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告(70)

狀告(70)

玩烤箱戰術的人說到這裡抬指按斷了信號。

各方圍攏的戰火、塵囂之上的陰謀都在逼近。

了解事情輕重緩急的霍驤需要張羅出一個更完整的布局,但他還是拉出了屏幕上最常收聽他午夜關照的首位聯絡人。

三,二——

這次一秒接聽的皇帝陛下先啞/炮了。

霍驤立刻想起左相最後催的事。

老爺子這幾年看來對他這個從黑潮島泥沼混出來的小輩是越來越肯定了。

霍驤當然也認同伊甸園節是最適合走向新階段的日子了,但葯的矛盾還沒過去,他們的忘性也沒那麼大,謝某人眼下還是只想等人搭腔,再說討巧話。

蠢蠢欲動的謝留行拿熟稔的鼻息發出棉花頭般的問候。

——鑽石先生這是有一肚子牢騷話想說了。

他完全忘了自己干過的各種事迹,看看啊,他拿捏別人心腸軟硬的鼻音多高尚,多真誠,多委屈……

「……」

看星雲也像看這人的心。

下意識合上眼的霍驤拿起那枚工作置物架上的銀白色鑽戒,勾入指骨佩戴上的腦子又想起他們的畢業舞會。

他下定決心了,皇帝的秘密若是藏在重重迷霧裡,他也會生造出一顆炮/彈塞入那個胸腔里炸開所有煙花。

可在這種時機下,兩個人若是直接坦率聊各自的問題也不方便,敷衍過去又不像個痛快人。

不薄待人的霍驤也不是沒有意識到這點,他們默默拿出一種不需要嘴的招惹勁散發燧石和發動機間的回應,謝留行還默默加了把『戲癮』。

不想對他竄出氣聲的霍驤按按指腹,壓低音量做出讓步的嗓子告訴謝留行用聽覺注意好下面的聲音。

謝某人收到了暗示。

沒多久,航行系統顯示正常燃料設備的剩餘量,內心有預謀等著他的將軍主動用靴子踢高音量帶著皇帝了解太空上的聲音。

先是訝異萬分,進而跟著將領步入特殊環境的謝留行一聽就懂。

霍驤要的也是謝留行能懂。

他撤開後腦勺的胳膊,給自己默默加重力度。

下一秒如回家通知一般的長短警報對飛船還未落地的母星迅速播完了,靜謐顯示藍色字元的通訊掛斷,但將軍的溫柔和嚴厲已經盡顯……他的這份安心感給的還是堪稱乾脆利落,同時,霍驤對感情的方式看似像以前二人下棋時的那枚『戰車』般冷酷,但一個偷著竊喜的嘴角弧度完美說明了皇帝每次很能理解他的內心歡樂……

因為,這個戛然而止的無聲通話說明遠途的那顆心已經動搖了。

霍驤對他是拐進陰溝也絕對硬不起心的,冷什麼冷,錯過了這個,世上哪有這樣熱騰騰的心呢。

「或許,有些人就是有口福,他知道自家小律師已經貸款給他買了最好的鵝肝對不對?」

謝留行搖搖手指。

「不過,我的鑽石新郎啊……誠摯歡迎你,等您回來我就好好疼你,乖。」

皇帝叉腰低笑起來。

他用一分鐘才剋制住再打回去鬧鬧人的念頭。

可3秒后,開心來的還是太早的他被打臉了。

延遲給出反應的霍攝政王對著母星發出了一個奇怪的節日聯動。

原來,這個心腸也不實誠的人竟宣布今年過節時會在主星的二十二個區選出一個榮譽社區。這個答案會稍後宣布出來,但這個區將成為第一個社區醫療點使用者,將軍還會親自給這個區發獎,大家一定要多多許願好運會降臨。

謝留行:「……發獎?好運?」

這麼拔高節日意義的便民政策放在往年對外宣布是沒什麼……

霍攝政王這次陰就陰在,他給謝鵝仙也挖了一個洞。

他知道自己在扮鬼,這不是明著暗示王國市場的街坊們趕快許願么?這樣一來,鵝仙是不是也得求著這位官老爺幫幫忙?

