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杊陵遇伏

第三十四章 杊陵遇伏

襄信十五年十一月四日,辰時末,陳宥步送婠來到院門口。潘岳已經牽著驛馬在門外等著了。這是婠和潘岳約定好動身探訪巡林堂的日子。

「一路當心吶!」陳宥不舍道別,「杊州風土切莫大意!」

「放心吧,我能保護我自己,再說還有潘校呢!」婠靈眸閃動,朱唇微啟,「倒是你,我不在院內的這些時日,千萬克制自己,不要跟黎執事再起衝突了!還有就是高……總之你記著我說過的話!」

婠雖然收住了話頭,但是陳宥明白她的意思——婠堅持她對高詠鑫的判斷。

陳宥目送兩人上馬揚蹄,相互揮手道別。

「你倆是什麼關係?據鄙人觀察,甚是親密啊。」潘岳好奇的問。

「良師益友。」婠似乎早就準備好了答案,回答並無遲疑,只是兩頰微紅,潘岳恍然一笑,沒在繼續這個話題。

沿官道不出一個時辰,婠便來到京城後花園之一的杊陵驛站。雖然熱鬧程度不如淮陵驛站,但怎麼說也是杊州方向往來最接近京城的地方,有些「進不去」京城的商販和私貨,倒也在此找到了一席之地,甚至有成行成市的規模。這裡最常見的自然是杊州的特色產品——香料,草木織物,熏香,暗器等等。

「想必貴院學士極少能夠接觸京城外的風土,不如在這杊陵驛稍待片刻,先行感受一番如何?」身為龍淵閣的校衛,離京探訪的機會自然比中書院的學士多得多,起碼潘岳在成為金牌校衛前是這樣的。

婠同意了。在成行成市的攤位上,她對那些香料和織物充滿了新鮮感,潘岳則對暗器和兵刃更感興趣。也難怪這些商販進不去京城,就憑這些不知名的鐵刃和粉末,誰知道會搞出什麼名堂來。

那個穿著打扮像是杊州原住民的攤主,看到潘岳對他的兵刃很感興趣,便湊上前來小聲說:「我看這位爺目光如炬,氣度不凡,想必是個習武之人,小攤上擺的這些都是尋常貨色,配不上您,不知您有沒有興趣看看我壓箱底的寶貝?」

龍淵閣里襄國兵器雲集,潘岳身為金牌校衛,就算沒舞弄過也見識過。在攤位上逗留,只不過是對這些不太常見的鐵刃稍感新鮮而已,可這攤主神神秘秘的推薦他「壓箱底的寶貝」,潘岳倒是有幾分興趣:「鄙人倒真想開開眼界。」

攤主把潘岳領進後巷,只見牆邊蹲著三個人,攤主沖他們使了個眼色,他們便把角落裡的一個箱子拽了出來。攤主上前打開箱子:「這位爺,您看看我這貨尖不尖!您若有心要,我給你算便宜些!」

潘岳探頭一看,箱子里被隔成了兩邊,一邊放滿了紫色的竹筒,另一邊則是小瓷瓶子。

「這墨竹縹緲煙我知道,那這些瓶子里是什麼?」潘岳一眼就看出了攤主所謂的「寶貝」,不過就是這些走私貨品。墨竹縹緲煙利潤高,掛羊頭賣狗肉和偷逃關稅的商販比比皆是,潘岳也是見怪不怪了。

「這位爺還真是識貨的主,一眼就認出了我這墨竹縹緲煙!這些可都是縹緲煙中的極品吶,我好不容易才從巡林堂手裡買下來的!」攤主得意的吹噓著自己的「寶貝」。

潘岳只是淡淡一笑,他清楚的知道巡林堂的鎮堂寶貝之一,怎麼可能輕易的被這些小攤販買下來!但他沒有拆穿攤主,仍指著小瓷瓶子問:「那這些呢?」

「這些可就厲害了!」攤主四顧了一番,壓低聲音說,「烈陽散,這位爺可曾聽說過?」

烈陽散!?潘岳睨視了一樣箱子:「這可是禁品吶!官府查到可是重罪!」

這烈陽散的製作主材是石硫磺和虛螢草,相比縹緲煙的配製劑量大了數十倍,可以令服用者渾身燥熱,不知疲倦,大幅降低疼痛感,甚至對男性有特別的功效!習武之人服用,打擊力和抵抗力均大幅提高,是以弱勝強,破釜沉舟的極端手段。

