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漫香霧

立里在元孑然的幫助下，找到了許多功效非凡的仙草，他一邊采，一邊記下仙草外表和功效，很快背簍就裝了一半。

元孑然仰頭看向太陽，「我們回去吧，這些仙草應該暫時夠用了。」

立里拎着背簍，「那我們回去吧，也快到晌午了，小青還在等著吃雞腿呢。」

元孑然順手拿過背簍，收進了自己的衣袖，然後牽住立里的手。

和來時一樣，元孑然帶着立里騰雲駕霧的回去，但不一樣的是，這一次他們倆迎著風，朝着太陽的方向行去。

這會兒，太陽已經變成了鮮明的紅色，立里看着越來越近的太陽，心裏的興奮都要溢出來了。

「元大人，夸父逐日是真的嗎？」

元孑然笑着說：「也許是真的吧。」

立里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於是追問道：「大人也不清楚嗎？」

元孑然搖頭，看着太陽一點點變大，「並非是不清楚，只不過即便是神佛，記憶也是會出錯的。」

「有些事情發生在太遙遠的過去，親歷者未必客觀，流傳下來的記載也未必正確。」

很快，兩人越過了黑風山就看到了安寧鎮，元孑然和立里一起落在大街上，身邊人來人往，都對此視若無睹。

元孑然指著面前的小吃攤，對立里說：「去吧，給小青帶些吃的，記得都買兩份。」

「大人你也要來一份嗎？」

元孑然：「不是，另一份是你的。」

等立里買好兩份滷雞腿，打算回去時，元孑然拉住了他的肩膀。

「小青現在不在後院裏。」

立里眨眨眼，「小青出門了嗎？那她是不是不難受了。」

元孑然搖頭，「她的蛻皮期應該會持續到晚上，不過雖然小青出了門，但未必是她主動想出門的。」

元孑然抬手一揮，空中就顯露出了幾道明黃色的痕迹，這些痕迹錯綜複雜，從某個街角突然出現，又穿過街道，消失在了某個轉角。

立里身邊就有一道，他低頭仔細瞧著，組成這些痕迹的是一些泛著黃色微光的粉末，就像是在光線下浮動的微塵。

這些粉末有的光芒亮一些，痕迹就明亮一些，而光芒弱一些的，痕迹看起來就暗淡的快要消失了。

立里小心的碰了碰手邊的痕迹，明明感覺什麼也沒有觸碰到，但他手指劃過的粉末卻被打散了。

但沒一會兒，那些黃色粉末又重新聚集到一起。

立里看向元孑然，「元大人，這些黃色粉末是什麼啊？」

「是桂花的香氣。」

立里想起小青之前為了用生意計劃說服自己，特意做了一個桂花香囊，後來雖然生意計劃沒有採用，但香囊她一直帶在身上。

「小青她身上是有一個裝了桂花的香囊。」

元孑然指著這些痕迹，「小青走過的地方就會留下這樣的痕迹，淡一些的是好幾天前經過的，亮一些的是最近的。」

立里指著元孑然身後的那一道，「這道痕迹是最亮的，看來小青今天從這裏經過了。」

於是，元孑然和立里沿着這道痕迹，朝着和飯館相反的方向走，拐了幾個彎，又穿過了兩條街，痕迹終於指向了一個地方。

立里抬頭一看，竟然是安寧鎮的衙門。

元孑然拉着立里，旁若無人的走進去，跟着痕迹一直進到牢房裏。

安寧鎮人口不多，所以衙門建造的大牢也不算大，他們倆很快就沿着痕迹走到了盡頭，小青正坐在一堆干稻草上發獃。

「小青！」

