人去國公府抓人了。」
趙景淮抬了下眉:「落在宋硯璟手裏比死也好不了多少。」
宋硯璟的手段,他們是清楚的。
殺人不見血。
駭人聽聞的刑罰,唯有他才能從容不迫的動起手。
每次從地牢裏出來,宋硯璟都要用皂角洗好幾遍手。
天生愛潔,卻又常常到將人折磨的血肉模糊。
裴聞心情不大好,也不知是因為那個夢,還是別的什麼,他的情緒看起來顯然不高:「我回去了。」
趙景淮說完了話也未打算就離開,他跟上去,「我聽說郡主這些日子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走的很近。」
裴聞停下了步子,轉過身來看向了他,男人抿直唇線,神色冰冷,「你如何得知?」
趙景淮抿了抿唇,「前兩日,聽我母親提起過。」
裴聞又想起了那日她抓着他的袖口,眼裏懸著淚,誠懇又認真同他說她是真心喜歡阮洵期的模樣。
他抱着養大的人,心已經在旁人身上。
趙景淮綳著冷臉:「那人不還是你的師弟嗎?」
裴聞應了個冷硬的字:「嗯。」
靜默稍許,忍了半晌,趙景淮還是開了口:「他長得如何?」
裴聞先前並未特意觀察過阮洵期的長相,只那日在瞧見他和姜雲歲親昵站在一起時,才多看了兩眼,「尚且能過眼。」
「那就是不錯。」趙景淮聽了之後更為不悅,他頓了頓,接着問:「比起我呢?」
裴聞撩起眼皮,深深望了他一眼。
趙景淮不躲不閃,半分都不心虛,對上他的眼,「裴聞,是我長得討小姑娘喜歡,還是你那個文文弱弱的師弟?」
趙景淮長得也是很俊俏的。
眉眼俊朗,少年意氣。
裴聞面無表情,理都懶得理他。
趙景淮不服氣,他自從知道這件事之後,心裏就竄着火。
他知道,他對姜雲歲,有不軌之心。
他想娶她。
好不容易等來了幾回。
平白無故被一個從來沒聽說過的人橫插了一腳,怎麼會不讓人惱火?
趙景淮昨天夜裏擦拭了半夜的劍,若不是理智尚存,他都想要提着劍直接去砍下那個人的人頭。
—
裴聞剛回侯府,就從周述口中得知姜雲歲在他進宮之後不久也出了門。
她出門能做什麼?無非就是迫不及待去見她喜歡的小郎君。
裴聞面若冰霜,一臉遮都遮不住的冷色,「不用和我說她去了哪兒。」
頓了片刻,他緊跟着說道:「叫人暗中看着她。」
若沒人看着,他也不放心。
周述說:「屬下已經安排了兩人暗中保護郡主。」
裴聞嗯了嗯,不再多問。
越問越割捨不下。
既然決定要放下,就不該再多牽扯。
當好她的兄長,保護她,成全她。
另一邊,姜雲歲久違感覺到天高任鳥飛。
她已經習慣了去靈山書院找阮洵期玩,她其實也不敢多耽誤他的時間,每回來書院都打扮成小郎君的模樣。
今日也不例外。
姜雲歲來的時候還去買了糕點,小姑娘抱着糕點乖乖站在門口等。
書院的其他學子已經習慣了這位模樣漂亮的小姑娘
,都以為她是阮洵期的未婚妻,雖然每次這樣說,都被阮洵期一本正色的否認。
但是他們不信。
若不是未婚妻,難不成是妹妹?
