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65)

上弦月(65)

把控戰況的霍驤收到了拉鋸戰的進展。當唐古拉說出西府的上空今日進了一大批數量不明的飛行器,它們八成會對我方以牙還牙。

霍驤頓時明白了,這就是傳說中的伊卡洛斯雙翼號。

不過一個早上,白矮星一轉以前總小看崑崙星的態度,它們快把綠藻色的污泥沼澤籠罩成了陰雲天。

看來老仇家經歷過9分鐘的挑釁長記性了,暴露出間/諜的通古斯也賭上面子,他選擇拿出一波最能散播不祥信號的大型武裝力量。

想想,初次碰上這東西,霍驤好像才23歲,那一整年的龍影都敗的徹徹底底,若情感和戰場是忒彌斯女神手裡的那把天平,他的兩個砝碼全在伊卡洛斯的翅膀下都沒了,更別說十幾歲時立志當將軍的大話……

如一種神來之筆,鼓舞他心情的《生命樹不死調》奏響在真空環境下的太空,唐古拉發來一句:「呼,我先開始了,願祖國祝我好運。」

說完,畫面上的炮火密集了起來,鏡頭外的霍驤如臨其境。

這次,對峙在11分鐘緊急停止,白矮星故意佔了一點便宜。

霍驤和唐古拉看了都不意外,這不就是學他們么。

那邊的年輕大公稍稍裝出『劣勢』退出戰場還有心情找主帥繼續聊:「給我裝慫裝累了……霍哥,你剛剛說,大帝可能又發病了?」

霍驤:「嗯,你記得那個毒藥的癥狀嗎?」

唐古拉臉色一壞:「記得,會記憶力逐漸退化變成……這麼說,大帝已經出現了那種跡象?我完全沒察覺到他這次的變化啊?」

聯想到了早上的對話,霍驤目前的心情與當時的那些場面話不同,霍驤習慣壓著計較的心臟第一直覺就是謝留行在說謊。

本來不想先懷疑的霍驤已經被事實打了臉,對外,他也沒草率給出一個自以為是的大話。

比如,謝留行絕不會瞞我一句話。

霍驤:「我這次還沒親眼見過,只有一些跡象……那個葯到底是誰下的,到現在也沒人能弄清楚,但我有了一個新的刺殺懷疑對象,我認為是霍啟,刀和葯全是他乾的。」

唐古拉的舌頭像被刀子砍了一截:「這麼說的話,真有可能,要說霍啟的去向生死都是個謎,明明你連蛇主的行蹤都抓到了……」

「我已經找遍了懷疑對象,兇手不是衛斯理,也不是黑節,那麼除了霍啟,我想不出第三個能這麼了解皇室的人。我暫時解不開這個毒藥,但是我得穩住謝留行找到背後的真相,我不能自亂陣腳。」

會這麼說的霍驤靠著手上的證據把矛頭指向了新方向。

他和唐古拉其實都知道霍啟當年在格林公館暴露出了一個『秘密』,霍驤認為不死星有重大嫌疑……

霍驤發散思維:「如今在通商,謝留行不說也許是他不想破壞盟約。」

在事實和懷疑的面前,霍驤也沒準備越級觸碰皇帝那一頭的承受力,謝留行向來自有一套,他是完全不過問的,但謝留行上次的遇刺之謎還有這人醒來后的含糊其事也太不尋常了,所以霍驤最後沒放心還是找了陳傑。

看場子的校長先生和謝律師在那邊一起玩的賊溜:「放心吧你,我和他都成福爾摩斯和華生了。」

霍驤知道了一個消息:「他這幾天晚上要給每家每戶都發鑽石?」

陳傑:「對,41戶呢,他說白荊棘上正好42顆,他早算準了數目夠敲。」

霍驤想敲皇帝解解氣。

好哥們兒覺得他倆的感情發展鐵定很穩,不然,謝留行這次不會心這麼大,沒發作的霍驤細問起了律所這幾日的安排,陳傑也向他道出了細節。

此外,布谷鳥說謝留行真的在頻繁性吃藥。

而且第一次吃的確是這幾天……

「他是不是腦子有什麼大毛病!」

嗓子險些吞不下一口流暢空氣的霍驤被謝留行越髮長能耐的本事給炸了鍋,他懷疑謝留行有預謀,陳傑會知道他吃藥,索菲亞也能碰上他不舒服,只有自己,謝留行就是不告訴自己,他算什麼?

