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昏橙的天空下。

兩人一兔,呈三角形對坐,兔兔揣着手,一雙紅瞳盯着司徒慎。

司徒慎看向郁月:「所以,這隻兔子,是你的大弟子。」

郁月點了點頭,又搖頭:「錯,這是我的小兔兔。」

陸空雪舉起一雙兔爪子,捂住眼睛。

自從剛剛,司徒慎以一臉「你們在做什麼傷風敗俗的事」出現時,陸空雪就心灰意冷了。

他眼角餘光,瞅見郁月的手,緩緩往他頭上移。

兔子往旁邊挪,離開她能夠到的區域。

在外人面前,大徒弟的風範,還是要把握好的,怎麼能和寵物一樣,說被摸就被摸呢。

沒偷偷rua到兔子,郁月也不惱,手順便放在一旁的石頭上,摩挲了下。

陸空雪:「……」

嘖,怎麼什麼都能摸。

司徒慎陷入思考:「唔,也是,月神後裔避世幾千年,我都不知道,原來本體是小、兔、兔啊。」

陸空雪:「……」

他算什麼東西,也配叫他「小兔兔」?

司徒慎忽略兔子要殺人的目光,又看向郁月:「羅赤心死了?」

郁月:「死了,但沒完全死。」

司徒慎和陸空雪不解。

郁月回想,說:「其實,當時那種情況,他就算不死,也重傷,何況咱們走的時候,雷劫補了最後一刀,我那是借雷殺人。」

司徒慎:「不要用『借雷殺人』這麼高級的詞掩飾你挑釁雷劫的事實。」

陸空雪點頭,再點頭。

郁月:「好吧^_^。」

洗白自己失敗,她果斷繼續話題:「之所以說羅赤心沒完全死,是我能感覺,他就算身體被完全消滅,也留有後手。」

這不奇怪,活了兩千年的人了,肯定有特殊的保命手段。

郁月:「我懷疑他的保命手段,和火龍翻身有關。」

說到這,司徒慎就不愉快了:「你們修真界怎麼回事,把我們魔域在火龍翻身里的作為,都抹去了。」

變成王培天的那段日子,司徒慎也調查過,發現不管是衡山的藏書閣,還是登仙閣的書樓,關於火龍翻身,提到魔域,只一句:魔域相助。

嚴重淡化魔域的存在。

陸空雪對魔域沒有好感,說:「火龍翻身本身,記載的也不多,能留四個字給魔域,也算給面子。」

但是這麼大的事,記載怎麼這麼少?

司徒慎:「這世上,能掩蓋火龍翻身的,只有羅赤心,他是唯一倖存的高階修士。」

郁月明白:「是了。」

陸空雪又說:「可惜,家中也不常提此事。」

月神後裔有極深的底蘊,火龍翻身之時,很多月神後裔出動,都沒有回來。

千年前,族內凋零,就剩二十多人,等到一千年後,才重回三百人的規模。

月神後裔族內對火龍翻身,應該有詳盡的記載,但他們從幾千年前,就隱居避世,無心參與修真界雜務。

後來闔族被屠,陸空雪才十五歲,沒來得及涉獵有關歷史。

想到仇人竟是享譽修真界的羅赤心,陸空雪的呼吸有點不平穩。

在場的,只有司徒慎算親歷者。

郁月和陸空雪一齊看向他。

而司徒慎看天,看地,看石頭,又看指甲。

郁月揭破:「你忘了。」

司徒慎:「咳咳,也沒有忘得很徹底。」

「不能怪我,那時候我關注修真界動向,為的是攻破修真界,掌控十三仙宗,成為世界霸主。」

談及年輕時,司徒慎甚是懷念。

郁月:「……你們魔域叫魔域,不就是來摸魚嗎,還成天想搞事,打打殺殺的,多累。」

司徒慎一愣。

郁月手指撓撓兔子後腦勺,感受指尖絲滑柔軟的毛茸茸,說:

