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79)

愛人(79)

霍驤當然是答應了,這麼看,除了把抽好的血送回大衛的手裡,特地早回來一趟的他可有不少的待定任務,不過霍驤也有一個不大明白的地方,大忙人他這是真的當起人民的福爾摩斯了?這次的私人幫忙過後還會持續多久?光看律所的裝修,謝留行對於市場的措施不像是短期政策。

單指按嘴角的謝留行正想提及此事,撓撓耳朵的他嘟噥一下,這人真的一分也不好糊弄……

不過他當然可以說出自己的想法了。

剛好聊到這裡,雙手扶桌子站穩的謝留行特地拉開了積壓奏摺的抽屜,捧出了厚厚一打的稅收財報。

謝留行抖出了西府的戰況推進較為緩慢的原因。

「你知道太后這次久久不肯入套的原因是什麼嗎?」

「事實上,她只是感到了威脅,她暫時還不明白我是怎麼使我的國家出現了轉機的,我認為我們的國民生產力還停在黃昏時代。」

「可實際上不是這樣,戰爭最艱難的7年已經過去了,國家的內里也早就大變樣了,常人短期的負擔是較重,但眼前一代代的人還在努力地工作,我們的人民還健康活著就是對鄰國國力最大的威脅,這也是我希望改善勞動法和醫療的初衷,看看,將軍,我們上一季度的就業率在冬季降稅後得到了3倍左右的復活,同時,我把稅往下大幅度地一降,大家積攢存款后的消費慾望反而提高了,這筆軍費會在1年後全部兌現到我和你12年前的那場約定上,如果能繼續下去,未來國民的普遍生產力還會提升,一切好的跡象都能出現。」

同樣出身名校的霍驤看過那些謝留行展示的賬目,他也理解了謝老闆先前調整稅收的好收成在哪裡了,也難怪,謝留行把這個節日張羅的這麼好,他們的國庫真的悄悄攢到了錢,就是不能急著告訴外人。

「我們的步子還是太快了,怕是會迎來豺狼。」霍驤並不擔心太後會翻臉,但他認為這個兩邊戳破『和平』面紗的時機拖得越久對普通人民來說越好。

「是啊,不然我還想把節日的氣氛鋪墊的更好一點,比如多放幾天勞動假之類的,」抱臂思考大事的謝留行用手點了點桌子:「哦,還有,說到我把鑽石都送給市場了,我也需要帶你去親自了解一下前因後果,我覺得還是從露絲嬸家的案子開始說吧。」

把眼神收了回來的霍驤聽出他心裡的其他文章。

謝留行一副頭頭是道的樣子:「皇帝也不是做慈善的,這筆錢其實是那裡的每一戶人家未來會從國家手裡拿到的,我只是預支給了他們,皇帝要建設的是星球基礎,要改善的是人民的生計。」

畢竟,誰說過髒亂差的勞動市場里不能有沉澱過的民意呢?如露絲嬸,如庄先生,還有三姐妹他們都是這個星球真正需要的血肉骨骼,他在市場的這幾天也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實,他得負責幫大家看好名為貧窮的舊病。

所以,何止是律師這一行,若是沒出什麼意外的話,皇帝未來還想跑去做夜間俱樂部里當兩天的脫口秀演員,或者擔任憲法院里的實習打字員,此外……隨處可見的飛行泡泡馬戲團導遊,義務學校的宇宙學老師,飛行軌售票機構的前台先生,他都可以一試。

他還認為這些社會上的服務類工作都有意義。在流星大帝平日不能見人的威嚴籠罩之外,謝留行完全能嘗試任何隨處可見的職業和身份,他希望用參與這些工作來體會正常民生和物價變革。

欣賞他這股事業心的霍將軍拔出了手,又對這人說完這麼一大堆話的額頭彈過去一個腦蹦。

「機靈鬼。」

這麼看,和唐古拉心裡的君王評價完全是不同的。

對自己的國家,謝留行這個人從來都是個絕對的理想主義者。少年繼位的他向來將整個宇宙里最正直無畏的民粹精神看做一種玫瑰星雲里的結晶體。

他們開始沉浸在一種共識與默契里,出身並不好的霍驤用握合到一處的長指進而鼓勵起了這傢伙一肚子的好主意,霍驤還心想,皇帝在人性上是出眾的,他這輩子只是長著兩條閑不住的腿和一顆關不住的心罷了,他對國家能變出各種花樣,對愛情的態度也是,自己若要讓他成為一朵花園裡的玫瑰,可千萬不能光靠看住他的褲鏈……

埋下頭的霍驤聞了聞謝留行正散發出香氣的靈魂。

霍驤:「看來您有生之年的支持率還是有望突破前人的,您的爺爺晨霧大帝,父親黃昏大帝都會望塵莫及。」

接受他誇獎的謝留行抿唇一笑,他撐著桌子小幅度地搖搖頭:「那可不,至少得比他倆強一百倍吧,不過你以前可不愛這麼誇我。」

霍驤:「胡扯,你不知道有人還叫過我『謝留行養的的狗』?」

他還說:「大帝,我想你很可能忘了,我很早就被您親手教育過一次,我曾經也認為當電工能養活自己就夠了,是你告訴我的,對於實現抱負來說,書是要多讀的,知識是奠基石,那些拔地而起的閱歷和眼界會帶領你進入新的世界,你啟發了一個思想上平平無奇的我。」