當謝律師男人的霍驤不太能拿住成年人的心態了。

「他怎麼不自己鑽進鵝籠!我把白荊棘弄回來是給他亂丟的?他自己還記得在畢業舞會上說過什麼嗎!」

嚇一跳的陳傑連連退後:「你……你這麼了?」

遏制住抄雞毛撣子的霍驤不難為哥們兒:「他人呢,他在不在律所?他跟一隻走地雞似的成天溜達到哪兒了?」

陳傑老實交代:「走地雞……不,留行……他好不容易勸那三個姑娘去葛喬夫人那兒聽講座了。」

好樣的。

……這是算準了。

要說霍驤容不下一點理性也不至於。

博愛的謝律師這不是根本沒想過他會不接受事實?反正這位大帝會送將軍鑽石,還會說些好聽的……

這段長達12年的拉鋸戰要是真能動點孩子氣的真心吵起來也就罷了。

在這場男性間的獨立情感被意外催化之前,兩個成年人早有過超越一切的情緒耐受力,想想這位重視國家超過一切的皇帝七年前就瞞著發病直到最後出了事……他現在對自己還是不喜歡說明白……

所以,這棵生命樹真的沒能帶著他對時間膠囊許下的願望回來是嗎?

到底還有什麼隱情……

謝留行為什麼永遠不開口說一句……

唐古拉聽完了這一切。

他第一反應是問:「你們一起變gay後到底上過床了嗎?」

霍驤:「……」

唐大公:「不可能沒有吧……我覺得幾率不大,如果兩個人真的年近三十沒交出底線,心裡話也會難說點,但人的嘴硬也硬不過那個。」

這麼看,二人應對感情的表現都挺差,皇帝是個自我的人,霍驤也是,他們比較適合在不做人之前先搞一搞play,從此迷上對方不是夢。

……………………

老被變著法諷刺的霍驤又得回憶起一個機會丟失的晚上了:「我沒和你開玩笑。我現在只能做我應該做的,我要找到霍啟。」

唐古拉也沒想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過,他一想起霍驤很快要上這邊的戰場。

王子黨之一想問霍驤目前是否還介懷好運星的失陷嗎,畢竟霍驤不是折在了伊卡洛斯雙翼號上頭,他是被皇帝出事而搞得全線防禦崩潰的……

唐古拉摳摳臉:「你有句話也說對了,大帝估計就是覺得你太在乎他的死活了,我們這幫人論關係是命架在脖子上一起扛過來的老朋友了,他自己也很惜命,真的。我猜測這個毒和當初的發作過程一樣,它短期內除了影響人的思維是不致命的,否則,大帝不會這麼布置我們的戰局,你們最好找回心態,先不要吵。」

這麼看來,霍驤和謝留行的心結到底分別是什麼,每個人都早有目共睹了,謝留行不想告訴霍驤也有理由,要知道霍驤的個性哪會容忍一點沙子的存在,大忙人謝律師不擅長應付純粹的雙人感情,他喜歡保持自己的獨立思考方式,他也不想挨霍某人一場場罵,以及後頭的各種管著自己。