真是妹妹還就好了,書院裏多的是饞這位小姑娘花容月貌的男人。
細皮嫩肉,一看就是嬌生慣養的小千金。
溫柔似水的眼神,乖巧可愛的性子,誰不喜歡?誰不想娶回家好好供著。
便是當成小祖宗養著,恐怕都心甘情願。
姜雲歲遠遠就在人堆里看見了阮洵期,他不僅是書院裏讀書最好的那個人,也是模樣長得最好的。
她跳起來對他揮了揮手,生怕他看不見她。
阮洵期瞧見了她眼睛裏也是一亮,邁開步子朝她跑了過去。
姜雲歲仰著臉望着他的眼睛亮瑩瑩,她已經習慣了抓起他的手,「你昨天說了今天要帶我去釣魚的。」
阮洵期很會釣魚,其實他更擅長的是下河摸魚。
小時候家裏實在是窮,常年吃不飽穿不暖,半夜餓的厲害只能爬起來喝水,沒有辦法就去後山的河裏抓魚。
削尖的竹竿,很輕鬆就能刺透魚腹。
阮洵期認真同她說:「釣魚很無聊的,你今天還想去嗎?」
姜雲歲點頭:「想去。」
阮洵期見她很想去,也就沒有再勸,路上像個老媽子一遍遍叮囑:「你不要下水,也不要靠湖邊靠得太近,你就坐在那裏,別的什麼都不用干。」
姜雲歲很懷疑:「那我這樣能釣到魚嗎?」
阮洵期也不知道。
他又不忍心讓她掃興:「應該是可以的。」
姜雲歲吃完了糕點就抱着魚竿,「釣不到我就下河去抓。」
阮洵期搖頭:「你不能下河。」
「為什麼?」
「會弄濕鞋子和襪子。」
「脫掉就好啦。」
姜雲歲脫口而出這幾個字,反應過來后臉就紅了。
阮洵期臉頰發燙,強裝鎮定,「我下河給你抓。」
姜雲歲說話都有點磕磕絆絆,像個天生的小結巴:「好…好。」
她沒看出來小書生一樣的軟洵期竟然還能下河抓魚。阮洵期聽見她覺得好奇,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我那時候太餓了,半夜就會偷偷去摸魚,烤來吃。」
姜雲歲覺得他以前過得真的是好可憐。
吃不飽穿不暖。
還要自己去抓魚填飽肚子。
她問:「好吃嗎?」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特別期待的望着他。
阮洵期倉促避開她的眼神,每次對上她的眼睛,心臟咚咚就像馬上要跳出來,他壓着心頭的炙熱,紅著臉,說:「不好吃,沒有味道。」
還很腥。
只能讓自己餓不死,真的談不上好吃。
姜雲歲噢了噢,也沒多失望。
她忽然說了句:「我喜歡吃魚肚子上的肉。」
阮洵期低着頭,餘光卻時時刻刻望着她,「我也是。」
姜雲歲接着說:「我們如果釣到魚,就用來燉湯喝吧?我喜歡喝湯。」
阮洵期不太會說花言巧語,說話很笨拙,「我也喜歡喝湯。」
姜雲歲頓了兩秒,她忽然就笑了起來,她問:「是不是我喜歡什麼,你就喜歡啊?」
阮洵期的脖子連着耳朵轟得一聲燒了起來,他整個人都在發燙,待漸漸平穩好情緒,他抬起臉,烏黑的眼珠定定看向她,他說:「你不喜歡什麼,我也不喜歡什麼。」
姜雲歲心跳的極快。
一個人的心臟怎麼能跳得這麼快呢?