「我是吃錯了葯才會以為他這次終於肯發善心對我一次了!他是不是想趕回來做這個的?」

謝留行氣急敗壞了起來,露絲嬸那幫鄉親們早已經被陳傑倡議著天天看新聞了,這招很難不引發連鎖反應,他決定立刻衝去市場里阻止大家許下這個願望……

一轉眼,計劃的第二環——索菲亞迎面等來了臉上不再蕩漾的謝律師。

爸爸給舅舅挖的連環兔子洞眼看正要上演,她急急拉住仲夏夜的新綠色小裙子蹲下了。

小郡主很緊張,她跑來蹲點親舅也不容易,這孩子努力讓自己進入角色后喊了一下:「留,留行,我,我要給你一個魔法道具!」

謝留行一頓。

他對有些蹊蹺是有數的。

怕謝某人逃走,小孩子跑過來抱緊他,眸色見底的成年人微微後仰,他同時好像猜到了什麼……

菲……他想按下頭拆穿霍某人的無聊。

索菲亞:「我就是霓!那個和你一樣偷吃糖果變成魔女的霓!」

謝留行閉嘴了。

正常的他對親人遠沒有那麼多的愛。

成年的皇帝是薄情的冰冷鑽石,霍驤也是知道的,那個會希望姐姐回來的人永遠是5歲的謝留行。

更別提,一個心智太深邃的人哪怕整天懶洋洋也總會對人保持警惕。

流星大帝就屬於胎盤一落地就變出人形的怪人,他腦迴路不管正常或不正常時都像個黑洞洞的謎團,一般人是不敢對他瞎亂來的……

閉眼的小郡主對天祈禱:求求您了!我可以不要爸爸漲零花錢,但你也不要搶走陛下的生命,他不能去找我媽媽!

她的拚命努力令不需要別人幫忙的大人也沉默了,他的心情不明,下塌著的嘴角還漸漸琢磨出了霍某人的用意,接著,皇帝改變了想法,他半邊長發垂進襯衣里全是妖孽氣,那隻不安分的手卻一派天真,他粲然一笑:「姐姐?」

索菲亞一愣:「陛下?」

謝留行搖搖頭,他點住鼻子:「我不是什麼陛下,我是變小的巫師,你想告訴我的秘密是什麼?」

這個樣子一定是爸爸要找的『陛下』沒錯了!

開心微笑的索菲亞一把塞過來一個東西:「拿著!它會幫你打開時間膠囊的!你不做夢的時候一定不相信這一切都真實發生在你身上過吧?膠囊裡面藏著一個你和阿斯的秘密。」

謝留行還沒聽懂,手也快速失去了小女孩的熱度。

索菲亞飛走了

謝留行攏攏手心。

晦澀不明的眼睛代替嘴唇念出了一個日期:「……XX年9月19日,這不是……」

他七年後第一次蘇醒的前一年?

9月19日。

不就是霍驤的生日,那天是怎麼了?

