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妻（1）

在洛可很小的時候，曾經聽媽媽講過一個生活小故事：

如果用一個雞蛋去碰一塊石頭，碎掉的會是雞蛋而不是石頭；如果用一個雞蛋去碰額頭，碎掉的還是雞蛋而不是額頭。

那麼，如果用額頭去碰石頭，碎掉的會是哪一方呢？

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故事，五歲的小朋友都能回答上來。

但是，當年已經六歲的洛可，和小夥伴們進行實踐的時候，卻得出了不一樣的答案。

當洛可睜開眼睛，感覺到額頭似曾相識的疼痛感，莫名回想起了這個故事。

少女揉著腦袋坐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自己的腦袋特別暈。

唔……是之前用力過頭了嗎？但是，好像還是有點不對勁……

忍著大腦暈暈乎乎的感覺，洛可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最後確認中間有塊皮膚隱隱作痛。

哦對……是她自己撞的。

在馬斯克礁遇到「流浪者」，是洛可意料之外的事。更讓她沒想到的是，對方說動手就動手了。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直接放倒了空、派蒙和莫娜。而洛可努力維持著清醒，但還是覺得越來越困。

不過，在即將暈過去之前，大概是太過生氣，洛可突然覺得突然自己清醒了一瞬間。當時她沒有別的想法，滿腦子都是以牙還牙。

於是，乾脆一個頭錘，把對方一起撞暈了過去。

至於現在的情況……洛可還記得，自己失去意識之前，她和空、莫娜、派蒙以及「流浪者」，幾個人都暈在了沙灘上。

空和莫娜這邊，看起來沒有後手。但「流浪者」當時的表現，看起來還有別的準備。

在洛可老家的小鎮上，那個最有權有勢的莊園主，莊園里的僕人就有十幾個。既然「流浪者」是一個組織的執行官，有幾個下屬也很合理吧。

所以按理來說，她醒來的時候既然不在沙灘上，要麼是正義的夥伴們提前醒來，把她也一起搬走了；要麼就是被敵人打包，不知道帶到了哪裡。

而現在這個陌生的房間……還有晃來晃去的感覺……

頭依然很暈。少女眨了眨眼，看著眼前的房間。

房間的面積不大，牆壁、地板和天花板都是木頭的。身下是一張單人床，除此之外的陳設都很簡單，也非常陌生。

看起來有點像旅館，但是又不那麼像。

視線突然又晃動了一下，眩暈感隨之而來，甚至讓人有點噁心。洛可緩了幾秒，這下終於確信——

不是她還在頭暈。而是她躺著的地方，或者說呆著的這個房間……都在輕微而不斷的晃動著。

洛可：「……」

這個情況，好像，可能，大概是……？

保持著暈暈乎乎的狀態，少女掀開被子，試著從床上翻了下來。

這個動作完成了一半，她低下頭，再次看到了……明顯不對勁的地方。

洛可原本穿著的衣服，是在她原本的世界里，日常外出時習慣穿著的。樣式有些休閑，但總體上很方便行動。

此時，她身上的那套衣服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新的陌生服裝。

衣服整體是紫色和白色，布料稍微有點厚，但在這個季節還不算太熱。旁邊搭著一件深色的長款外套，樣式偏向於制服。

洛可拽了拽上身的布料，發現材料還挺結實，然後陷入了沉思。

首先，她現在在哪裡？

其次，誰給她換了衣服？

這個念頭剛剛出現在腦中，門外傳來了沒有掩飾的腳步聲。兩秒之後，門把手被從外面轉動，然後門被推開了。

顯然，門沒有上鎖。洛可在床邊坐正，沒來得及找到鞋，就對上了另一雙眼睛。

是個陌生的年輕女性，戴著半邊遮住了眼睛的面具。看到洛可醒來，她稍稍驚訝了一下：「你，你醒了啊。」

「……」洛可試探著說，「你好，我們是在船上嗎？」

「啊，是的。」對方下意識回答，然後聲音停頓了一下，「我忘了外套，回來拿一下……對了，你身上的衣服是我備用的，之前沒穿過，請放心。」

洛可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對方就像有讀心技能一樣繼續說：「你的衣服……有點小問題，稍後我給你送過來。」

洛可又張了張嘴：「其實……」

「哦哦還有，散兵大人還沒醒。沒有大人的吩咐，其他事情我們不敢自作主張。如果你渴了或者餓了，倒是可以告訴我，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洛可：「……」