「哦對,你不知道摸魚什麼意思。」

司徒慎換了個坐姿,饒有意思地看着郁月:「我知道。『摸魚』,就是瞅著空隙,不務正業,給自己爭取正當的快樂時光。」

「而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你剛剛那句話,很久以前也有人跟我說過。」

郁月:「欸……」

司徒慎:「然後,我就被那人忽悠着,簽訂兩界和平條約。」

郁月:「天啊,能忽悠魔尊,吾輩楷模!」

司徒慎:「……」

提及故人,這位魔尊,卻是咬牙切齒:「沒錯,她可真是,你們修真界的好榜樣。」

為守護天下,他丟了一魄,造成現在,記憶力嚴重下降,重傷不愈,不得不沉睡千年。

然而,說好的一起活下來,她倒是死得透透的。

他忘了許多事,卻忘不掉這件事。

做夢都會被她氣醒。

最重要的是,司徒慎攥起手指:「死就死了,連個墳都沒有,害我都找不到墳掘,呵。」

郁月:「……」

這位前輩到底做了什麼事,讓魔尊如此記恨。

當然,叨咕完故人,司徒慎盯着郁月:「你又怎麼知道摸魚的?」

郁月認真臉:「看書看到的。」

司徒慎:「那你的修為哪來的?」

郁月:「修鍊來的啊,你放心,正當修鍊,正品保證,絕對不會危害兩界和平。」

司徒慎抿唇。

兩人一兔之間,沉默了會兒。

陸空雪晃晃腦袋,撇開郁月的手。

再摸下去,後腦勺要禿了。

司徒慎又說:「不過,羅赤心並不知道我丟了一魄,忘了很多事,他很針對我。」

一開始,司徒慎沒察覺不對,畢竟修真界防備魔域,是刻在骨子裏的習慣。

「如今看來,果然有蹊蹺,」司徒慎眯起眼睛一笑,「當初我與他見過一面,他修為只有元嬰。」

「某個節點,突然變成大乘,確實奇怪,就是用了邪術吧。」

陸空雪:「問題是,什麼邪術呢?」

司徒慎:「你們只知道火龍翻身,卻好像不知道火龍翻身的因,聽說是天道懲戒修真界崇尚邪術之風。」

郁月:「因?」

凡事皆有因果。

造成修真界斷代的天災,是火龍翻身,而火龍翻身,則是邪術盛行的果。

「我常年在魔域,並非很清楚,」司徒慎手指點膝蓋,「隱約記得,你們修真界當時,很崇拜一個道君。」

「還有很多渡劫期、大乘期的隕落,並不是火龍翻身直接導致的,他們似乎為了對抗火龍翻身,把自己獻給道君。比我們魔域還要瘋魔。」

陸空雪:「這道君,可有名號?」

司徒慎:「忘了。」

更多的,司徒慎也記不清楚。

不如回魔域時,把還有印象的人,都抓起來問。

修真界死死瞞住的過往,魔域很隨便,火龍翻身是兩界的災難,魔域沒有捂嘴的習俗。

陸空雪:「無妨,我們這邊,應該也能找到那位道君的東西。」

月神之力有傳承的作用,前人的記憶,可以通過月神之力傳遞,只要他用心開發這個方面,就能發現線索。

司徒慎搖頭:「太慢了。」

陸空雪輕輕握住兔爪:「很快的。」

他不想再讓郁月一個人,擋在各種危機之前。

挺久沒聽到郁月說話,兩人看向她。