撇掉重點的謝留行回嗆了一句。

「我?我算哪根蔥,你還需要我來啟發……這幫人也真會往外瞎說,你做狗,我也是被人叫過瘋狗,狗和狗不會是想體現我們有一腿吧……」

將軍的嘴角露出了比『一丁點』更明顯的軟化痕迹,手還抽了一下皇帝的胸口。

會說話的謝留行陪著他一起樂了起來。

當皇帝的人趁著另一位好兄弟不在,他附耳過來說:「現在矮的人只有陳傑先生了!哈哈!」書生氣濃重的秘書長比他倆都矮!他只有179!

霍驤抬抬手指:「你可提醒我了。」

謝留行:「嗯?」

霍驤:「他待會兒准要找我麻煩,我把他的學生弄走干那種危險的活兒,我還騙了大傢伙,他估計要衝過來踹我……」

謝留行跟著拍拍額頭:對對對……

霍驤想了個拍朋友馬屁的好對策:「我給他帶一點花生芋頭醬求求情。我早上剛剛給菲兒做了一罐,她的頭髮太枯燥了,需要補補營養,咱媽說過,閨女最需要精養,和粗糙的男孩子可不一樣……」

「喂喂,你做了伊甸園節必須吃的芋頭醬還不給我嘗嘗?」謝留行一聽有點大出所料,他不敢信這人剛回來就背著自己給閨女做了好吃的,「我才是全世界最愛吃這個的孩子!」

霍驤捋著袖子的樣兒像個家庭婦男:「用來這次過節送親戚朋友的,我馬上還要走了,我得拜託大家幫忙照顧一下家裡一大一小的兩個孩子……」

謝留行繼續纏著他結實的臂膀,這人的腰八成是不疼了。

霍驤故意抬高手臂。

這人圍著他跳,還伸臂想搶。

「我不管,我也要我也要……我是一顆小樹苗,需要你的雨露好好滋養……」

拉拉扯扯的他們成功跑題了。

霍驤最後也只能答應他,吃一口,不許和小孩子搶,咱們先把閨女的那頭漂亮頭髮給好好養出來。

不過二人這麼對坐著聊公事和私事的歡樂模樣還真的挺像以前在學堂里聊作業。

一雙水靈靈的校服少年天天都在一塊廝混,其他人早早下了課,他們還互相爭著每個特別小的理論點。

可他們不討厭對方,相反,二人當時總把對方的厲害之處往眼睛里塞的滿滿的,堪比星星間的吸引力就是當時種下的。

謝留行覺得霍驤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工程學天才。

霍驤也想不通謝留行的數學和物理成績怎麼老比自己考得多一兩分。

兩張青澀的嘴總是會側面讚許朋友的優秀,壞脾氣的他們還會用手揉起亂糟糟的紙團打那人的額頭,可小夥子們真的很年輕朝氣……就連他們拖東絳、布蘭這些傢伙們一一加入王子黨時的行動力都是說一不二的。

成年後的謝留行回想這一切,他覺得二人還是可以繼續發揚一下這種精神的。

體態略顯瘦削蒼白的他使出了把昨夜翻篇過去的行動力,這位收攏手套的皇帝按住了胸口的某塊區域,他先向霍老大作了一個揖:「對了,我也要謝謝您剛剛的肯定,既然您贊同我的小點子,不如酌情把第一個榮譽社區的稱號授予王國市場吧。」

「哦,原來你是沖著這個來的?那我收回那些剛才的話,如果這麼選的話,對其他的區就不太公正。」

和他拉開距離的霍驤插住了雙臂,這人這次返回之前故意頒布了這個引出『鵝仙』的榮譽競賽,此刻的將軍竟敢擺出一張你想要偷拿好處的表情。

霍驤:「你那麼想幫人,但是到目前為止,我都沒有看到這個市場里的人主動擺脫自身的愚昧和膽小,我想選最有勇氣的人,你這個天平的主觀傾向性也太高了。」

你可別把話說早了,將軍。

我的天平沒那麼輕易搖擺,我們都需要客觀理性來看待未來的問題。

頭腦優秀的皇帝端起了兩條公平的胳膊,他用交叉到一處的腿宣告起了市場居民們的自信和決心:「我相信我那幫好街坊們一定會通過一場鬥爭來說服你的,他們很優秀,偉大的攝政王。」

