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瑣碎

青山村後山草廬，羅岳幫塗先生解了葯布，拆了線「塗先生，傷口恢復的不錯，這幾日也別多行。慢慢恢復即可。」塗先生慢慢起身，招呼羅岳一起，朝屋外走去。屋外樹蔭下，塗先生緩坐搖椅，拿着蒲扇扇風納涼道：「坐吧，這七天你都能忍住不問，想必也滿腹疑惑，有何問題，我若能解答自會一一說明。」

羅岳笑了笑回答「先生自大城而來，見識廣博，不如從頭開始說？」塗先生來了興緻「先預備幾壺茶水，免得說的盡興時候因為口渴敗興。」羅岳起身進草廬，沒多久提了一大壺並著兩碗出來「先生，我這簡陋，沒有好茶。這有煮了放涼的清涼敗火飲子一壺，還望先生見諒一二。」塗先生倒了碗嘗了嘗說：「味道還行。」

放下碗，捋了捋頜下黑須，起身朝着西北作了一揖，再坐下后道：「你且聽我慢慢道來。定品濫觴於本朝太祖。彼時前朝雖在，但外不能壓服四夷，內不能政令通達，乃至禽獸食祿、民不聊生，國朝搖搖欲墜。後來殤帝幼年即位，在多方勢力之間縱橫捭闔，勉強維持上國聲名不墜，可惜天不假年，未及而立便駕崩。後面便是四十年的各方混戰，最終本朝太祖於南郊祭祀，立國號為康。又有感前朝名稱混淆，品軼混亂，故而以二十年之功重新釐定度量衡、地名等。其中自上而下分為省州府縣鄉村，品軼分為一到九品。太祖立國至今，已歷四百餘年，如今在位的乃是十三世孫，因年號建明故尊稱建明帝。」

塗先生飲下碗飲子，繼續說：「太祖四世孫武帝滅五國開疆拓土，有感軍武人才之青黃不接，故在文舉外開立武舉。及至太祖七世孫隱帝時，在位十數年雖然表面安平，內中卻污膿處處了。彼時隨時可能重演前朝，隱帝為避責，於是傳位光帝。得聞光帝少年即位，多方勢力於是一同舉兵進犯。光帝歷三十五年，方才平復內憂外患。光帝攜此大勝威勢，才使得修行之人俯首，於靈明山下和諸多陸地神仙立下盟誓，方才定下這五道九品二十七階。到了十世孫敬帝，與其說敬帝改良了科舉，倒不如說是敬帝連同五道高人以九品二十七階來簡化過去蕪雜且彼此不服的境界劃分。此乃繼承與發揚。

五道則是，神、仙、佛、人、遊仙。神道，以西北靈明山為宗，此山現今是國朝千水源流，萬山宗主，地位比之五嶽還高。凡神道諸神，遇見其他人等，地位上同品高一階，除了對實力的認可，也是對於諸神苦勞的敬意。仙道祖庭東南閭山，佛道祖庭西南明凈山，這兩道乃是鎮守各地的主流。人道嘛，除了進入朝堂的袞袞諸公，便是都中平岳書院的百家了，若有三立的賢達，死後也可以歸於神道，坐鎮一方。遊仙，本來是些妖靈精怪，只是光帝時整合后才出現的，在四道之間左右逢源，倒也扭轉了些許風評。這九品二十七階嘛，分上中下，從輔正三階。下三品煉就法力，中三品鑄就道基。至於上三品，據傳可延壽千年，可稱得上陸地仙神了。不過離你我太遙遠了，你就算通過測試頂天也才從六品，我現今也才從五品。」

塗先生連飲三碗，長吁口氣才繼續「你這類散數要有七品以上的推舉書，才可以去各個省城試院進行測試，通過後才能升入六品。四品入三品，則要去京城或者祖庭了，不然違背盟約律令，難以升階升品不說，他日升階之時，便是修行盡喪之日。九品之上乃是超品，類似朝堂的天子，神道的幾路大神等都是。九品之下又分入流不入流，入流都是在打通經絡，強壯身軀為凝聚法力做準備。當然也有修了法力，依舊不入品的。五道之外，皆可以算是散修外道，方才所言，他們佔了大多數。若是遇見濫殺、肆意破壞的，殺了便是。這九品倒也不是什麼金科玉律，用金波河神舉例，祂雖然是正七品，若和千戶廝殺，不管不顧的情況下千戶勝面不過三成，而且還是日後必然毫無存進的慘勝。」

羅岳也接了碗飲子，喝完后道：「先生可有什麼打算？」塗先生起身緩步走進屋內，聲音自草廬內傳來「先在這呆上幾年，也算是得了山水之樂。」羅岳將外面收拾了，才回了草廬。

轉眼便進了季夏，羅岳給童子喂下藥粥，換了傷處塗的膏藥后。點了驅蟲香，正準備午休時。村中一人跑來敲門，羅岳無奈起身開門。來人喘了口氣才說：「羅先生，塗先生讓你趕緊下山，說上頭來人了。」羅岳道：「你先回吧，我稍後便去。」語畢關門，來人撓了撓頭下山去了。羅岳收拾了一番才下山。

塗先生暫居之處。甲士自背上解下包袱，遞給塗先生「先生，這裏是郎君命我交給你的東西，先生核驗給了回執后，我再離開。」

塗先生拿了包袱，走進內室，不多時拿了兩個包袱出來，將一個小的放入回執遞給甲士「內里是給你郎君的拿好了。一路小心。」甲士接過包袱，抱拳一禮后離去。塗先生目送甲士離開，才將另一個遞給了羅岳「內有殘缺丹經，部分是我早年搜集託人送來的，部分是千戶搜集。銀票一張，當可夠你一路所需；那孩子的戶籍路引，可避免一些麻煩了。還有兩粒丹藥，乃是千戶向上峰換來的。收好了，莫遺失了。」羅岳將東西收好，問道：「塗先生，在這當鎮守，豈不是埋沒了先生六品的學問嗎？」塗先生笑答：「我志在此，無需多言。」羅岳頷首「三日後，我便啟程去應試。」語畢起身離開。

羅岳回了草廬，放好了東西，先確定了無有後手后，先翻看了殘頁，只覺簡陋不堪，甚至有數處謬誤。捻起兩粒丹藥端詳了片刻后，緩緩道：「按照老師所言四等六品而言，六品那枚是玄級下品，八品的才黃級中品，但也算是別出心裁。不過，或許可以讓我的身份更進一步。」將丹藥收好，用了一大桶的溫水，將童兒一身的膏藥洗乾淨后，對着童兒說：「一會可能會很痛苦，咬緊了給你綁上的細葛。過去了你就好了。」童兒頷首。

日入時分，羅岳將童兒抱起，浸入葯浴后，喂童兒服下丹藥，嘴巴綁上細葛以免因痛苦而誤咬舌頭。沒一會，童兒便面目猙獰，羅岳適時出手，引導內外藥力。一夜過去，童兒四肢筋骨接續完畢，脫離了痛楚，童兒沉沉睡去，羅岳將童兒撈起，擦乾放回床上，便開始了一天的早課。

兩日後清晨，青山村野渡，塗先生和羅岳相互拱手示意。羅岳道：「勞煩塗先生鎮守此處了。」塗先生擺了擺手「此去，一路順風。」羅岳並著童兒上了船，解開纜繩。羅岳在舟尾對塗先生道：「飲子配方我就貼在草廬門口，先生自取便是。」塗先生聞言頷首，目送烏篷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