霍驤想起陳傑也是這麼說的:「你……可別衝動啊,我怕你們和當初畢業前那樣打起來。」

沉澱下來的霍驤抓住了謝某人側面傳達的心眼,他也聽出了各位的勸和。

唐古拉:「你要沉住氣,你倆的事又退回去了,肯定更糟對不對。」

霍驤動怒的蛇眼還在竄冷氣,他耐住,忍住,還是不消氣的人從彙報里拎出一個轉移注意的東西:「算了,其他還是按皇帝說的做,你昨晚抓到了斯賓塞?」

「是,他想拿到我的人頭報效自己的祖國,結果被我給揪出來了,這個好兒子還在找衛斯理的下落呢。」

翻了倆大白眼的唐大公描述了那個關在行軍營帳里罵罵咧咧的死敵有多精神。

跟著恢復國事考量的霍驤覺得這也許是一個持續激化西府那邊矛盾的好機會。

同時,他對唐古拉說出了一件事。

這事涉及他和黑茉莉上次聊到的國禮交換。

霍驤臨分開時回答過盟友,他需要一個長久的信服許諾,趕上今日,霍攝政王出現在仙女座對比度刺眼的綠草皮球場上,他迎接政治人物們往來討論時事的身影。

怕刺殺再發生,今天的場合上臨時搭起了一個掛著隔斷的希臘式庭院,霍攝政王和其他首腦們聊完兩句,他來到高爾夫球場內陪同黑腰女王細談著今日的戰場變化。

據傳,西府的戰況傾向了白矮星,大家保不齊兩國的心思開始靜觀其變,沒一會兒,女王跟他說自己就不參與今天的球賽了。

人們懷疑仙女座要倒戈了……

可沒多久,霍驤等來了新盟友。這小子是鴟鳥家的小親王,野性黝黑的異族小親王上來就叫人:「義父,王叔讓我陪您打球。」

所有人瞠目。

沒多久,消息廣的人也從這場政治交換中依稀猜出了小親王出來的價值。

他被叔叔換了盟友,這處境挺尷尬,不過,各星球過去總盛傳霍驤的威嚴,每個人也必須承認他是必將成就一番歷史的偉人候選席位……

霍義父從下屬背來的球袋裡抽了一把鐵木杆丟給這小子,他不輕易給人好臉。

霍驤:「這麼多人看著你,做好心理準備嗎,沒有就回去,我讓黑茉莉再挑一個兒子送給我。」

小親王跟其他人一樣怕黑曼巴,鼓鼓勇氣的他動手拿起玩不轉的高級球杆:「不,王叔以後讓我孝敬你就行,我就是鴟鳥家族對流星大帝的還禮。」

霍驤這回默認了。

考驗完情商的他對新兒子招手:「先考察兩招再說。」

過了一會兒,乾兒子靠著領悟力掌握了如何第一次揮杆進洞,霍驤認為這份還禮夠用了,他這時候主動找了延遲聯絡的下屬。與原計劃一致,張小天取代了星際海盜的聯絡信號,摩根和黑節一病急亂投醫,霍驤也獲悉了王國市場內藏著齷齪。

當他得知摩根要煽動王國市場的民亂,霍驤懷疑找死的人根本不清楚皇帝以前是幹什麼的。

15歲的謝留行早來過這一套了。

霍驤更懷疑伊甸園節過幾天來的不是慶祝煙花,是流星大帝有意為之的鵝媽媽大招。

聯繫到斯賓塞中將也是自己的老朋友,霍驤掩著皇帝那邊的計劃交代起了唐古拉:「你招待好他,但不用告訴他衛斯理還活著。」

「行,我最愛把一些傢伙給刺激哭了,」唐大公弄弄灼眼的金髮,他野性飽滿的腹肌上滿是日積月累的疤痕,這小子一張流氓臉還殺氣騰騰問:「我聽說,黑狐藏在老師的店裡?他想死吧,那是你的地盤。」

「你是不是哪兒癢。」

險些拿皮帶的霍攝政王提醒了王子黨之一。

嗤著笑一下的唐大公舉手表示投降:「也對,王子黨只認你,霍驤的上弦月只叫謝留行。」

霍驤覺得那個準備在菜市場里挨家挨戶丟鑽石的皇帝八成是不這麼想的。

謝留行的上弦月是什麼?

他自己?

國家?

總之不太可能是霍驤。

可霍驤還想要得到上弦月的垂目,他知道想得到,就要爭取。

放下密報,把心放回大事上的將軍用手拉出了宇宙星圖,「下面的情況,我和你只說一點,有點作戰經驗的名將都聽過一點,這塊廢星球的小沼澤地形又被稱作西高地小犬,養犬人要馴服它是不容易的,因為這種狗個子小但格外倔強。在這種地方如果亂空襲就是拿鞭子抽小狗,不等崑崙星做出策略,泥濘古怪的沼澤八成不允許。」

……

半小時后,老格林的鮭魚店接到了歐陽侍衛從城內發來的暗號。

皇帝讓他們一道解決了『黃、賭,毒』,現如今,市場內死了一個不該死的人,該死的人卻好好的,操控這個小社會的人絕對會坐不住查他們的底細。

其中,底層的剃頭黨們,中間層的王國製藥業和仙女座的假傀儡指示者都會有一場聯動。

黃昏大帝在位時種下了禍及國家的惡果,它們都是一個臟臭窩裡養出來的蛇蟲鼠蟻,不下猛葯鐵定不能徹底拔除,但兔子們哪會知道這次的獵手都是帶/槍的呢。

深藏不露的老店主先著手關上了偷襲剃頭黨的王城地下暗道,通宵回來聊新消息的劫道三人組圍坐在了一起,他們在討論皇帝的新主意。

和陳傑想的一樣,這個在三盟旗杆下發生的鬼怪命案是謝留行要的戲劇開場。

下一步估計是流星大帝希望改變民眾思考能力的真實舉措。

參與這個秘密黨的老親王讀出了小字條:「待伊甸園節的歡樂鈴升起,鵝媽媽會在夜晚光臨,『她』會將鑽石丟入市場的每個鵝籠中。」

衛陽古先生有點傷腦筋:「國王這是挨家挨戶送溫暖?這個鬼故事是不是叫《皇帝的鑽石》?市場有41戶家庭吧?」

衛元帥默默心想霍驤他師父會這麼淡定,他八成是謝留行坑過多次的受害者,果真,老前輩發話了:「他說『下民易虐,上天難欺』,這筆經費能換點支持率也值了。」

金牛座還是心疼錢:「大帝如果只是想贏得支持率,這經費支出也太大了,霍驤哥准不希望別人亂動這頂白荊棘……」

那小子對皇帝說話有用過嗎?