「這樣?那我們就走著瞧,走吧,查案。」

說完的霍驤幫這位律師把奪走沒一分鐘的衣擺好好塞入了皮帶里。謝留行這個爛招數對他是一點不好用的,動嘴算什麼本事。

手弄好髮型的謝律師知道這人會接招的,忘了昨晚某些苦頭的他挺起皮帶搭扣拱了一下將軍:「那麼,『雷斯垂德』警探,這三天里的我們就是王國的破案小分隊了,你在煙花里抓犯人,我在暗巷裡伸民冤。」

走出來后,二人又鬧了幾句,霍驤把謝留行按在花園外頭,他說自己過去拿一下伴手禮。

二人分開走了,抖開肩頭那件軍服的霍驤單獨走到了另一條路上,將軍不動聲色的臉開始回頭思考起了那本調令上的日期……

他耳朵軟骨上的通訊器也響起了張小天早上傳回來的一則不死星線報……霍驤的人混進了天樹教,再往下查,他絕對能接觸到霍啟身上的其他線索。

「有沒有可能我一開始找兇手的方向就錯了,可是,那些證據身上的指向性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麼一想,霍驤突然發現自己其實也挺不是東西的,二人經過了昨夜的抵死纏綿,蛇吃到食物的飽足胃袋還是不知滿足,他更在乎謝留行那顆色素沉澱很淺的下巴痣里到底還想隱瞞多少事了。

這局面就好像他們這麼多的日子全是斗著心眼過來的,成年人的身上完全沒一點堅持和信任的共通性,霍驤繼續想起了謝留行對他所做的的犧牲,他該不該退讓呢……滿身疤痕的皇帝只是不想交出他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不。

愛情的第一要義是不說謊。

雙向的愛是坦白,是主動,是完全相信對方的眼睛色澤,他們即便有疤痕也沒必要藏著,否則兩個人所有說出過的情話都是白搭,謝留行早晚還是會放開手的——一切風暴來臨后直接摧毀整條大船的不是外力,是船員帶頭跳海自殺,那麼其他船上的人也不會想活著了。

可他還是得查下去,直到他弄明白這人的心,他要得到完完整整的謝留行。

但他必須弄清楚……那把刀的來歷和天樹教那邊的幕後指使者。

戰勝過死亡和分別的霍驤也一定也會把謝留行說出的『我愛你』從一句紙白色的口頭協議變成一場玫瑰色的終生無期徒刑。

窗邊,出門辦事前還在瞎轉悠的謝留行舔光了霍驤給他的那一小罐花生醬。

將軍說其他的分量都給侄女。

有人心想你比她親爹都當的夠格……

吃飽喝足的皇帝陛下一直很佩服從小沒得到過愛的將軍擁有這樣的生活態度,從不好好當人的他單手插兜,翻翻褲袋,一個小型的聯絡器被找到了。

不死星『盟友』向流星大帝發來了一段密信:「霍驤派來的人到底怎麼處理?」

低頭的謝留行動了動血液循環逐漸緩慢的手指,他應付起了侄女的親爹:「我親愛的姐夫,哦,不,應該是被我救回一條命的不死一世閣下,你就算急著重回皇位,滅了你弟也要考慮一下我這邊的情況,霍驤是我辛辛苦苦對外扶持了12年的國家肱股,別動搖他和我的關係,那些人當然一個也不能動,你還是先幫我摧毀一把你家老母親在本國的政治根基,反正她也開始信教了,太後娘娘看來對你的死亡是愧疚的,我們來點大的,一起殺回去,如何?」

可是吧,謝留行這番話里的水分說實話也是很足的。

如今的他是皇帝,他跟百花太后,通古斯伯爵之流其實是一種人。他對這個『姐夫』也沒多大真誠,就像他對他姐姐,黃昏大帝,還有他對待水晶老王后的態度,謝留行從不祭奠他們的死亡。

哦,對了,謝留行又想起他奶奶了。

為什麼他昨晚會好好的想起那些事呢?

是因為他對他舅爺的老姐姐干過一件虧心事。

這個以死相逼的老王后曾對他說:「不許殺我最後的孩子,不許殺你父親,否則,你也活不成了。生命樹的基因傳承必須有血緣支撐,霓是幫不了你的,你這條命只會活不過20歲……」

老王后不許他殺黃昏大帝,還說他殺了親爹也會遭到報應。

謝留行沒聽,他還把那些多嘴的人挨個處理了。

在世上消失很久的不死一世對此也心知肚明,可是,他這個政治上的絕對失敗者當年早就『死』在了母親發起的陰謀里,他如今除了這麼一個髒心爛肺的傢伙還能信誰呢?

他姐夫說:「求你別動我女兒,你把她弄回去是想制約我的行為,我會履行承諾。她和你姐姐都是無辜的。」

謝留行反問他:「誰不無辜呢。」

言下之意,他只在乎自己,不在乎其他。

不死一世這次也不掙扎了,他向這個無所顧忌的君王靈魂提及了一句很多年前的舊事:「水晶老王后死前說的沒錯,你果然是天生的皇帝,沒人能贏得了你,但你也不是個活的人,你不過是一頂永遠不會正常愛人的『白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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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熵式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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