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71）

這可真是市場的一小步，王國的一大步。

分文不取的謝留行給她們起草了三份訴訟書。

「和我說說，你們是幾歲入行的？」皇帝想給當事人們寫上一點法庭內部要用的陳述詞，陪審庭更需要獲取同情票。

「她十一！我十四！還有小玫瑰，她那個酒鬼繼父搞大了她的肚子，後來又打包賣了大小兩個賠錢貨……」

她們一起嬉笑著道出了斑駁陳舊的童年記憶，女孩們雖說臉上沒有一滴眼淚，但是，身為旁觀者的謝留行聽聽都覺得這些對話全是舊時代抹不去的人民血淚。

按住人中的謝留行想起莫麗莎，還想起了她一手奶大的好兒子。

同是在這種環境下出生的，謝留行想不出霍驤的童年常態，他拉扯著感情發自真心告訴自己——我必須用理解和珍愛將軍時的愛情態度來真誠對待這三張可愛的臉。

因為，我是她們從人權意義上唯一能依託的兄長，丈夫和……流星大帝。

女孩們可不懂皇帝的柔情似水。

最愛戴玫瑰胸針的小玫瑰滿不在乎告訴謝留行：「沒關係，財政大/飢/荒時趕上了打仗，我可愛的小寶寶沒滿周歲就飛回天堂享福啦，我的肚皮光溜溜到彷彿還是個處/女。」

俏珍妮：「別那麼封建！咱們都是新時代的娘們兒，女會長說她都是死了老公之後轉運的！」

小玫瑰：「也是，露絲嬸子早該去聽聽，大家學習怎麼交個人所得稅幫國家和將軍的忙，怎麼交醫保保障自己的健康。」

沒摻和她們逗悶子的謝留行覺得街坊們真是一群快樂小鳥。

他還知道普通人們對追討賠償還是容易退縮的，偽造身份幫忙的流星大帝手把手教會了三姐妹如何找法庭專人受理接下來的官司。

謝留行忙著陪笑和伺候姐姐們：「來，這本王國法典，各位一人一本，玫瑰姐的繼父如果還活著，他也會被追究刑事責任。」

年輕大帝提起羽毛筆勾出專屬落款，他那塊七彩璽一併留下了皇帝家祖傳的年號，謝留行幫人幫到底：「你們怕那幫官老爺就報上我的名字，這個章也會派上用場。」除此之外，政府辦公廳那邊的受理過程也會有陳傑和左相幫忙督促的。