卻看,不知道什麼時候,郁月就這麼坐着,暈過去了,偏偏姿態還很端正,以至於兩人都沒發現。

果然消耗太大。

司徒慎:「她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很折壽。」

兔子垂下兔耳,有點沮喪。

兔子嘿咻嘿咻,推塊高低合適的石頭,到郁月後腦勺下面,司徒慎幫郁月躺下。

看着女子靜謐的臉龐,司徒慎愣了愣。

他伸出手,想幫她把一道髮絲,別到腦後。

卻看那兔子張開四肢,攔住他的動作。

陸空雪:「多謝魔尊,接下來的,我來就行。」

這小子……

司徒慎大人有大量,沒有堅持。

他站起來,拍拍衣袖塵埃,說:「我去找你二師弟,你照顧她。」

陸空雪垂下兔頭,恭敬道:「麻煩魔尊了。」

留好聯絡方法,司徒慎走後,陸空雪兔爪子按在郁月額頭,沒有發熱,鬆口氣,便又用靈力,探入她的筋脈。

兔眸凝重起來。

他兩爪拆開乾坤袋,拿出碗和勺子,水囊,孟金寶的葯。

沒有水,這葯吞不下去。

於是,兔子在郁月身邊跳一圈,圍個防禦陣法,身上背着水囊,蹦蹦跳跳走了。

……

好一會兒,兔子背着都是水的水囊,蹦蹦跳跳回來。

在看到郁月時,兔耳朵微微豎起。

他解下水囊,找塊乾淨的石頭,兔爪一劈,把丹丸搗碎。

嗅了嗅爪子,兔子獃滯。

然後,他拿出一件衣服,撕下一條布,綁在兔臉上,只露出紅紅的眼睛。

這才將丹丸弄在碗裏,用水打散,兩隻爪子捏著勺柄,懟到郁月嘴裏。

一碗葯見底了,郁月睜開眼睛,聲音迷濛:「我這是在哪,地府嗎,我好像中毒了。」

陸空雪看着空葯碗:「……」

郁月:「好噁心,想死。」

陸空雪:「師尊,正常的,這是金寶的葯。」

郁月:「……」

他洗了手,微微濕潤的兔爪,搭在郁月的手背,道:「還有哪裏不舒服么?」

郁月:「頭疼。」

陸空雪用一雙兔爪,給郁月按太陽穴,郁月舒服得閉上眼睛。

不一會兒,郁月:「肩膀疼。」

兔爪捏肩。

緊接着,郁月得寸進尺:「手掌心還很癢,想摸點什麼。」

沒回應。

不一會兒,郁月感覺眼前有點昏暗,她睜眼。

便看小兔子舉著一塊石頭,對準她。

郁月:「我感覺我好了,沒有哪裏不舒服了。」

陸空雪:「……」

話是這麼說,沒一會兒,郁月又失去意識。

這次是孟金寶的葯起效。

陸空雪也忍着難吃,嚼了個孟金寶做的恢復體力的丹藥。

效果很好,他又可以用月神之力。

又一次,兔爪子搭在郁月手上,一層淡淡的溫柔的月華,籠罩二人。

另一頭,卷進虛空裂縫的幾人,也都分散了。

李沂跌入虛空裂縫的瞬間,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進一個屋子。

他還沒來得及思考,便看另一個他,從外頭推門進來。

李沂才發現,自己是縹緲的狀態,就像一個鬼魂,俯視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是他的記憶,他以第三個視角,觀察自己的記憶。