小青抬起頭，她分明聽見有人在叫自己，但這裏空蕩蕩的，只有老鼠上躥下跳，旁邊半個人影也沒有。

「小青！」

元孑然在小青面前揮手，這下小青終於看到了他們倆。

他們倆也走進牢房裏，立里把手上的雞腿遞給她。

小青拆開外麵包的油紙，生動地笑起來，「滷雞腿好香啊，立里你真好。」

牢房裏光線昏暗，潮濕陰冷，還時不時有老鼠的吱吱聲。

立里擔心的問她:「小青，你怎麼會到這裏了？」

小青把嘴巴里的雞腿咽下去，訴苦道：「之前那個廚子真不是個好東西，我當時就不該讓他輕鬆辭工的。」

「程大廚嗎？」

小青點頭，「對對對就是他，就是這個傢伙報官把我抓起來的。」

立里又問：「那你是為什麼被抓到這裏的？」

小青嚼著雞腿，忽然嘆氣，「上午我能夠維持人形之後，突然聽到有人從後院翻牆進來，聽到這個聲響，我就懷疑有人進來偷東西，結果我透過窗戶一看，居然是那個程廚子。」

「他進來直奔你的屋子，這怎麼能行！所以我直接進了你的屋子把他抓住，嚇唬了一番后丟了出去。」

「然後，沒一會兒，官府就有人闖進來，說我們偷了迎賓樓的配方，把我給抓走了。」

立里：「那官府的人也找到配方了？」

「找到了，而且還是那個廚子帶他們進來的，一進來就指證那個配方在你房間里，捕快果真搜到了配方，就放在你的褥子下面。」

元孑然忽然開口：「看來有人故意使壞。」

小青表情很不甘心，「我現在還在蛻皮期，雖然能維持人形，但如果我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掉，我怕會給你帶來麻煩。」

「只好束手就擒了。」

正說着，牢房忽然有人進來了。小青一聽這個腳步聲，篤定地說：「這是那個廚子過來了。」

立里下意識看向元孑然，隨即聽見他說：「放心，他們看不見我們的。」

沒一會兒，程大廚跟在獄卒的後面，走到了小青這兒，瞧見小青正百無聊賴的坐在地上。

等獄卒走了，程大廚立刻變了臉色，神情囂張起來。

「念在共事一場的份上，我特意和錢老闆求了情。錢老闆大人有大量，他說只要你願意說出月團的配方，你們立記飯館偷迎賓樓的菜肴配方一事，他就不追究了。」

「另外……」

程大廚嘿嘿笑起來，「小青姑娘，錢老闆憐惜你，不忍心讓你這樣的美貌女子在外拋頭露面賣月團，願意收你當小妾。要知道他手指縫裏隨便漏下的錢財都抵得過立里那小子發的一年工錢，你可不要不識好歹。」

小青呸了一聲，「那個錢老闆是個什麼東西，也敢說這種鬼話噁心我，你又是個什麼玩意，跑到你姑奶奶面前狗叫。」

程大廚瞪着眼睛，大聲呵道：「我勸你還是認清現實，現在誰還能讓你從大牢裏出來？那小飯館早就半死不活了，今天開業明天關門的，恐怕你也得被辭退了！」

小青氣急敗壞，還在生氣地罵人。

程大廚卻不想再聽下去了，「錢老闆可等不了你太久，要不要答應，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撂下這句話，轉身就走了。

小青憤憤地說：「果然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要我看，就是迎賓樓的老闆居心不良，兩個人聯手弄的一齣戲。」

