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他人的世界

二十五層的高度上簌簌的氣流聲依稀可聞，開之黎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倚坐在牆邊，特意讓風能吹到自己，顯得頗為放鬆。

「哦，那你倒是說說我的能力是什麼？」女人居高臨下，顯然不相信開之黎能說出什麼所以然，語氣充滿揶揄。

「首先，現在這幅樣子恐怕不是你的真面目，只是一個偽裝。」開之黎輕描淡寫。

「然後呢？」「王醫生」沒有說話，靜靜等待開之黎的下文。

開之黎語氣不變：「最開始是在定檢中心的走廊中。那裏的彎道明顯過長，佈置重複簡單缺乏大量細節。但是這都可以用『檢查的一環』來解釋，僅僅讓我感覺到有些怪異。」

開之黎緩了口氣：「真正讓我開始懷疑的，是在我坐在辦公室里等待許久也沒有看到第二個人影，包括其他病人與醫生。」

「你怎麼可能記得在裏面發生的事？你可是...」

開之黎淡淡道：「雖然不明白原理，但你的方法很成功。在我剛剛走出那扇門后，我的印象里的確填滿了被你暗示構成的假象——被一個虛榮、懶惰、整天用令人作嘔的香水打扮自己的刻薄女人敷衍地檢查。」

「但就在我轉頭看到『醉翁亭』的時候，我卻完全不能明白我為什麼會把它稱作這個名字。就這樣，我記起真正的經歷，並且順勢回憶起了過去的數次定檢的經歷。」

「『醉翁亭』？」「王醫生」咀嚼著這個名字。隨後恍然，「原來如此...是安正用這種方式提醒了你。」

「平日裏我走出那片建築回到真正的公園時，看到的依舊是那片建築所以不會有所察覺，記憶會繼續被你利用力量在兩個環境中創造的落差所割裂。但為了這次測試，我並沒有回到真正的公園。」

但「王醫生」依舊不解，「但就算這樣，完全不明白覺醒者概念的你也應當只能想到投影或幻覺。」

開之黎繼續娓娓道來「我當時也是這樣認為，覺得走廊與機器都是迷亂我的手段。我恐怕是像電影中那樣，陷入了某種幻境，或者依然沒有脫離那台機器仍然在某種『檢查』中。」

「意識到這一點后，我又想到剛剛的缺乏細節的環境，以及比起前幾次定檢來說步驟明顯被省略，聯想到今天比起以往更多的待檢查者。我懷疑這樣的人數讓製造幻境的人或物陷入了某種『過載』狀態。」

「為了驗證我的猜測，我故意摘下一枚燈籠果，把它扔在房間能夠看到的一座假山頂留下痕迹。」

「王醫生」順着他的話繼續說：「但你在床邊可以看到痕迹，隨後在房間故意向給你送餐的護士問起關於惠春的事。如果這是幻境，也是一個基於你自身認知而創造的幻境，而不是一片固定的沙盤，在計算力明顯不足的情況下不應該能看到山頂的痕迹。所以你篤定這是一個真實存在的地方。」

「我覺得你在套話，所以故意說的詳細以增強真實性。沒想到你真的在套話......你可真敢想。」

「就算猜錯，我為魚肉的局面也不會有什麼變化。還要多虧了安正...以及燈籠果水夠多。後來出現的光刃也真正讓我確信了特殊能力的存在。」

「所以純粹能力...「空間」？」

對方沒有言語，顯然默認了這點。

「...話都說開了，王隊長，我們乾脆換個環境繼續怎麼樣？」

隨着他話音落下，周圍的環境開始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地上破碎的石塊與屍體憑空消失，破碎的窟窿也瞬間被抹平。開之黎眼前模糊了一瞬，已經身處一所辦公室內坐上一個椅子。

此刻坐在桌對面的人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子。一身健碩的肌肉撐起薄薄的白色背心，手臂足有開之黎的兩個大，小山一樣縱橫交錯。

這個鐵打的漢子張開嘴笑了起來，不修邊幅的鬍子在嘴邊微微動彈：「說實在的，你能猜出我的身份反而沒有讓我那麼驚訝了。我又是在哪裏露出了破綻？」

「你這能力各種意義上的真好用...」縱然有所準備，開之黎全程依舊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話。

定了定神才翻了個白眼回答道：「知道小春姐被帶走、知道我的『戰績』，能把公園與醫院還原度到這種地步的只有每天巡邏的你吧，『王醫生』。」

王研山笑着摸了摸頭，感嘆道：「能在這種情況下想到這麼多，你可真行。」

開之黎臉色變幻了起來，當他發現可能存在幻境中時還姑且能夠淡定。但發現自己可能身處一個新的虛假的世界時，恐懼感鋪天蓋地，幾乎瀰漫了他的心頭。泥土是虛假的，空氣是虛假的，天空是虛假的，看到的每一個人都是虛假的，一切又偏偏那麼真實，那麼熟悉。

彷彿自己被丟到了一片虛無中，隨時被一雙無法抵抗的眼睛所注視。那個瞬間開之黎更希望自己並不知道這一切。

「既然你都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那麼為什麼還會被刺激出能力？」

開之黎不假思索「我並不能保證自己的判斷完全正確，更何況我可不願意把生命交到其他人手中。」

緊接着開之黎又好奇地問道：「你的實力在覺醒者中屬於頂級了吧，利用『空間』的概念甚至可以不利用任何機器掌控一部分能量。」

王研山笑了一聲，並不在意開之黎的試探：「覆蓋你認知的能力的確是利用了一種特殊能量場，而那種赤紅色的光刃是我的一個熟人留在這片空間的力量，並不能用太多次。」

「至於頂級...在這片區域我確實有這個自信，但離開這裏我也只是瞬移幾下或者兩拳打穿普通牆壁而已。」

「所以說你的本體不是背心，而是這片建築？」開之黎抽了抽嘴角。

王研山並不在意：「可以這麼說，只要沒有進入我所掌控的空間，在外部直接破壞就能給我造成不小的麻煩。或者一些精神類覺醒者從老遠就能感應到我的人類意識。哈哈...我估計他們挺懵的。」

開之黎奇怪起來「你就這樣把你的弱點告訴我了？還是說你那種覆蓋認知的能量即使沒有反差引導也能奏效？」

「定檢這種耗時長，次數多的行為才需要反差來引導認知。」王研山向開之黎彎了彎手臂「如果你需要，我倒是可以幫你忘記。」

開之黎立刻打了個哆嗦。

「那倒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