但是強大的增益必然伴隨著強烈的副作用,服食者若不及時通過大量的米湯沖洗腸胃,不出兩個時辰就會陷入癲狂,直至脫水身亡。信王平定杊州之時,就見識過烈陽散的厲害,幸好當時的主力來自大部落的原住民,戰況的慘烈令信王過目難忘。於是待杊州安定之後,信王便下令將烈陽散列為禁品,私自囤積販賣者,視為不道!

如今這一個不起眼的小攤主,竟兜售此等禁品,可謂是膽大包天了!

「你這烈陽散,該不會也是從巡林堂買下來的吧?」潘岳不動聲色的打探道。

「除了巡林堂,別處還真弄不到這玩意!怎麼樣,這位爺對我的『寶貝』滿不滿意?」攤主一臉諂笑。

「滿意是滿意,只不過……鄙人不想花銀子買。」潘岳亮出金質腰牌,「跟我走一趟守備營吧!」

看到腰牌的攤主下巴都驚掉了,可事已至此,只能招呼同夥亮出了傢伙:「買賣不成仁義在,你別為難我們哥幾個,便各走各路!否則,休怪哥幾個跟你魚死網破!」

潘岳輕蔑一笑,眼前這幾個莽漢,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

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三個打手便被放倒在地,滿地打滾。唯剩攤主雙腿直打哆嗦,站也站不穩,跑也跑不動。

還沉湎在攤位前的婠聽到動靜,抬眼才發現潘岳不在周圍,循聲找到後巷,正巧看到一片哀嚎的景象,只有攤主在向潘岳求饒。

還沒等婠弄清發生了什麼,就見一個黑衣簡裝的蒙面束髮男子從旁邊的屋頂上一躍而下,也不打話,一道寒光便脫手而出!

「潘校當心!」婠話剛出口,潘岳就已經轉身擋下了暗器,看來他早就發現了埋伏在屋頂上的人,並且做好了應對準備。

只是婠這一喊,反而暴露了自己。只見屋頂上躍下另一名蒙面黑衣人,半空中便抽出兩尺短刀,借勢砍向婠。

婠向後一個急撤步,躲過了這一擊,手中也轉眼多了一根白玉骨朵棒。

偷襲婠的黑衣人可能沒有料到這個看似不堪一擊的女子身手竟如此敏捷,躲過了自己的致命一擊,落地時被驚呆了那麼一瞬。然而先手優勢便在這一瞬之間逝去。

婠揮棒反攻,黑衣人只能起刀招架。

束髮男子眼看自己的暗器被擋下,同伴的偷襲也失手,自知是碰到了高手,不宜戀戰,便喊了一聲:「撤!」同時迅速向婠靠近,欲解同伴之圍。

可兩個黑衣人還是低估了金牌校衛的實力,潘岳早已撿起擋下的暗器,揚手射出,先束髮男子一步替婠進行解圍。

與婠纏鬥的黑衣人手臂被潘岳用以解圍的暗器擊中,打落了其手中的短刀,吃痛后發出的呻吟暴露了她的女性身份。

此時潘岳和婠已順利扭轉劣勢,佔據了上風。

束髮男子見勢不妙,扯開腰間束帶一掄,數十發鋼針便呈弧形射出。黑衣女子見狀默契的俯身躲避,潘岳和婠也各自或擋或避,化解了這波攻勢。只是兩個黑衣人趁著這個當兒,逃離了後巷。