但是,這份「記憶」,很快出現不同。

比如現實里,他第一次逃離隨意仙宗時,被郁月抓回去,修為從築基打回練氣。

他還記得,那種錐心的疼痛。

在這個世界,他沒有機會逃離郁月,也沒有根除靈台里的吸血藤。

他一邊尋找妹妹,一邊被郁月虐待、打壓。

明明天賦異稟,修為卻漲得不夠快,成日在登仙閣領取任務,完成任務,活得如豬狗不如。

跟在這個「李沂」身旁,李沂只覺得荒謬。

一來,郁月沒做過這些事,二來,他怎麼會這麼蠢,被一個師徒契約,這麼拿捏。

也是他以過來人的身份,看當初的自己。

實際上,築基的他,還被吸血藤抽空底子,根本沒有和那個郁月對抗的資本。

在這個世界裏,不止是他,陸空雪和孟金寶,也備受虐待。

孟金寶別說開發丹修天賦,因他身上容易匯聚靈力,那個郁月,不,應該說那個女人,就把他當做誘餌,專門吸引雲連山妖獸的注意。

然後,讓陸空雪和李沂殺妖獸,而她坐享其成。

三人在這個環境下,活得很艱難。

李沂看着這一切,恍然發覺,如果不是某天,郁月突然打碎他的靈台,按照那個女人的做法,這些才是他們師兄弟三人,該遭遇的事。

是的,郁月不是那個女人。

他繼續查看。

那個世界,他們三人,就這樣被磋磨著,終於,他們發現,那個女人受制於柳春風。

於是,李沂牽頭,和陸空雪合作,讓柳春風疑心那個女人,殺了她。

好日子似乎來了。

他們三人,成為柳春風寒劍宗的弟子,竇淵是大師兄,秦道直是二師兄,李沂自己,則變成排行最小的。

李沂有點沉浸這場記憶洪流,一看到這個排序,立刻又清明了。

秦道直那憨憨,才是小師弟。

這一清醒,李沂再看這個世界,不由膽寒。

他眼睜睜看着自己一錯再錯。

他在柳春風的安排下,發現妹妹就在金雷仙宗,可是那時候,妹妹成日鬱鬱寡歡,並不理會他。

李沂找到柳春風,希望他幫他和李惜玉牽線。

柳春風溫和一笑,說:「可以,只是,你拿什麼報答我呢?」

正好,陸空雪用月神之力,發現柳春風在做一些臟事,和那個女人沒兩樣。

他或許覺得三人境遇慘得有點相似,就把此事,告訴孟金寶和李沂。

他自己一人逃不出寒劍宗,但三個人合力,是有辦法的。

他們制定了逃離計劃。

李沂表面答應,卻向柳春風賣了準備逃走的陸空雪和孟金寶。

為活命,孟金寶向柳春風獻忠,把被綁起來的陸空雪,踹下萬丈崖。

這一幕,看得現實的李沂,忍不住道:「蠢貨!」

可是,沒人能聽到。

摔下萬丈崖時,陸空雪的眸子,十分冰冷。

那個世界裏,三人從來未曾交心,未曾合作,相互忌憚,相互出賣。

做了這一切的李沂,終於聯繫上李惜玉,他想帶李惜玉走,卻被李惜玉背叛,逃走當天,受了重傷。

背叛別人之人,活該自己被人背叛。

直到這時候,李沂才知道,李家當初把妹妹賣去小宗門,李惜玉以為是他指使的,她恨他。

李沂備受刺激,黯然離去。

接下來的幾年,他自絕識海,斷了師徒契約,逃離寒劍宗,渾渾噩噩地活着,朝不保夕,只希望妹妹能在金雷仙宗過得好好的。

可惜,五十年一度的宗門大比,妹妹沒有上場。

他還花了三千靈石,買入場門票。

若是死於此,也還好,也只是活得如臭蟲。

可接下來,他聽到妹妹死訊。

金雷仙宗對外宣稱,這是最有天賦的弟子之一,遺憾的是躲不過天道的詛咒。

李沂不敢相信,拼了命進金雷仙宗,只得到收拾李惜玉遺物的機會。

他難掩悲戚,一遍遍看着她的遺物,還有那把寒宵劍,他抱着劍哭。

他們為雙生,他卻保護不了她。

然而,一個意外,讓他發現妹妹的遺言,原來。即使以為他賣了自己,李惜玉也不想讓他陷入金雷仙宗的泥淖。

