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第42章 第 42 章

裴聞想起她穿着嫁衣上花轎的畫面,喉嚨發癢,又止不住的咳了起來。

他默不作聲抿去唇角的血,臉色比紙張還要蒼白。

外面的天漸漸亮了。

裴聞換了身黑色的錦袍,穿戴整齊,面無表情推開房門,命人備馬,大清早便去了靈山書院。

清晨的薄霧貼著皮膚泛起絲絲的涼意。

裴聞本來不必親自走這一趟,大可以吩咐旁人來請阮洵期去侯府做客,他沒有忍住,偏偏自己來了。

院正知曉世子大駕光臨,尤為惶恐。

這位殺人不見血的五軍都督府的都督,怎麼又來這兒了?是哪位不長眼的招惹他嗎?原是不該啊。

裴聞同這些學子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院正帶着疑惑迎了出去,裴聞卻不是來找麻煩的,只是語氣淡淡說來隨便看看。

正堂的學子,清早正犯困。

想盡了各種法子提神醒腦,只有阮洵期倒是閑適,氣定神閑,該做什麼便做什麼。

裴聞到正堂時,阮洵期正在幫同窗好友講題。

他腦子聰明,學的也比旁人快,又總是大大方方,從不吝嗇將學識傳授給同窗。

因此阮洵期在書院裏的人緣也是極好的。

裴聞站在門外,院正剛要出聲打斷這幫學子,男人抬了抬手,叫他止住了聲。

裴聞沒有進去,靜靜看了半晌,冰冷的、審視的目光在阮洵期身上望了許久,少年長得斯文俊秀,乾乾淨淨的眉眼,落落大方的姿態。

除了家世弱了些,方方面面都無可指摘。

裴聞漸漸擰起眉頭,望着他的目光凝重了幾分。

姜雲歲喜歡的是這張臉,還是他文靜隨和的性格?

裴聞沒興趣再看下去。

院正把人送到書院門口,「裴大人今日是來?」

裴聞言簡意賅:「隨便看看。」

他示意隨從將先前寫好的拜帖遞給了院正,「勞煩您將這個拜帖交到阮洵期的手裏,我母親想請他去侯府做客。」

原是如此。

院正放下了心,他自是知道裴聞同阮洵期是師出同門的關係,不過方才忘記了這茬,如今才想起來。

想到這兩人天差地別的性子。

也不知同一個老師怎麼教出兩個截然不同的學生。

裴聞的心眼比篩子還多,朝堂上的手腕,他亦是有所耳聞。

等閑之輩,絕不是他的對手。

如今說他權傾朝野,也不為過。

「裴大人放心,我定會轉交。」

「嗯。」

裴聞離開了靈山書院,他剛上馬車就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山前。

小姑娘穿着男裝,扮的也不像樣子。

薄薄瘦瘦的身軀收攏在不合身的衣裳里,雪白細膩的皮膚在烈日下越曬反而越白。

裴聞記得她從前最討厭曬太陽,尤其是這種烈烈的日頭,她那般嬌氣的人,竟然也能心甘情願的忍得下來。

他還曾摘過荷葉幫她遮日頭。

但是也不曾聽她說過一聲謝謝。

裴聞冷眼旁觀,等了片刻,看見少年從書院裏出來。

姜雲歲迫不及待對他招手,阮洵期朝她快步走了過去,兩人臉上都是含羞帶怯的淡淡笑意。

裴聞默默望着兩人有說有笑的離開,他放下車簾,抬手揉了揉發疼的眉心,冷著聲命人離開。

少年少女說說笑笑的背影,牢牢刻在他的腦海里,一時片刻揮之不去。

裴聞心頭莫名升起一把烈火,燒得他哪哪兒都不舒坦。

不過他那日已經

答應過姜雲歲不會派人跟着她,倒也說到做到。

若是姜雲歲往後真的和阮洵期走到談婚論嫁那一步,他當如何?