三姐妹努力認他的大名：「謝……留行？」

咬住牙籤一頭的謝留行一把攬住沙發頭，他下巴一抬，這個偷心賊的嘴角勾高了：「對，謝——留——行，一個人見人怕的鬼。」

「謝謝您——鬼！」

香他臉頰一大口的三姐妹一塊開開心心跑了，難得一次怯場的謝留行嚇了一跳，他揉掉滿臉唇印生怕留下罪證，但小破律所的第一單生意基本達成了。

收斂花心的大帝急急看著合伙人：「不許往那人的耳朵里說！」

「哈哈，你還知道羞啊？」

真煩真煩真煩……

這不是一個人光是來通訊還沒給他一句準話嗎……

「不過很不錯，雖然她們是沖著賠償去的，但這是人性平等意識上的進步，她們代表了寶貴的一批支持票啊。」

回到窗邊喝茶的陳律師彷彿替皇帝看到了國家不久后的燦爛未來。

「那當然了……弗蘭先生說過，皇帝不能把人民當傻瓜，」沙發上努力恢復淡定的謝留行眼皮一挑，他環著手臂一臉不置可否：「哎，秘書長，你怎麼不誇誇朕？這是朕想的點子。」

布谷鳥踹他：「你誰啊，誰搭理你，快擦擦你不守男德的臉吧。」

唉唉，還說是吧……

就不盼著兄弟早日征服將軍是吧！

努力找補面子的皇帝滿屋子開始亂竄，看他扭動的身條比那幫女孩子都擅長跳康康舞。

對此，謝留行還真秀了舞蹈天賦。

他對好友來了一套抬臂叉腰旋轉，雙腳/交替帶來踢踏舞步，這德行儼然是一位心情被霍驤快要回來的消息激發熱情的男舞娘。

布谷鳥看得哈哈大笑：「真可惜了你當年在畢業舞會上沒有跳女步……」

「不可惜，喲，你看，不該來的人也回來了，另一場『幽靈舞會』要正式開始了。」

指著樓下的謝留行突然發現了什麼，他把口中說話的陳律師拉了過來。

嗯？

這個時間點，難道是蒜鼻頭回來了？

有所預料的陳傑連忙從光照良好的辦公室里探頭找樓下的巷子入口，他眼鏡后的棕色眸子一點不意外抓住了一張貪婪下流的臉。

以前加班不歸的男主人——蒜鼻頭一竄入破敗茅屋就著手砸門：「露絲！有人告訴我一件事，你發財了是嗎！」

不遠處按不下怒火的陳校長默默握拳：「我的好嬸子，你是被『鵝仙』選中的人，你可千萬別忍著……」

與此同時，他很是感到愧疚。

因為陳律師和謝律師就是某位鵝仙口中提到的『鬼』，二人往外報信悄悄找來了這老小子，此刻蹲起來密謀一切的二人靜待後面的發展。

可等他們目睹如瘋牛病發作的男子大吼著衝進了棚屋，呆在家的露絲只會哭求別搶不許搶！……

窩裡橫的蒜鼻頭：「誰讓你偷著給其他男人烤餅乾的！」

露絲求饒：「你別生氣，這是『鵝仙』的禮物……我想給喬佛里也許個願……」

蒜鼻頭可不信什麼鵝仙。

他認為露絲惹到的是魔鬼。

「邪惡的沼澤女巫和鬼才會主動交換條件，你想害死我啊！」

鵝先生衝進鵝圈開始了一通打砸，律所上呆著的謝留行親眼看到那一盤象徵婚姻契約的瑪格麗特餅乾和鵝屎全部和到了一起……

鵝媽媽哭的嘎嘎大叫。

鵝先生：「別做夢想著什麼喬佛里，我看你是失去兒子后變瘋了，我要把鑽石拿走去交保護費，你們這群被馴養的鵝竟還想背叛『主人』，我才不陪你們瘋！」

「不不——」

絕望的家庭婦女本以為這顆鑽石是無望人生里的救贖。

她的夢看來是碎了。

毀了餅乾和節日的蒜鼻頭二話不說就奪路而逃。到此為止，其他驚覺不對的街坊追了出來，可惜，誰也沒敢抓住男人。更糟的是，大家清楚鵝仙說過的噩夢真的來了。

「他說……要把鵝仙的事捅出去！我們要把門拴好，剃頭黨晚上會來挨家挨戶搜鑽石！」

露絲到處通知了人們。

41戶人家全炸了。

本來的傳統節日氣氛毀於一旦，什麼煙花，騎兵環城慶典都是死到臨頭的噩夢……

這群倒掛在火爐子上的鵝們一起慌張跺腳：「我們都完了，大家本來還以為能再許一次願望讓王國市場成為榮譽街區呢！」

李夫人：「我不想交！鑽石是我的命！」

誰說不是呢？

既然土匪要來了。

謝留行和陳傑都很想知道他們願不願意一起發狠一次藏起鑽石呢？

庄先生的黃昏臉擠出愁苦的對眼，他的揮手求饒代表了大家的心：「我們對『土皇帝』和『土將軍』服從吧……磕頭求饒吧……我們打不過的……」

這話的情況正如崑崙星當年。

帶頭一跪的狗皇帝生生跪出了一場血腥嶺之恥，樓上俯瞰民生的謝留行跟著共情了，他的襯衣里泛起慾望，冒寒氣的身子全是冷如骨髓的恨……事實上，他帶刀逼上皇位前的那一刻，誰都不懂他滿腦子想著什麼。他當時在想，他日後必定要找不死星太后和白矮星伯爵親自拚命。

