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冤家上路

第三十五章 冤家上路

婠離院之後,高詠鑫也經常性的不見蹤影,但他畢竟不是陳宥的「跟班」,陳宥也不該過多過問他的事。倒是黎平之和梁權,除了越來越像哥們兒之外,婠的離院對他們來說,似乎是少了一個「監督者」。於是乎陳宥感覺他倆在院內的行為舉止竟有些放肆——陳宥已數次看到他倆湊在一起吸食縹緲煙了,或在水榭,或在閣樓。

看著黎平之和梁權整日形影不離,甚至連卧榻都搬到了一起,陳宥實在想不出兩人之間哪來這麼多聊不完的話題。若真要說有,那便是村頭老嫗聚在一起嚼家長里短,雞毛蒜皮了。

閑者傳碎語,律者日三省。陳宥對於黎平之和梁權的交往甚密並沒太在意,而是依舊嚴於律己,專註每日簽責,沉心院內事務,全面提升自己。

儘管陳宥時刻牢記著婠臨行前的告誡,保持著低調和平靜,但這個狀態並沒有持續多久,便被蒙緒的長史令打破了。

襄信十五年十一月六日,婠離院兩天。蒙緒在行責分配完畢后,叫住了陳宥和黎平之,讓他倆到長史廳敘話。黎平之慢吞吞的兜來轉去,故意拖延;陳宥亦為了避免跟著黎平之的前後腳,遂趁他有意磨蹭,徑直尾隨蒙緒而去。

陳宥的立時響應,換來了黎平之在背後的指指點點。陳宥聽到黎平之對梁權說:「你看那廝,長史一喚,便像狗一樣跟去了!巴結得那叫一個緊!」那音量,不難看出是故意說給陳宥聽的。

兩個觀念和脾性完全不合的人,蒙緒把他倆叫一起去幹嘛呢?陳宥很費解。

「黎執事呢?」已經回到長史廳的蒙緒只見到陳宥跟來,黎平之卻還未見蹤影。

陳宥根本不用看,抬手便指了指屋外——黎平之正一搖三晃的慢慢向長史廳踱來。

「是這樣的,把你倆叫來,是想讓你倆代表中書院辦個差事,」蒙緒似乎對黎平之這種驕縱的態度見怪不怪了,便直接告知陳宥喚來兩人的目的,「鈞州學堂舉薦入院的兩名賢士已安頓了一些時日,中書院既已納賢,按照慣例應該派人前往學堂表達謝意。本來我是打算讓婠走這一趟的,無奈她事務纏身,便推薦了你代表中書院行此一遭。」

原來如此!可是……「那不知長史把黎執事一併叫來所為何事?」陳宥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雖然我相信你能辦好這趟差事,但畢竟你入院時日尚短,資歷淺薄,若你獨自前往,怕是會引起鈞州學堂不必要的誤會,認為中書院輕慢了;所以讓黎執事與你同行,路上既有照應,學堂那邊也好憑藉他的資歷,交代過去!」蒙緒解答了陳宥的疑惑。

了解了蒙緒意圖的陳宥不免倒吸一口涼氣,這哪是什麼相互照應啊,這是一路踩絆子吧!本來在院內兩人就時有摩擦,觀念不合,這一路同行,矛盾還不得直線升級啊!

陳宥正想提出異議,剛踱進門的黎平之倒搶了先:「陳學士要去便去好了,為什麼要我同行?他伎倆繁多,巧言令色,足以應付學堂那些迂腐夫子了。」

黎平之這話,不但表達了他拒絕離院的想法,還順帶把陳宥給貶損了一番。

「黎執事,注意你的言辭!鈞州學堂乃是官方正統,納賢拜訪也是中書院一貫的傳統,自當重視,怎可率性而為,隨意糊弄!?我主意已定,多說無益!你們且去收拾一下,午時前動身!」蒙緒嚴肅的駁回了黎平之的異議,同時也打消了陳宥再提異議的念頭。

黎平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長史廳,嘴裡嘀咕著罵娘不迭。陳宥倒是樂意走這一遭的,他知道婠推薦他去的理由,只是……為何會多了一個宵小累贅?!