她用手捂著胸口,過了很久,呼之
欲出的心跳才逐漸冷靜下來。
她曾經也以為阮洵期不善言辭。
但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明明就很讓她覺得歡喜。
兩人不知不覺走到了湖邊。
阮洵期給她安頓好了位置,特意找了個背光的樹蔭,等她乖乖坐好之後才去一旁挖蚯蚓當做魚餌。
姜雲歲靠着身後的樹榦,望着湖水,有點犯困。
阮洵期挖夠了魚餌,抬頭就看見靠在樹邊,閉着眼睛好似已經睡著了的小姑娘,他下意識放輕了腳步,剛走到她身邊,人就醒了過來。
姜雲歲的臉睡得有點紅,粉撲撲的小臉尤為可愛,她望着他手裏提着的小桶,她有些害怕:「裏面是有蚯蚓嗎?」
阮洵期不動聲色站在她面前,擋住了身後照過來的陽光:「嗯。」
她皮膚嬌嫩,曬太陽的時間一長就會曬傷,敷膏藥也會疼。
姜雲歲說:「我害怕。」
阮洵期便將小桶藏在身後不讓她瞧見裏面的東西,他背對着她蹲了下來,把魚餌掛在魚鈎上,隨後扔進了湖水裏。
姜雲歲什麼都不用做,握著魚竿就好。
過了很久很久,她覺得可能到天黑都不會有動靜時,手裏的魚竿好像動了動,她激動的站了起來,「我釣到魚啦!!」
「好沉。我拿不起來。」
阮洵期聽見她的聲音立刻就朝她走了過去,姜雲歲覺得自己一定釣到了一條很大的魚,她的胳膊累得抬不起來,她奮力和湖裏的魚作鬥爭。
腳底的繡花鞋打了個滑,昨晚下過雨的草地確實也濕滑無比。
她一時不察,掉進了湖裏。
阮洵期伸手差點就抓住了她的手。
姜雲歲滑進了水裏。
阮洵期毫不猶豫跳了下去,他水性好,也幸虧她掉下去的地方不深,他很快將她從水裏撈了出來。
姜雲歲渾身已經濕透了。
這副樣子肯定不能讓別人看見。
萬幸阮洵期還有一件乾淨的外衫,他用衣服先將她包了起來,隨後又去升起火堆。
濕乎乎的衣衫貼在身上黏糊糊的,等到火堆升了起來,兩人花了好長的時間才烤乾身上的衣裳。
姜雲歲原本以為沒什麼事,但回府的路上,她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暈乎乎。
阮洵期發現她的臉色紅得有些不正常,姜雲歲說自己沒事。
姜雲歲撐到侯府門口,剛進院門,頭暈目眩,四肢無力,整個人往後一倒,暈了過去。
她這一暈,可把侯府里的其他人嚇壞了。
侯夫人連夜請了太醫,診過脈象,說是寒氣入體。
需要吃幾服藥溫養身體。
侯夫人讓下人帶着太醫去開藥。
姜雲歲暈倒了的事情,很快也傳到了裴聞的耳里,案桌上方好端端的一幅字,暈上了一團漆黑的墨。
周述已經和他說過了,是她貪玩,和阮洵期去釣魚去胡鬧,掉進了水裏才得了傷寒。
裴聞寫不下去字,撂下了筆,改道聽瀾院去看了看她。
屋子裏是濃郁的藥味,嗆得人頭腦發暈。
她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看起來和睡着也沒什麼分別。
門窗緊閉,一點兒冷風都不敢再透進屋子裏。
裴聞來的時候,他母親已經回去休息了。
他坐在她的床邊,悄聲無息握住她的小手,又用手掌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還好沒有發燒,不然更嚴重。
裴聞來的時候,戾氣大的壓都壓不住。
他想從此以後都將她關在這裏,哪兒都不讓她亂跑,不讓她再去和阮洵期胡鬧。
她不願意就把門上了鎖,窗戶定死。
她還會爬牆,還要在院牆裏外都多放點人,一定要惡狠狠看住了她,她才不會亂跑。
這些念頭一閃而過。
裴聞不會真的做出這種事。
他低頭看着睡顏安靜的小姑娘,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側臉,他啞著聲,睡著了的人聽不見,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為什麼不喜歡我?」
為什麼不喜歡他。
他哪裏不好。
是長得不如阮洵期,還有性子不如他。
裴聞怎麼都想不通,何況他和她還相識了那麼久,自幼的情誼竟然比不過忽然冒出來的一個人嗎?