當初會背叛他,也是知道兩人根本逃走不了,想讓他死心。

她成為爐鼎三年,遭各種人採補,早就無力回天,唯獨希望,李沂好好活下去。

李沂幾度崩潰,心神大動,在加上吸血藤的影響,靈台崩潰。

於是,他走火入魔,在杜敏長的幫助下,遁入魔域。

接下來在魔域的日子,他把殺了金雷仙宗所有人當做目標,不斷修鍊。

沒了吸血藤,他修為一日千里,在魔域有了擁躉。

魔域不是無主的,魔尊沉睡千年,他要是醒來,絕對能一個指頭弄死他。

於是李沂幾番設計,讓魔尊的勢力內訌,自己打自己,他再瞅准機會,潛進魔尊的宮殿,將魔尊的生命,結束在他的美夢裏。

這下,他就成為魔域之主。

他厲兵秣馬,不斷滲透修真界,終於有一天,他見到了曾經的大師兄,陸空雪。

這時的陸空雪,狀態不比他好多少,離入魔只差一步。

而他,也到大乘的修為。

他們兩個,達成短暫的聯合,目標,就是向金雷仙宗復仇。

瞅著一個柳春風和孟金寶去金雷仙宗述職的機會,他們動手了。

那天,血染紅半邊天。

百年了,孟金寶還在給柳春風做事,他被陸空雪揪出來時,手裏護著三個魂燈。

哦,這時候的他,不叫孟金寶,叫孟欽。

據說是柳春風給他改的。

面對曾經被自己踹下萬丈崖的陸空雪,孟金寶一把鼻涕一把淚:

「柳宗主是我的再生恩人,要不是他,我的父母,我的小荷不會得第二次生命,陸空雪,你殺了我就好,你別殺我父母和小荷……」

那三個魂燈,養着他父母和他愛人的靈魂。

為了他們,孟欽徹底成了柳春風的走狗。

陸空雪看破了,什麼也沒說,李沂可不是好人,他譏諷出聲:

「孟欽啊孟欽,枉你也是元嬰後期,你怎麼不看看,那三個魂燈里,是不是真的是你家人的魂魄。」

孟欽:「就是他們,柳宗主親自找來的!」

李沂把他搜羅來的一個留影石,丟到孟欽面前:「你自己看看。」

這個留影石,是柳春風存的。

畫面里,孟欽的父母,還有孟小荷,發現孟金寶壞事做盡,承受因果。

原因是他們是孟金寶的弱點。

為了不讓孟金寶再做壞事,他們吞下毀魂石,魂飛魄散,希望孟金寶做個好人,不再被柳春風利用。

不難想像,柳春風存這個留影,是為有一日,孟金寶沒有利用價值,或者被人揭穿時,讓他心性大動走火入魔。

以保證柳春風自己的美名不被污染。

孟欽卻把殺害他親人的元兇,奉為恩人。

孟欽明白了,也瘋了。

他又哭又嚎,祈求陸空雪和李沂,帶他殺了柳春風。

但陸空雪不信他,李沂也不信他,而且,他們都是大乘,足夠對抗金雷仙宗,多一個孟欽不多,少一個不少。

陸空雪走後,李沂看着孟欽笑了,他動動手指,把孟欽變成廢人。

這種保護不了自己家人的人,活該等死。

緊接着,他繼續血洗金雷仙宗。

殺戮已經成為本能,即使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弟子,只要身上穿着金雷仙宗的服飾,就該死,全部都該死。

屠殺完三萬人,李沂還想約陸空雪,把衡山、明鸞、霄雲……全部殺完。

但陸空雪已經失去鬥志。

殺死柳春風和羅赤心后,陸空雪就沒動手了,都是李沂和魔修在動手。

那是一個紅月夜,滿地的血泊,和天上圓月,相得益彰。

卻也是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陸空雪選擇銷毀月神之力,自絕於紅月之下。

死之前,他抬頭望着紅月,眼神空洞。

這麼多年,他只是為了復仇的行屍走肉。

復仇結束,他也不願再活。

李沂卻覺得他愚蠢至極,殺了仇人後,不享用仇人的東西,哪裏足夠快樂?