喬佛里……

同樣恨到咬牙的露絲用力拖住了他們：「不，我們再求一次『鵝仙』吧！我一定能許願讓流星大帝和霍驤將軍來管管他們——」

所有居民們一起搖頭：「不可能的！他們怎麼會屈尊來幫一群老百姓，你還記得喬佛里當年失蹤前的事嗎？不交出鑽石的我們只會倒大霉！」

露絲坐在地上。

盯住滿地餅乾的她像被全世界拋棄了……

陳傑重重嘆了一口氣，他看向了一個承諾能解決問題的人。

抱臂駐足的謝律師連忙表示一個主持公道的鬼魂並不在這裡，提及答案，他用手勾起眼鏡鏈，擦擦鏡片，他在想連續一周的民生觀察結果。

有法律，有皇帝，正常的民眾們也從不捍衛這一點，他們習慣了活在一種麻木的壓迫中，可他們亦是受苦的直接當事人。

而12年來的王國衰敗之路好比是一條鑿穿基底的諾亞方舟，曾經捲入海潮里受難的精神遇難者們何止是眼前的人……

陳傑看見這位出謀劃策的律師點出了新的目標也朝遠處的殺人旗杆處抬了抬。

「若我是鵝媽媽，我會號召大家一起像對待『紅手套』一樣活生生吊起該死的丈夫、董事長和提督。」

理智人士問他：「這是否和我們宣揚法律的初衷有點偏離了？」

怎麼會。

給予王國市場一項特權的流星大帝單獨找了樓下的嬸子一眼。

「不，合伙人，這當然也是法律的一種，我們可以稱之為『正當防衛』，或者『反抗統治』。」

話到這裡，市場潛伏的人抬起了併攏的兩指。

這正對巷內的陰暗提示幫助秘書長喚回了過去的記憶——這是一個元老級別的王子黨們普遍不會忘記的秘密黨手勢。

謝留行：「鬼魂幫了人民，人民也幫了鬼魂。正如流氓想讓人民推翻皇帝，皇帝就要讓人民暴打流氓，正義可不是一味容忍，法律也不是事後文章。」

秒懂的陳傑架住了摯友的肩，他回了一模一樣的黨派手勢：「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遵命，尊敬的王子殿下。」

謝留行一聽嘴裡『嘶』起來，他捂好耳朵：「多少年都沒人叫我王子殿下了，真有點不習慣，不過你提醒我了，皇室有行程，我必須兩頭顧好，接你我的車快到了。」

巡視完城內騎兵團的侍衛長從後巷秘密迎接了皇帝。

四條長腿相繼上了車。

往肩上披了件規整外交服飾的流星大帝首先詫異於自己那輛古董憑空升級了，他屁股底下的黑色皮料就算拉兩個人一塊搞飛船/震都嫌騷過頭了……

撥弄手套的謝留行拍隔斷：「誰讓你們搞這個玩意兒的？」

歐陽插插手指，他很有底氣地介紹了起來：「霍驤。」

後座的那張臉迎來了幾秒鐘的緩衝，躊躇轉變成接受的鏡片主人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哦』，憑空被撩的皇帝著手拍了一把身底下的騷包禮物：「眼光不錯，一點也不暴發戶，去水晶宮吧。」

水晶宮是國家政要們每年舉辦大型會議的場所。

流星大帝今天還必須回應一下太后的戰事慰問。

歐陽：「照您的要求，從今晚開始，秘密增加的兵團人數會整夜巡視主星。」

謝留行敲敲玻璃：「也給攝政王留一支出訪歸來的歡迎儀仗。」

正說著，秘書長拿起了不死星臨時過來的一份公函。

二人交換傳看后，陳傑捏住下巴表示疑惑：「太后怎麼會突然回答了我們一句話，她說自己要延遲三天再回答五大星球之間建立盟約的可行性？」

謝留行也奇怪了起來。

不管那個秘密結盟對付白矮星的答案是或否，他一直也以為老太后不會有耐心陪自己拖延，她是老辣的政治人物，自己在別國眼裡就是個地位懸浮的空中樓閣罷了。

可是，三天？

她怎麼好好地變卦了，不死星得到什麼暗中傳開的消息了？

宇宙的彼端，混亂的暗物質炮火終止。

黑洞外，不幸中招的敵軍發出信號彈，大約4小時后，西府那邊的通古斯樹下們聽到了一個多方驚掉下巴的消息：「霍驤，遇襲，生死不明。」

劍指之處，無不臣服的龍影主帥，那個崑崙星的民心和支柱……他這次也和老對手衛斯理似的一夜之間陰溝裡翻船了？

西府這下到底還怎麼打！

世上沒人會知道，當夜，還沒正式開始還擊的崑崙星上秘密迎回來了一個黑袍人士，烏雲壓頂的袍子下呼吸均勻健康，這個人和一把名為魅影的佩刀一同染黑良夜。滿身男性壓迫感難遮的他途徑一路的星辰碎芒，那雙踩上點的靴子底發出冷兵器的敲擊感，腰上掛著的皮革酒壺裡晃悠著強勁魄力，清晰謀略和……名為占/有/欲的熟醉后調。

和全宇宙玩消失的名將就要見到他半輩子抓不住面孔薄紗的皇帝了。

他還要親自抓到這位弄丟鑽石的罪犯，以詐/騙/罪的名義丟進一個配雙人床的專屬牢房。

等著吧，他放狗兒子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