這……這是有多難對付的上司，才能讓下屬練出這麼熟練的套話啊。

不過，她說「散兵」大人？

「你說的『散兵大人』，是一個戴著（漂亮）斗笠的（漂亮）少年嗎？」雖然心裡有七八分肯定，但洛可還是說了。

對方明顯愣了半天，然後才點了點頭。

——所以說，她他他們到底是什麼情況？

雖然臉上一派公事公辦的鎮定，這個名叫索菲亞的愚人眾女性，內心已經無數次的發出了吶喊。

作為至冬國外的愚人眾成員，索菲亞主要負責海運方面的工作。而不久之前，他們這邊收到了一條消息：

愚人眾的第六執行官「散兵」，將在幾日後搭乘愚人眾名下的商船，從蒙德邊境前往稻妻。

他們即將招待的這位大人，索菲亞並沒有親眼見過。不過，她在「壁爐之家」的好兄弟謝廖沙，就是散兵大人如今的手下。

謝廖沙這位大人的看法……比較委婉，再加上愚人眾內部的傳言……

因此，索菲亞在心裡羅列出了一百種預案。

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就在昨天，索菲亞接到了來自謝廖沙的消息。說散兵大人吩咐他們，這一次的船上可能會多一個人。

啊？索菲亞迷茫了。

棘手的是，他們完全不知道這個人是男是女，是什麼身份，需要怎麼對待。甚至不知道對方是「可能」上船，還是「一定」上船？

沒人敢深入提問。因此，除了提前準備一個空房間之外，他們好像只能靠隨機應變了。

萬幸，謝廖沙和她一直保持著聯繫。說是為了防止蒙德璃月這邊的計劃出現漏洞，明天啟程之前，他們會到固定的地方去接應大人。

接應計劃沒有出現紕漏。不久之前，他們順利接到了那位第六執行官，並且在約定的時間抵達了船停泊的地方。

按捺著重逢的喜悅，索菲亞和自己的兄弟再次見面了。當然，還有那位傳說中的……

呃。

是那位傳說中的散兵大人沒錯，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額頭好像有點腫。

索菲亞並不是有意發現的這一點的。但作為這艘船的負責人，當她半跪在地上進行彙報，又抬頭回話的那一瞬間……

嗯。

每一個能活到現在的愚人眾，都學會了適度的保密，對吧？

除了這位表裡如一的脾氣不好的大人，以及謝廖沙在內的幾個愚人眾成員，這次被帶回來的人，還有一個睡著了的女孩子。

括弧，額頭上看起來也有點紅腫哈哈應該是巧合吧。

索菲亞一開始以為，這個女孩可能是（因為她也不敢想她也不敢問的原因）昏過去了。但後來把少女送進房間，索菲亞簡單查看了對方的情況后，發現對方確實……只是睡得比較沉而已。

索菲亞：「……」

除此之外，女孩子的衣角有道新的破口，看起來像是被什麼很薄的邊緣劃破的。而索菲亞也是在行禮回話的時候，記得散兵大人那頂很有特色的帽子邊上，綴著造型獨特、很容易產生記憶的鈴鐺。

索菲亞：「…………」

復讀，每一個能活到現在的愚人眾，都學會了適度的保密，以及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

因此，索菲亞也不可能去問謝廖沙，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對於這個被帶回來的女孩子，情況就很值得斟酌了。

散兵大人也沒有安排的意思。於是索菲亞先讓對方住在了布置好的客房，然後把她有了破口的衣服換下來，找人去縫一縫。

然後她想起來，自己的外套落在了這邊，又跑回來回來拿。剛一推開門，就看到裡面的人醒了。

這個……應該去稟報散兵大人吧？

索菲亞正想到這裡，從房間外面的走廊里，傳來了新的聲音。

「大、大人！」

洛可面前的陌生女性突然轉頭，戰戰兢兢地對門口喊道。洛可下意識看過去，對上一雙熟悉的靛青色眼睛。

「去做你該做的事。」

「是的，大人！」

來人和下屬說了一句，那個年輕女性立刻點頭離開，完全忘了自己的外套。散兵站在門口，洛可坐在床頭，兩人面面相覷了幾秒，最後少年冷哼了一聲：

「你不會被撞傻了吧？」

「……」洛可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視線落在對方的臉上，接著默默地向上，試圖看清對方額頭的情況。

然後她發現，因為有斗笠擋著，這個距離完全看不到。不過，既然已經在屋子裡了。為什麼還要戴斗笠呢？

少女的視線實在過於直白，讓人完全無法誤會成別的意思。頓時，被她盯著的那一位，眼神陰了下來：

「你好像對於自己的處境，沒有足夠清晰的認知？」

這個……洛可側頭想了想，再次看向對方：「你要殺我嗎？」

散兵：「？」

洛可：「還是說，暫時不打算殺我。而是想要利用我，去做什麼事？」

散兵：「……」

洛可：「又或者……」

「閉嘴。」散兵忍無可忍，「之前居然沒發現，你這麼能說會道？」

洛可安靜了幾秒。然後她搖了搖頭，完全沒有被對方的態度影響：

「因為，我不想被你殺掉。也不想被你利用去做什麼壞事，尤其是做完之後才發現真相的那種。」

散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