他把金雷仙宗的好東西,全部搬到魔域,要不是遭到其餘六個仙宗的圍剿,他都想把金雷仙宗的地基,挖回去。

至此,和平了千年的修真界和魔域,再度頻繁爆發戰爭。

事情到這裏,似乎就該結束了。

卻沒有結束。

孟欽沒有死。

他體質特殊,被李沂廢了之後,墮入魔域,從頭開始,混得風生水起,李沂也沒想到,廢物孟欽居然能迅速成長成一方霸主。

一次戰鬥中,他險些被孟欽殺死,生死關頭,他道:

「孟金寶,當時我們在郁月手下備受折磨,你為了救一隻白鷳,被妖狼盯上,是我幫你殺的妖狼!」

雖然那也是殺妖狼能抵靈石。

提及幾百年前的往事,孟欽驟然一個恍惚,他似乎記起那段痛苦,但仍有奔頭的歲月。

至少,那時候父母和小荷都好好活着。

然而,就是這一恍惚,李沂反敗為勝,殺了孟欽。

提着劍,李沂的步伐有點亂。

他的仇人,阻礙他前進的絆腳石,他曾經的兩個師兄,全部死了。

李沂登上寶座,安安穩穩地坐好。

他看着孟欽的血染紅的大殿,心想,這個世界真乾淨啊。

乾淨到,沒有一個人,能夠和他聊聊過往。

也是這時,秦道直出現了。

在李沂看來,秦道直是比陸空雪還要愚蠢的人。

他這個有過幾面之緣的「師兄」,在柳春風和羅赤心死後,接手大部分依附金雷仙宗的宗門,居然妄想創建一個平等的世界。

可是這個世界,從不平等,弱肉強食才是本質。

他問這個曾經的『二師兄』:「怎麼,現在要來報仇了?」

秦道直垂着眼睛,回:「不,不是復仇。」

他以劍指著李沂:「我是來除害的,李沂,你不配為人。」

李沂哈哈大笑:「你算什麼東西,我叱吒修真界時,你不過元嬰後期,只能眼睜睜看着金雷仙宗被我屠宗,你以為,你能殺我?」

然而,秦道直真的能殺他。

漫天血霧中,他被秦道直斬首於洛水河畔,而秦道直眼中,他是敗類,是渣滓,是畜牲。

臨死之際,他突然理解,陸空雪為何要自盡。

陸空雪肯定發現了吧,這個世界上,沒人會為自己牽掛,沒人會為自己落淚。

活着真累。

死了也挺好。

此時此刻,俯瞰的李沂,看完這一生,情緒瘋狂起伏。

他們其實是同一個人。

他背叛了所有人,連自己作為人的部分,也背叛了。

他和柳春風,羅赤心,本質上沒有區別。

那樣的「李沂」,太可怖了。

恍惚之中,李沂突然想,還是說,他現在擁有的一切,才是做夢。

那個世界的他,才是現實。

等他醒來時,會發現自己站在金雷仙宗三萬人的血泊之上,沒有前路,沒有退路。

絕望扼住李沂的脖頸,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驟然睜眼,瞳孔收縮:「不!!!」

孟金寶正端著一碗葯,要往他嘴裏喂,他一愣,大聲吼回去:

「不喝就不喝嘛,吼什麼啊,我耳朵都要聾了!」

李沂怔住,他猛地拽住孟金寶的袖子,也不顧味道詭異的湯藥被打翻,問:「孟金寶?是孟金寶嗎?」

孟金寶端著架子:「沒大沒小,叫二師兄!」

李沂緩緩地,緩緩地鬆開他的袖子,然後,劫後餘生般,喘息著,貪婪地呼吸著。

這才是現實。

他對孟金寶認真說:「你這名字很好,別改。」

孟金寶得意了:「那是,難得你這麼有品位,既然你覺得我這名字不錯,我可以給你想個更好的。」

李沂:「不……」

孟金寶:「就叫李銀寶!」

李沂:「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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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我啊,可是反派女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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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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