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妻（2）
在洛可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和她說過一句非常有道理的話——
「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誤會，都來自於當事人沒有長出用來說話的嘴巴。」
因此，從洛可能夠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並且能讓別人聽懂她的意思開始，她就致力於做一個有話直說的人。
這麼做的結果還不錯，除了極少數情況之外。
而關於自己和「流浪者」，洛可在聽那個陌生女性說話的時間裡，就認認真真思考過了。
首先，在須彌的雨林里，對方救了她，也幫了她。他教給她這個世界的語言和知識，帶著她走出雨林，甚至替她付了第一筆吃飯和住宿的摩拉。
如果是在洛可的世界，她會毫不猶豫，請他在自己家住上至少半年！
而在這片陌生的大陸，他們也已經約好，之後一起踏上旅途。對於洛可來說，獨自一人的旅途實在有點可怕，而流浪者也沒有拒絕她。
如果不是一覺起來，洛可發現自己又穿越到了新的地方，沒準現在他們已經見到草神了。
可惜沒有如果。再次穿越之後，洛可遇到的這個「流浪者」，態度就完全不一樣了。
最初是洛可從天上掉下來，把他給砸暈了。而對方醒來之後，帶著她沒走多久就變臉，借著雨水把她電了個酥酥麻麻。
雖然當時腦子裡沒想通，但洛可本能地引了串火花，把雙方各自炸飛，再順勢跑掉了。
然後只過了一天，兩人又在調查隕石的時候意外碰面。「流浪者」不知道幹了什麼，試圖放倒所有人。而洛可選擇要暈一起暈，跳起來又給了他一頭槌。
一件件事情搬出來看，她砸暈對方然後被電了，接著他倆被各自炸飛，最後對方試圖弄暈她，又和她暈在了一起。
這麼回憶下來，洛可突然發現……雖然每次都是「流浪者」突然動手，從實際的結果來看，她好像也沒吃虧？
想清楚這點之後，洛可驟然覺得自己安全了不少，可以有話直說了。
事實證明，人與人的溝通確實需要用嘴，而不是指望或許只有草神會的心靈感應。洛可的話說完了半天，散兵才反應過來。
但是，他更搞不清楚了：眼前的少女在想什麼，才會說出這麼……這麼……
「沒事幹的話，少看點稻妻的輕小說，不然腦子會變得比茶杯還小。」
最後他開口說。明明語氣聽起來像嘲諷，表情居然有點認真。
「輕小說是什麼？」洛可下意識問。
「浪費時間的東西。」散兵皺了皺眉，確認對方是真的沒聽過，而不是故意裝不懂，「是一種書，沒什麼可說的。」
「哦……」洛可點了點頭。
莫名的，空氣安靜了幾秒，只有腳下的地板隱隱約約的晃動著。而失去人聲之後，透過打開的房門，洛可甚至聽到了外面的海浪與風聲。
散兵的視線落在床邊，手搭在下頜處，似乎在思考什麼。在他再次說話之前，洛可沒忍住抬頭：「對了，我是不是應該叫你散兵？」
散兵：「……」
洛可：「我猜的，前面那個姐姐說『散兵大人』，看起來也不像是有其他人了。」
人總得有個稱呼。如果對方同意，她也可以喊他「流浪者」。
不過，結合這兩天並不漫長的來往經歷，洛可覺得散兵應該是不同意的，所以她也就不問了。
「哧。隨便吧，而且你已經這麼叫了。」散兵不冷不熱地說，「看起來，你是真的不擔心自己的情況啊。」
「不，我其實很擔心。」洛可老老實實地回答，「不然的話，我會選擇從船上跳下去，而不是呆在這兒，努力想要說服你。」
這種搖搖晃晃的艙室，顯然不可能是陸地上。雖然對現狀了解不多，也不知道這是哪兒，但至少洛可能看出他們正在一艘船上。
「說服？」散兵反問。
「對啊。就像希望你不要殺我，也不想被編出來的謊話騙到了，雖然我其實挺容易上當的。」洛可想了想，「如果真的有要我做的事，你可以直接告訴我。如果我能做到的話，我會答應你的。」
散兵看了她一會兒，發現對方這麼說的時候，居然是認真的。
真心實意，沒有一絲半點虛偽的成分。同時，這個人也不是因為懵懂無知、或者過於天真，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突然覺得她挺奇怪的，又好像沒那麼奇怪。
如果是你不願意做的事呢？散兵的手指動了動，突然有點想再問一句。畢竟對方看起來，就和「壞人」這個詞沾不上邊。
但這種無聊又多餘的問題，本來也不是他的目的，在這種時候毫無意義。
「我不討厭有話直說的人。」最後散兵開口，依然站在離門不遠的地方盯著她，「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吧——你認識的那個人，是在『過去』，還是『未來』？」
那個人？誰？
洛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直到對方几乎是瞪著她看了幾秒，少女才突然福至心靈。
「你是說，流浪者嗎？」洛可說。
然後就真的被瞪了。
「我覺得，那應該是以後發生的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被瞪，但想不通的問題，洛可選擇放到一邊，「之前我問過這裡的空，他只去過蒙德和璃月。但我遇到流浪者之後，我們在……」
「我們在……」
「在……」
變故的發生，只需要一秒。
少女沒有說完的句子的尾音，在這一刻被突兀的拖長，像是接收不好的延時設備。她還沒有意識到這點，嘴唇微微張合，表情認真又專註。
直到原本站在那裡的少年，原本壓著的眼角突然瞪圓了。洛可合上了嘴，遲一步察覺到了異樣。
就在她的眼前，視線中可見的一切場景，都迅速變得虛浮了起來。而下一秒，散兵快步走向她，同時伸出了一隻手。
但他沒能碰到她。那雙堇色的眼睛里，映出少女從內而外發光的身體。光芒越來越亮，很快她保持著茫然的表情，消散成了無數亮閃閃的光點。
房間里就這樣少了個人，彷彿她從未出現過一般。
散兵：「…………」
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