以前也沒看出來她喜歡的是像阮洵期這樣,弱不禁風的、沒什麼用處的小郎君。
「你看看他,釣魚還害得你病了一場。」裴聞也只能趁她睡著了才說起這些話。
裴聞已經裝夠了正人君子,很多事情就在一念之間。
姜雲歲好像快醒了。
她的眼皮動了動,睫毛跟着顫了兩下。
裴聞不怕她醒來,甚至他就是在等她醒過來。
又過了會兒,床上的人睜開了雙眸,病後渾身無力,渾身還有些酸痛,她眨了眨眼睛,眼前朦朧的視線漸漸清晰,她才看清楚眼前的人,「表哥。」
裴聞還抓着她的手,一直沒有放開。
他只說了一句話:「我就說他配不上你。」
姜雲歲忍着頭暈腦脹的感覺慢吞吞坐起來,恍恍惚惚想起暈倒之前發生的事情,她為阮洵期辯解:「是我自己不小心。」
裴聞臉色更冷幾分:「你現在就開始維護他了是嗎?」
姜雲歲被他冷硬的語氣嚇得一愣,他怎麼凶幹什麼?看着她的眼神也很冷漠。
她哪裏又惹他不高興了嗎?
姜雲歲委屈巴巴:「你好凶」
裴聞也想心平氣和同她說話,但是忍不住:「你總是聽不進去我說的話。」
姜雲歲低頭望着自己的腳尖,「我沒有,本就是我自己…」
裴聞忽然攥住她的下巴,嬌嫩的皮膚驀地一疼,他的氣息鋪天蓋地,帶着點濃烈的冷峻,目光亦是一寸寸釘進她的眼裏:「他帶你去湖邊也就罷了,怎麼不知道照顧好你?」
裴聞語氣平靜,但開口說起的話是很重的。
「你以為你的身體還經得起你們胡鬧幾次?」
姜雲歲睜圓了眼睛,震驚之餘有些惱怒,想都不想:「裴聞,你怎麼知道?」
裴聞聽見她直呼自己的名字,抬了抬眉,「怎麼不叫我表哥了?」
姜雲歲氣得腦袋嗡嗡,她睜著紅紅的圓眼,「你找人跟蹤我?」
他這個人,真是死性不改!
總是找人看着她,她不喜歡這樣。
裴聞並未否認,沉默便是默認了。
姜雲歲冷冷撇過臉,氣得都不想去看他,「你不要管我們做什麼。」
裴聞拿表哥的身份出來壓着她,「我是個哥哥,怎麼管不得?」
姜雲歲本想用你又不是我親哥哥幾個字嗆回去,怕惹怒了他,硬生生憋了回去,不敢輕易說出口。
她的嘴角抿著不高興的弧度,漸漸擰起了眉頭:「可是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裴聞垂眸,剛剛睡醒,她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白里透著紅,他想起昨晚那個荒唐的夢,目光不由自主瞥向少女纖弱的脖頸,與夢中斑駁明顯的印記不同,此時此刻,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裴聞咽了咽喉,表面平靜,「那你下回出門就多帶兩個人,不然如何叫我放心?」
姜雲歲要和阮洵期約會,怎麼好帶上多餘的人呢?
兩人陷入了僵持,一時片刻,
誰也不想讓著誰。
這件事,裴聞是不可能給她留轉圜的餘地。
萬一阮洵期對她有什麼非分之想,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到時候要怎麼辦?