他會難為自己的心上人?

肚子里也牢騷一大堆的老親王相當不愛看攝政王和侄孫子成天勾勾搭搭,追溯一下,他的血色舊仇是一個理由,謝留行不好搞的脾性也是原因……

但是流星大帝上一次的公開倒下不僅引發了國家危機,霍驤也落了病根,看破形勢的冰原龍早追隨理智站到了國家立場的這一邊。

「我看他八成不是光沖著支持率去的。」

金牛座對此『咦』了一聲,她恍惚想到幫流星大帝的另一個人昨晚也提到過這件事……

當時,這一對兒正結束了徹夜的歡樂。

金牛座問起了女相的事業。

帥女孩知道這位富婆跟皇帝天天能聯繫,葛喬也在刺探著某個人的君心聖意,當小狼狗的她不免想出出力。

葛女相還挺受用,她用手指尖勾著玩女兵的背心肩帶,心裡有數的性感女人告訴懷裡的她:「乖,你有空天天來姐妹會就行了,我這邊說進展也還算順利吧,我也漸漸察覺出來了,接下來的西府之戰並不是皇帝的真實目標,他的心事揣的比所有人想的都遠,拿近一點的王國市場來說,他的目的還是刺激醫療大改革,一來製藥這個古老的壟斷行業必須被接近,二,國家需要民眾等額投入,真的到了打仗,這個國家對外對內都會跟著出力,皇帝的醫療舉措就是沖著這點去的,他要讓財政運轉徹底恢復……」

衛陽古轉轉眼珠子,他也想到了崑崙星最缺乏的後備。他們三個最近總在關注仙女座的新聞,被策反人士這次往某個方向展開了思緒:「親王,按宇宙時差來說,老太后和三世皇帝那邊該收到國禮了吧?謝留行算準了太後會倒戈,再然後,這些鑽石繼續引出鵝媽媽的存在,我們應該可以主動退場把舞台讓給國王了,霍驤是不是能趕上這出好戲?」

老親王的手指保持著警惕:「當然,不管什麼危難來臨,他們都會一起踐行對這個國家的職責,這次的兇殺會發生在三盟旗杆就是一次隱喻,多年前,三個星球由一場血腥嶺之戰開始陸續撕毀盟約,白矮星和不死星失去了遵守約定的道義,我們也損失了輝煌富饒的一切,霍驤和大帝以義氣服人,您既然被大帝救了下來,未來的一切也得仰仗衛元帥。」

「這是自然的,我比誰都盼望通古斯下地獄。大帝這個性,我漲了記性……」

猜到大致發展的衛元帥擺擺手。

他還希望蛇雜能快一點加入,大家一起同台飆戲。

到了晚上,露絲嬸子眼巴巴等許願的時機來臨。

接近常人入夢邊緣時,她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安眠藥劑鑽入了鼻腔,鵝籠里『咯咯』兩下也傳出來了怪聲……

另一邊的故事發展漸漸充滿了七年前那股相似感,謝留行和霍驤率先不主動聯繫對方了。

今夜後背疤痕露出來的皇帝像個被甩下的孩子,要說這些舊疤的來路有點複雜,鐵面王后發病時打過他,黃昏大帝打過他,穆雷打過他,對,有個人以前也打過,卻沒留一點疤,因為姓霍的生氣頂多就扯著他的肩膀晃兩下,自己專挑他的弱點下手。

謝留行想笑,但他奇奇怪怪笑不出來,他還知道霍驤在等自己。

現在送過去就是死路一條。

還可能丟人。

他抬起活該不沖岸邊求救的青紫手臂,病態的銀白髮拖入了浴缸水,這如落花一般飄起他滿身渾濁不堪的秘密,常人無法看穿他的喜怒哀樂。

魔法加身的謝留行永遠封藏內斂的心商在想:「你該有多不幸,才會喜歡我,我又有多不幸,才會心懷僥倖。」

或許,他就不該醒來,越是這麼想,他的浴缸里彷彿裝滿了下弦月上掉落的樹精靈之淚。

但事實就是不回來也沒這回事了,他努力過了,也沒辦法讓一個高尚的靈魂和自己處於絕對公平,謝留行,你這可恥而無望的賭徒,你還敢對著他哭出心聲,他碰上了你才是不幸。

一想到這點,皇帝接著埋頭泡凍死人的葯浴,那邊的將軍也對北風想著一模一樣的皇帝,他們賭誰先服軟誰是輸家,事實是一場歡喜,他們全贏了,輸的只有霍驤真實的心意,他快被謝留行給玩死了,他輸光了自己以為已經贏了的全部自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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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熵式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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