「沒事吧?」潘岳關切的問。

「沒事,潘校打算追嗎?」婠反問。

「你覺得有必要追嗎?」潘岳把主導權又交了回去。其實婠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黑衣人一男一女結伴而行,善使暗器,行動默契,種種跡象已經暴露了他們巡林堂斥候的身份,而婠此行目標正是巡林堂,窮追無益。

「那還是算了吧,遲早會再見的。」兩人說話間,杊陵驛站的守備營已經被打鬥的動靜吸引了過來。而那個腿軟的攤主就沒那麼好運了——他沒有躲過黑衣人的鋼針散射,左上臂和右肩各中了一針,疼得他叫苦連天。其餘鋼針零亂的打在牆上、柱子上和木框上,甚至擊碎了牆角的一些罈罈罐罐,後巷一片狼藉。

「你們是什麼人?為何在驛站鬥毆?」杊陵驛站守備營的統領喝問。守備營的到來,引來了許多商販和百姓的圍觀,把後巷堵得水泄不通。

這下婠和潘岳想追也追不了了。

潘岳取出腰牌亮明身份:「龍淵閣校衛潘岳,因公務路過貴驛,巧遇商販兜售禁品,查問之間,遭刺客偷襲,所幸並無大礙。」

一看來人竟是京城的官,而且還是龍淵閣的金牌校衛,守備營統領一時沒了主意——眼皮子底下兜售禁品,還當街遇刺,這秩序,這治安,該如何交待?

統領一臉茫然的樣子,潘岳猜到了他心中的猶疑,當下便犯了職業病,當起了「代理統領」:「守備營聽令,打掃現場,羈押嫌犯,收繳贓物。人證物證交驛丞按律處置。你們兩個,勸返百姓,恢復街坊秩序。」

這個京城官爺下達的指令條理清晰,甚至可以說就是個內行,士兵們這下也沒了主意——統領不發話,這令咱聽還是不聽啊?

看著眼前這隊守備營的反應,婠是又好氣又好笑,便悄悄提點了一下統領:「統領大人,要不就按著金校的意思辦唄?」

統領這才反應過來:「你們沒有聽到官爺的指令嗎?立即照辦!」

撇開其他不說,守備營士兵的執行力還是相當強的,有了長官的明示,不消一刻,便收集完了四散的鋼針利器,拿住了人犯贓物,疏通了街巷,恢復了秩序。

「鄙人不是專門來此私訪的,人證物證就勞煩統領交驛丞處置了。」潘岳向守備營拱手告辭。此舉也讓統領鬆了一口氣。

經歷了這麼一出,婠和潘岳也沒了閑逛的心,重又上路。

「這杊陵驛站的守備營……」婠與潘岳有了更多的話題,「似乎不大靈光啊。」

「也不能這麼說,統領行事確有些固化保守,應變不足,但士兵們還是訓練有素的。」潘岳以龍淵閣的角度給出了自己的評價,「只是這莫名的伏擊,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婠心想,你這招呼也不打一聲,就丟下我進後巷,查禁品的,遭伏擊也並不意外啊!但嘴上卻說:「我更好奇巡林堂斥候發動伏擊的原因。」

「說起巡林堂,看來咱們不枉此行,在驛站既接觸了杊州風土,又見識了巡林堂的手段!這一路,還真得如你的相好所說,多加當心吶!」潘岳哈哈大笑起來。

「什麼『相好』,良師益友!良師益友懂嗎!?」婠爭辯到。

「懂!鄙人都懂!你激動得臉都紅了!」潘岳笑得更大聲了。

婠捂了捂微燙的面頰,自知失態。不過潘岳的提醒也沒錯,不管這次伏擊的原因是什麼,斥候們靈活多變的攻擊方式,決不是校場比武那種點到為止,確實得多加提防。

而且提到陳宥,婠感覺到自己雖然才離開他兩個個時辰,卻冒出了思念的情愫。從他要求找人同行,到依依不捨的囑咐當心,似乎都暗示著他已經為此行進行了全盤的思慮和謀划——確保婠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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