此行註定不會太平。

蒙緒遞給陳宥一個信封:「這是帶有信王印鑒的納賢狀,務必保管好。到了學堂之後,交予內府夫子,轉達中書院的謝意。」

陳宥雙手接下,退出了長史廳。

陳宥是個對行動有籌謀習慣的人,他算了算之前從南府到中書院所需的時日,心中便已對此行所需的時間有了個大概的估計——往返約需四日,若行程緊湊,三日即可。事前準備需未雨綢繆,正在廂房打點行裝的陳宥準備了足夠四日消耗的行囊。

「你那學堂怎麼這麼多規矩,還非得要我去這一趟!」廊下傳來了黎平之的抱怨聲,不久之後,縹緲煙那股刺鼻的味道也隨之而至。

「黎執事平時難得出院,這不是大好的機會出去遊山玩水一番嘛?為何如此悶悶不樂啊?」梁權的聲音一起,便暴露了這倆又聚在一起吸食縹緲煙了。

「我獨去當然樂意,可你知你的蒙長史給我找了什麼事么?」黎平之在背地裡又開始出言不敬,把自己置身中書院之外了。

後續的交談只剩竊竊私語,陳宥聽不清內容,不過他心裡清楚得很,黎平之所謂的「找事」,不過是指與自己同行罷了。這院門都還沒出,雙方就已經互視對方為累贅了。

待到屋外沒有動靜之後,陳宥打開門縫確認廊下無人,才背起行囊準備上路。要是在黎平之和梁權私語之時撞出去,那場面應該會相當尷尬吧。

看看日頭,約摸巳時二刻的光景,陳宥四下沒有見到黎平之的身影,不知躲哪逍遙去了。反正離長史要求出發的時間還早,陳宥打算先去租兩匹驛馬,栓院門外等著黎平之。

誰知剛出院門,陳宥就看見黎平之牽著一匹馬過來,沒錯,就一匹馬。

「你還在磨蹭什麼呢?別耽誤時間,早去早回。」黎平之用發號施令的語氣對陳宥說。

陳宥本想確認黎平之是否只租了一匹驛馬,可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並且為自己這個念頭感到可笑——黎平之手裡的韁繩和說話的語氣,已經明白的告知了答案。

陳宥的心裡此時有些不忿,我且想著與你同行,幫你租好馬匹候著;你可倒好,撇下我自己去了,而且就租一匹馬,還來嫌我磨蹭!

但是不忿歸不忿,黎平之的為人陳宥既不是首次接觸,又有婠的告誡在先,陳宥便忍下了這口氣,自己去租來了馬匹。

「磨磨蹭蹭的!」黎平之碎碎叨叨著,挎上行囊翻身上馬。這個時候,陳宥才知道為什麼黎平之有閑心與梁權吸食縹緲煙,而且催著「早去早回」了。估計是他對此行心不甘情不願,巴不得當日往返,所以行囊癟癟的大概就帶了兩日的消耗。

「還帶那麼多東西!這是去辦差!不是去遊山玩水!」陳宥都沒對黎平之的行囊發表意見,反倒被他揪著這個教訓起來。

陳宥連白眼都懶得翻,乾脆望向別處的景緻以避開黎平之這個「污染源」。

話不投機的兩人,一前一後只顧悶頭趕路,馬蹄疾馳,不出一個時辰便來到了鈞陵驛站。黎平之完全沒有停留的意思,陳宥也只能緊隨其後。兩匹馬從驛站中呼嘯而過,那架勢,讓不明就裡的百姓誤以為鈞州發生了什麼大事,京城正趕著派送急件一般。