裴聞操碎了心。
他往後最好還是不要有女兒了,像她這樣能把自己嘔死。
這裏擔心,那裏也有操心。
她默不作聲,垂著乖軟的小臉。
裴聞知道她生氣了,無奈嘆息了兩聲,抬手還未碰到她,就被她躲開了。
他的手指頓在半空,面無表情望着她,心裏驀然被她躲閃的動作刺激的一疼,他退讓半步:「你出門帶上你那個丫鬟,我不讓人跟着你了。」
姜雲歲這才勉勉強強對他張了口,說了個好字。
裴聞叫人端來剛煮好的薑湯,他端著碗,手裏拿着瓷勺,「先喝完薑湯。」
姜雲歲聞着味道就皺起了小臉,她不肯喝。
裴聞耐著性子勸她:「你生病了。」
「你也不想一直病著待在屋子裏,是不是?」
「張嘴。」
姜雲歲喝了搬完薑湯就不肯再喝了。
裴聞沒再逼她,喂完她喝湯也沒急着離開,他有點捨不得走。
原本他現在就不該來。
多見一次,越陷越深。
裴聞起身,逆着光神色不明,他說:「我走了,你好好養病,這幾日先不要出門。」
姜雲歲咳了兩聲,她還虛弱的要緊,吃了葯又喝了湯,腦子還是困得要緊,「知道。」
她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多嘴說了句:「表哥,你別怪阮洵期。」
男人停下了腳步,寂寥的背影頓了頓。
姜雲歲接着說:「是我央求他帶我去釣魚的。」
「他太聽我的話了。」
「不捨得拒絕我,才帶我過去的。」
裴聞聽她說一句,心裏頭就冷一分。
像朝他潑過來的冷水,澆醒了他,也澆滅了他心頭的火。
他綳著臉,「嗯。」
在她開口之前,男人用喑啞的嗓子說:「你不用同我說這些。」
他永遠不可能對阮洵期有什麼好臉色。
裴聞氣勢凜凜離開了聽瀾院,他方才已經用盡了忍耐力,有幾次他都想讓周述去殺了阮洵期。
裴聞覺得自己也不是見不得姜雲歲有喜歡的人,不是見不得她要嫁人。
他就真的只是覺得阮洵期配不上她。
什麼東西,也敢肖想她。
可是姜雲歲對她,情意已然不淺。
裴聞和她一同長大,這麼多年也未曾見過她如此喜歡一個人。
提起來他的名字,眼睛都會發光,眉梢都透著笑意。
裴聞無聲握緊了拳頭,指節咔咔作響,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難看。
這天晚上,裴聞又開始做夢。
又是那些叫人睡不着覺的、綺麗的夢境。
夢裏鼓聲喧囂,郡王府闔府上下都掛着紅色的燈籠。
里裏外外一片喜慶,隔得很遠,也能聽見王府外面傳來的鞭炮聲。
裴聞看見了穿着喜服的姜雲歲,她穿着一身紅衣,妝容漂亮,眉眼都蘊著淺淺的笑意,她被眾人擁簇著從內室背了出來。
她要成婚了。
「郡主,喜轎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嗯。」含羞帶怯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
「新郎官長得可真俊啊。」
「是啊是啊。郡主往後有福了。」
「兩人真是天作之合。」
她乖乖趴在姜敘白的身上,被她們說的羞紅了臉,喜帕還沒蓋,她好像朝他這邊
看了過來。
裴聞對上她的眼,幾乎以為她看見了自己。
她卻笑了笑,又收回了目光。
她要嫁人。
嫁給誰?
裴聞腦子裏一片混亂,他望向了門外,他看見了坐在馬上的少年。
一張熟悉的臉,是阮洵期。
他的腦仁刺痛了一下。
被這滿目的紅,刺激的眼睛也紅了。
裴聞站在原地動都不能動,眼睜睜看着她被別人抱進了馬車裏。
「吉時已到,起轎!」
鑼鼓齊鳴,鞭炮聲聲。
沿街都在吹鑼打鼓。
裴聞被困在這裏,看着她出嫁的轎子越走越遠。
他喉嚨間忽的湧出腥甜的氣息,他捂著胸口,另只手撐著牆壁,忍了半晌,還是吐出一口血來。
裴聞猛然間被驚醒,他坐起來,夢中胸口的窒痛好像是真的。
他抬頭望向窗外,天還是黑的。
他沒了睡意,披了件衣裳慢慢起身,渾身冰冷,像是還在方才的夢魘之中。
似夢似真。
快要把他折磨瘋了。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但是裴聞可沒有盼着她嫁人,背着她出嫁的人也不是她,而是她那個莽撞的弟弟。
裴聞的手指輕輕搭著窗枱,微微彎著腰,突然開始咳嗽了起來,一聲咳的比一聲重,直到在掌心裏看見了腥甜的血跡。
裴聞望着掌心裏的鮮血,愣了一瞬,隨後漫不經心用手帕擦拭乾凈。
也許是這個夢。
太真實了。
嚇到了他。
她出嫁時的模樣,可真好看。
一點兒都不似平時這般柔柔弱弱,臉上連病色都找不出來。
氣色紅潤,巧笑嫣兮。
原來她要嫁給阮洵期的時候,心裏是那麼歡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