是備上厚禮,還是……

裴聞及時止住那些扭曲荒唐的念頭,仰頭往喉嚨里灌了杯冷茶,漸漸冷靜了下來。

姜雲歲在阮洵期租住的小院子裏養了只他們撿來的小奶狗。

兩人都不太會養小狗,還是阮洵期去小商販那裏買了些羊奶,這樣過了幾日才將小狗奶活,小狗狗已經會睜眼了,見着人就甩尾巴,尤其可愛。

姜雲歲不敢摸狗狗,怕被他咬了。

阮洵期將小狗洗得乾乾淨淨,還單獨給小狗收拾了個整潔的狗窩。

姜雲歲感覺他將小狗當成了自己的兒子來養,阮洵期聽見之後羞澀的笑了笑,並沒有反駁。

她在他面前,已然很放鬆。

和上輩子沒什麼分別,什麼話都敢同他說。

「那以後我們有了孩子,也是你來養吧?狗都能被你養得這麼好,小孩子應該更好帶才對。」

小姑娘說着赤忱天真的話。

少年猛地咳嗽了幾聲,臉都咳得通紅,他默了默,隨後很溫馴的點點頭:「我來養。」

姜雲歲看着乖乖窩在他懷裏的小狗狗,大著膽子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腦袋。

她從小就喜歡小貓和小狗。

只是身邊的人都不許她養。

說不幹凈。

從前裴聞倒是給她送來過一隻特別漂亮的小貓兒。

她整日抱在懷裏,去哪兒都帶着,連帶着都不怎麼搭理裴聞,許是這樣惹惱了小氣的男人,沒過幾日,粘人的小貓兒就被裴聞隨便尋了個借口抱走了。

姜雲歲到死也再也沒有見過那隻小貓兒。

「對了,我過兩日要去侯府做客。」

「嗯?」

「嗯。」阮洵期對上她疑惑的眼睛,接着說:「是師兄請我過去的,你不必擔心。」

姜雲歲想了想,「表哥他…性子有些冷。」

阮洵期上回去侯府拜訪就已看出來了師兄的冷性子,他倒是不怕的,「老師同我說過,師兄人是極好的。」

姜雲歲也說不清楚裴聞到底算不算好人。

她望着他的眼睛,隱隱有些擔憂,「總之你小心一些。」

阮洵期聽着她關心自己的話,心裏都泛著甜,他用力點頭:「好。」

姜雲歲想想可能是自己多慮,裴聞既然放下就不會回頭,她偷偷告訴阮洵期:「我在他面前說過你的許多好話,他以後一定會幫我們說話的。」

阮洵期看着她耳朵根發燙,神色認真,吐字也認真:「歲歲。」

「怎麼了?」

「我一定會考取功名。」

「我信你。」她小聲地說。

隔天阮洵期去了侯府。

侯夫人親自招待了他,遠遠就見眉清目秀、身形高瘦的少年,好似天生一雙笑眼,長得頗為討人喜歡。

阮洵期備了薄禮,幾乎用光了他攢下來的積蓄。

只留了平日給郡主買零嘴吃的銀兩。

他還在暗暗盤算著,這些日子課業寬鬆,他倒多出了不少的時間可以用來抄書,花了的銀子又能賺回來。

侯夫人見到這位小郎君,第一眼就覺得親切。

難怪歲歲會喜歡,不僅是好看,一看就有個好脾氣。

知冷暖,懂體恤。

侯夫人這些年見過的人數都數不清,是好是壞,只需兩眼就能看透。

她客客氣氣招待了這位小公子,沒過多久便開始盤問他家中幾口人,住在哪兒,明年的科考有幾分把握。

事無巨細,有些都算冒昧。

阮洵期好聲好氣的回了她的問,不急不躁。

如此侯夫人便更加滿意,等到傍晚才將讓人送客。

姜雲歲躲在屏風后,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殊不知早就被侯夫人發現了身影,只不過沒有拆穿她。

送走了阮洵期,裴聞剛好也從宮裏回來。

他這兩日心情不虞,底下人也很有眼色不敢在世子面前尋晦氣,個個都夾着尾巴做人。

侯夫人還沒開口,裴聞就先問起:「母親見過人,覺得如何?」

侯夫人掃了眼不知冷暖的兒子,頭回覺得他委實不爭氣,從小放在眼皮底下長大的人兒也能讓旁人拐了去,她說:「是個良配。」

稍稍遲疑,她又說了幾個字:「不過就是家世差了些,他若有心,這份體面往後也能掙回來。」

裴聞垂眸聽着,看不清他的臉色。

男人眉眼的喜怒更是難辨。

侯夫人接着說:「這幾日私下去王妃面前探口風的人可不少。」

歲歲果真是極討人喜歡的。

明裏暗裏想要上門提親的人家已經數不過來了。

「如今不止宋夫人找了媒婆幫宋硯璟去郡王府提前,聽說紀家的嫡次子也動了心思,難怪歲歲的弟弟傷了人,分毫都不打算計較。」侯夫人提起這幾個人,心情複雜,「你們先前都在太學念書,保不准他們那時候就對歲歲動了心思,只有你這麼多年還像個木頭。」

死不承認。

裴聞皺了皺眉,心底有些煩躁。

「總歸都有得選,讓歲歲自己慢慢選便是了。」侯夫人現在也懶得管她兒子是怎麼想的,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他既然答應了退婚斷沒有反悔的道理。

不過她這個兒子,做事從來就沒後悔過。

「我看最遲等到明年開春,歲歲的婚事就要定下來了。」侯夫人抬了抬眼,「你可想好了到時送什麼禮?」

裴聞答非所問:「宋硯璟城府深,娶她未必是真心。至於紀南,我從未聽他說過他喜歡歲歲,這兩人都不值得嫁。」

侯夫人笑了聲,他怎麼還真挑了起來。

她問:「依你所言,你覺着她該嫁誰?你的師弟?」

她該嫁我。

這四個字已經到了裴聞的喉嚨里,又被他悄聲無息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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懲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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