不過黎平之這股火急火燎的勢頭並沒有持續多久。離開鈞陵驛站不到十里地,黎平之的馬便慢了下來——自梁權入院之後,不僅贈送給他更濃烈的墨竹縹緲煙,而且吸食次數也頻繁增加,導致他此時犯了癮。

陳宥見狀也收住了速度,正好奇這個從出門就一直催促自己,嫌自己磨蹭的「事兒精」怎麼突然就放慢了速度,便看到黎平之哈欠連天,還時不時的吸啜著鼻子,心中已然猜到他犯了癮。

「黎執事,不是要趕路嗎?這速度估計下個驛站咱們就得歇腳了!」陳宥明知故問,想看看黎平之接下來會打什麼算盤。如果不出意外,他應該會支開陳宥,吞雲吐霧一番,那陳宥便樂得清閑了。

「太久不騎馬了,這一路顛簸得有些反胃,我要休息一會!」明明就是犯癮,還愣是找個借口搪塞,而且語氣上絲毫沒有因為耽誤行程帶來的愧疚,仍是用頤氣指使的口吻對陳宥說。

「好吧,那就休息一會。」陳宥順勢勒停了馬,跳下馬背將馬拽到道邊。一路飛馳,驛馬也終於等到了小歇的機會,愉快的嚼起草來。

陳宥倒是要看看,黎平之的真實意圖還能掩藏多久!

黎平之知道陳宥相當反感縹緲煙的氣味,若一起休息,被他看到了即使嘴上不說,心裡也是一種膈應,影響吞雲吐霧時的暢快感,遂如陳宥預料一般,嘗試支開陳宥:「要不你先到下個驛站去歇腳吧,我隨後便到,肚子顛得不大舒服,估計得方便一下。」

陳宥心裡輕「哼」了一聲,這方圓二里地勢平坦,連棵粗壯些的樹都沒有,在此方便,來來往往的路人豈不是一覽無餘?以黎平之這種落不下面子的性格,斷然不可能為之!

「若在此地方便,視野開闊,風景實屬不錯,但是路人眼裡的『風景』,似乎……要不我替執事遮擋一番?」陳宥指了指官道,欲言又止,看似好意提醒,實則在對黎平之說——我不信!

黎平之的癮頭越來越重了,騎馬時吹著風,這股湧上來的勁頭還緩和些,可一停下來,渾身就開始發癢,吸啜鼻子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若再不吸食縹緲煙,全身似乎就會被不知名的蟲蟻撓破一般。

眼見自己的借口一個個的被陳宥破解,一陣比一陣強烈的心癢難耐令黎平之已顧不得許多,當他即將承認為了吸食縹緲煙而支開陳宥時,卻被陳宥精準把握住了這個時機,一語中的:「黎執事怕是要吸食縹緲煙,卻礙於我在一旁吧!執事您早說不就完了嘛!費勁繞那麼大個彎子……」

這話由黎平之自己說出來,與由陳宥說出來的效果天差地別,彷如黎平之自以為遮掩得嚴嚴實實,而在陳宥眼裡卻一絲不掛一般,被拿捏了個通透。此時的黎平之臉上是一陣白一陣紅,既是被臊的,又是被噎的。

不過陳宥並沒有給黎平之反應的機會,話一說完,便翻身上馬向下個驛站趕去了。如黎平之所願,留給他逍遙快活的時間和空間。

等黎平之回過味來,才意識到自己被陳宥給「戲弄」了!惱羞成怒的他抬手就想把手裡攥著的縹緲煙狠狠的砸在地上泄憤,可手臂掄了半圈,又後悔了,急急收住了力道。那截墨竹不輕不重的落在了草皮上,黎平之慌忙拾起撣了撣塵土,還好沒有砸壞。

陳宥終於泄出了出發時積累的不忿,並加倍奉還給了黎平之!心情愉悅的他感覺這段路程都顯得輕快了許多,申時出頭便到達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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