謝留行決定看看貓膩,索菲亞說的時間膠囊就在他的書房裡,奈何謝律師正要提腿趕去洞穴,陳傑的通訊打斷了他,他只能動身繼續先前往市場了。

臨走握住秘密日期的謝幽靈心想,算了,回來有空再看,鵝仙一定會在你回來之前也找出所有的答案。

另一邊,給完他暗號的霍驤轉轉套在兩指間好似木星和星環的鑽石戒指,人起身往船艙外側走。

霍驤陷入倒計時的手指耐心給皇帝留下了接聽時間,將軍還在分心思考:一顆葯,兩顆葯,皇帝吃了多少顆,自己得捶外頭那幫找死的多少炮……

他還得找出永遠留住謝留行性命的辦法。

星際文明上最恐怖也最無解的毒藥,讓一代帝王發瘋成為白痴的紅王之毒,他未來到底能不能找出下落……或許在此一舉。

「全體做好迎戰準備。」

霍主將拔兜,帶著鑽戒的手發出命令。

等候的簡和其他龍影集體敬禮。

霍驤:「切忌對太后和通古斯的追擊做不同處理,三天內要讓不死星以為『霍驤』下落不明了,其他的尾巴全部斬盡,替我們犧牲在血腥嶺的士兵們報仇。」

「是!」

半小時后,白矮星入了霍驤的套。

三方都被蒙在鼓裡的詐死騙局真正開始了。

……

不過一想到本來沒戲的事情碰到大逆轉,謝律師緊接著出門開業的輕鬆步伐在皇宮大院里行走如風了起來。

加之病人的腦子一亢奮……精神也陷入高亢……

他少年時那股狂到誰也瞧不上的本性還沒正常回來,這人不吃藥就容易出問題的大腦先缺一塊少一塊了。

霍驤給他的承諾變成了唯一。

布蘭怎麼提前走了,陳傑說了什麼,他似乎又開始記不住了。

就這,謝留行顛三倒四的思維還覺得自己的心智特別健康,他覺得自己扛住了索菲亞,他可能被霍驤給就地施加了什麼魔法,這就是最棒的治療魔法吧?

他藉機往街上逛了逛。

等患病的軀殼走近街區,他體會到了『民意』。

霍驤的那條廣播還在回放。

大家似乎很期待將軍送給主星的神秘禮物。

這傢伙真是……

第一次盼望快點過節的皇帝跟著慶祝情緒將自己沒入潮水般的市民中,但他今天的『夢』還沒做完……

當途徑節日前夕的水星街鬧市上,謝留行發現有好多民眾抱著籮筐奔赴各處的市場上趕集,他花錢買了一小捧最水靈的石斛蘭,又摘出了最好看的那朵插在了鬢角。

一會兒『奇怪』,一會兒『正常』的謝律師掰手指自言自語:「我得給霍驤和陳傑買個畢業禮物,我們大家明天就畢業了。」

做白日夢的『少年』往前跑,他翻褲兜找零錢,還碰上女子學校的文藝社團在路邊進行義演。

戴貝雷帽的女孩和他是同齡人,忘記年紀的謝留行也與人群們集體發出歡呼,不少臉紅起來的女孩子都在偷看這個男子。

她們認為這個愛漂亮到給耳朵戴上花的『怪人』和節日的氣氛融於一體,他如孩子般奇怪又可愛,少女們丟出折好的手帕情書:「這位學長!伊甸園節有約了嗎?要不要來我們的教會一起參加化裝舞會?」

就是這一呼喚。

謝留行猛地立住。

大腦像被撕裂了。

那些好心叫醒他的聲音有多滿臉無辜,他的疼痛就有多鮮血淋漓……他眼前出現了一具女人屍體,碎裂的鐵面具告訴謝留行一個相似情況的真相——無意中害死生母,或者說叫醒生母大腦的兇手就是他自己。

謝留行體會不到真實痛苦的瞳孔這時候徹底蘇醒了過來,做夢沒做完整的他抬眼看整個市集,清醒的眼圈在一點點變暗,他知道這裡的一切畫面還是斷片的,久久的,恢復正常的他獨自走了。

有這麼一出,謝留行可不敢一個人亂逛了。

律所老闆找合伙人過來救駕,嘴上也沒提別的,光說找王國三姐妹驗收一下成果。

秘書長見了面也不忘嘴炮他兩句。

陳傑:「喂,你倆又想到一塊了。你看到了沒有,霍驤很快要回來的消息讓所有民眾們都沸騰了?」

把花插他頭上的謝留行心情並不是那麼好,這人說自己這會兒只聊公事,他們應該討論一下霍驤的用意。

合伙人帶著謝律師穿街而過。

二人一時半會兒也沒得出結論,親哥們兒講起別的屁話:「這位龍影老大回來的那一晚會找鵝仙先打一架?還是先啵個嘴?」

謝留行氣結,可惜他自己也挺不爭氣的,嘴角歪歪的皇帝沒忍住一起不著調了一把:「這你就不懂了,我和他向來是一邊打架一邊打啵,多年愛情都是吵架吵出來的。我還會用鬼魂的美麗舞蹈迷住他,讓他為我踩著樂點而死。」