立里安慰她：「小青別為這種人生氣了，我們很快就把你救出來，等你出來了，你想再吃幾個雞腿都行。」

「可是……」

小青想到那些所謂的證據，不禁擔憂起來，「官府的人的確從屋子裏找到了配方，這要怎麼翻案呢？」

元孑然突然問她：「這案子什麼時候升堂？」

小青想了想，「把我關進來的獄卒說，再過兩個時辰就要提審我。」

元孑然又問：「那位迎賓樓的老闆也來嗎？」

小青搖頭，「這我也不清楚。」

「兩個時辰足夠了。」

元孑然看向立里，「不過我們得做些準備。」

臨走前，立里安慰小青：「你再等兩個時辰，等結束了我們一起回去吃晚飯。」

元孑然帶着立里飛快的回到後院，兩人站定后，立里問元孑然：「大人，你打算怎麼做？」

「我讓你採的草藥里，有一味仙草能讓人口吐真言，讓那位程廚子在升堂前吃下去，這些污衊自然就能澄清了。」

「那太好啦。」

元孑然手指着地面，背簍就出現在那兒了，接着從背簍飄浮出一株仙草。他囑咐立里：「你把這仙草放到鍋里焙乾，再沖一碗水，小火煮兩刻鐘，等煮好了就用容器裝起來。」

立里應下，又問他：「那元大人你要再出去嗎？」

元孑然點頭，「我還有別的事需要做，剛剛你買的雞腿記得吃。」

說完，元孑然就從院子裏憑空消失了，瞬息間，他獨自出現在了迎賓樓外。

元孑然在自己身上施了隱身術，從容的走進迎賓樓，現在該去找那位錢老闆了。

迎賓樓大堂里人聲喧囂，元孑然直徑走上樓梯，正好看到程廚子諂媚的跟着一個穿着富貴的中年人後面，兩人一起走進了二樓的隔間里。

看來，這位就是錢老闆了。

元孑然也跟着走過去，他穿過牆面走進室內，隨意的選了一把椅子坐下。

程大廚在和錢老闆彙報工作，他把自己的辛勞添油加醋一番，還捎帶着貶低了立里這個毛頭小子不懂做生意，再給錢老闆講些好話拍馬屁。

程大廚講得口乾舌燥，錢老闆眼睛裏卻透著鄙夷，但在程大廚看過來時，又換上了和善的笑臉。

元孑然看着這兩個人來回變臉，裝模作樣的客套了好一會兒，終於錢老闆按耐住煩躁，把程廚子打發了。

程大廚出去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跨過門檻時被絆倒了，一下子把房門撞破了半扇，臉朝下的哎呦起來。

元孑然見他摔倒在地，平靜地收回左手，又順帶着拂平了衣袖上的褶子。

錢老闆也被這動靜驚了一下，站起來看到是屋子的房門被毀壞了后，他撇著嘴，冷冷的說：「這錢從你這個月工錢里扣。」

程大廚把咒罵聲憋在喉嚨里，臉上漲得通紅，一邊小心的賠不是，一邊退了出去。

等到錢老闆坐回去后，元孑然施施然站起來，目光在屋內巡視，最後鎖定在錢老闆身後的那個帶鎖箱子。

元孑然揮揮手，鎖眼就自己轉動起來，無聲的打開了。

錢老闆在查看最近這幾天的收益，對屋裏正在發生的事情一無所覺。

元孑然抬起手，箱子裏的兩本賬本就飛到了他手裏，箱子又自動地合上，輕輕上了鎖。他翻開賬本一瞧，心裏有數了。

這座迎賓樓生意興隆，可以稱得上是日進斗金，但其它更賺錢的辦法錢老闆也在做。

這兩本賬本一真一假，一本裏面記着今年迎賓樓的真實盈利，另一本是為了逃避高額納稅而做的假賬本。

元孑然又走到錢老闆身邊，拿起他剛放在一邊的賬本，翻看起來。

這賬本的表面看着和剛剛那兩本無異，但翻開后，裏面的內容可比那真假賬本還要讓人驚詫。

這位錢老闆居然在做私鹽生意。

要知道，即便這裏是夢境，但這裏的國家律條和人間一個樣子，鹽的買賣權在皇權手裏，私販鹽巴則是誅九族的重罪。

看來這位錢老闆的背後有人，不然也不敢做事這麼囂張出格，元孑然一邊想着，一邊又往後翻了翻賬本。

他看出了這迎賓樓只是買賣私鹽的一個小據點。賬本上透露出的鹽巴數量巨大，且來源不明，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在偏遠鄉鎮做生意的老闆的能力範圍。

私鹽一事元孑然無意插手，這樣完整的違法生意鏈干涉太多，不該讓一位佛祖來揭破。

「嗯？賬本呢？剛才還在的！」

錢老闆突然發覺桌上的賬本少了一本，立刻翻找起來。

偏偏這賬本干係重大，錢老闆腦袋上急得冒冷汗，桌子上沒有找到，他又馬上趴到地上尋找。

元孑然看着錢老闆的醜態，隨手把賬本扔在地上，帶着真假賬本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