狗都聽不得這話,被他虐待的合伙人吃夠記性也終於擺正事業心拉著他一起迎接了三位街坊。

布谷鳥:「我覺得她們現在準會需要你的法律援助了。」

謝留行說我們好歹一起開個張再說出這話吧。

下車的好兄弟開始並排往樓上走。

到了目的地,生意真的來了,俏珍妮拿了他們的鑰匙在樓上勾腿和嫵媚招手。

「美女們在等我來嗎?」職業面貌充沛的謝某人先打了個招呼,他動手抽出了塞在側邊口袋的領巾,明知故問的手撐住門板:「你們看起來很困擾的樣子呀?」

「是的,謝律師,不過我們不是來問鵝仙的事……我們三個啊,主要是想找您和陳律師一起幫個大忙,您還記得當初和我們說的那個,法律援/交嗎——」

俏珍妮,紅瑪麗和小玫瑰回憶起謝留行最早的說辭,她們一塊拎起裙子熱情圍攏了過來。

後頭的陳傑一聽趕忙出面糾正:「是援助,幫助的助,街坊們,我國的《民生法》可不能這麼輕率對待,它的內容很嚴肅的,事實上,流星大帝曾在12年裡對它進行過多次修繕,它是一堵民眾們未來需要仰仗的牆。」

文盲大姑娘們被校長給教育了。

三張濃妝艷抹的臉蛋遲疑了起來。

既然傳說中的法律這麼清清白白,她們這行是不是不太有資格要求這個幫幫自己呢……

「你別說話,去給客戶們倒茶,」示意合伙人靠邊的謝律師高高坐下翹起腿,他搖搖手:「你們三個放心說吧,我國法律有什麼嚴肅的?流星大帝又算個屁,真到了我們的律所瀕臨倒閉,露絲嬸趕走我的日子,我和陳律師也只能一起提供免費援/交了。」

陳傑:「……」

謝留行還合起手掌放到了臉頰邊:「干一行愛一行嘛。」

姑娘們哄堂大笑,她們來回推攘:「謝律師有軍人帥哥疼的,開什麼玩笑……」

「行!」

布谷鳥知道他就該快點泡茶,愛欺負他老實的姑娘們安心留了下來,她們嘰嘰喳喳圍著律所老闆傾訴起了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第一件就要說回葛喬姨媽辦的地下姐妹會。

出錢出地方的謝留行裝出好奇樣:「你們三個從姐妹會的周末聚會中得到啟發?那邊不就是一群婦女們哭訴家/暴的地方,你們得到了哪些啟發?」

俏珍妮:「是這樣啦,通過那位女會長的好心普及,我們三個發現自己的行業原來一直長期存在著客人給予的不平等壓迫,大家以前老是習以為常,但是女會長說,我們可以用法律追討經濟損失……」

紅瑪麗:「比如,他們心情不好叫我們『母/狗』,這屬於性/騷/擾,如獲取罪證可以賠2000星幣。」

小玫瑰:「再比如,一些男人總認為『婊/子』應該是女人,這屬於性/別/歧/視,可以要求登報道歉。」

俏珍妮:「還有還有,我們還學會了一個詞,叫盪/婦羞辱……」

謝留行聽完當事人的剖白把酒紅襯衣領口下的魅惑調調打開,他如父如兄耐心接納民眾們的成長,細長的手指劃過眯著眼的理性面孔:「所以呢?你們意識到了法律的用處,和我說說第一個想告誰?」

三個姑娘異口同聲:「我們能告嗎?所有操/蛋/客/人!所有叫過我們這些稱呼的人都統統關進去!拿了錢我們就轉行!做裁縫做護士!」

謝留行一口答應:「當然,我甚至能幫你們打官司拿到一大筆錢,我還能告到全星球都知道罵女性在我國是違法的。」

王國三姐妹一下子激動了。

至此,正式宣布營業的謝留行敲了敲下巴,他一拍大腿,答應下來:「行,那就這樣,我來寫份訴訟書正式幫你們告,第一個被告人就選——」

俏珍妮舉手:「那個劉提督!剃頭黨的威廉老大!藥廠董事長!我們要讓流星大帝抓他們坐牢!」

謝留行:「沒問題,對了,以後出門也記住一句話,《民生法》就是你們的靠山,流星大帝就是各位的朋友。」

你們三個贏了官司后可要多給他投支持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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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熵式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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