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流浪狗與少年③

人追著狗狂奔離去。

小吃攤攤主和食客們生怕吃瓜趕不上熱乎的，邊打聽，邊伸長了脖子看。

但方東陽跑得太快，在樊冬兒刺激下使出了洪荒之力，早就沒影了。

小黃狗低垂著尾巴跑進黑暗，繞到隔壁巷子聽動靜。

那邊還在打，混著難入耳的罵聲，戰況激烈。

樊冬兒尋到之前做標記的圍牆低矮處，叼著錢包，人立而起。

黃狗拼了老命地伸爪子勾牆，兩條后蹄左右踢蹬，艱難往上爬。

這會兒要是有人經過，肯定得被這隻學人爬牆的狗子嚇到目瞪口呆。

狗子上牆非常難，樊冬兒嘗試過三次，才勉強成功。

她磨到爪子破皮出血，終於蹲上了牆。

受傷肉墊踩到灰土，樊冬兒疼得抽了口冷氣，踮著爪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盤算著時間。

她得踩好點，正正好好把所有事兒都嫁禍到那群王八蛋腦袋上，給他們好好長點腦子！

一群禍害！

不是會打架嗎？

不是會以多欺少、校園霸凌嘛？

我讓你們感受感受有苦說不出、被別人「另眼相待」的滋味。

樊東兒完全不講道德，在她看來，穿著校服的學生能隨身帶刀，就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她已經看見底下那群孩子的模樣，並沒有丁點能讓她講道德的樣子。

而且，狗子木得人性。

就是禍害了無辜路人，回頭得補償。

小黃狗踩著點一躍而下，猛地甩出敞口錢包。

「嘩啦！」黑色錢包飛出漫天紙幣。

「什麼東西？」

帶頭打架的鄭玉台感覺頭頂陰影落下，鈔票紛紛揚揚，砸了他滿臉。

「哪掉下來的錢包？」

灑落在地的鈔票單張數額不大，但一張張累加起來，從天而降，令人震撼。

天上降餡兒餅的感覺，成年人都會忍不住手痒痒，更何況是幾個初中孩子。

「哇哦，天下錢雨！」鄭玉台並幾個學生興奮起來，彎腰四處撿錢，渾然忘記了那邊挨打的傢伙。

小黃狗鬆了口氣，黑黢黢的狗眼盯著蹲地的學生們，黑暗裡的模樣乍一看竟有些滲人。

她只是看了一眼，轉身摸到形單影隻的少年身旁。

少年呼吸粗重，臉被劉海遮住，看不清楚模樣。

「嗚～」

「別愣著！趕緊跑，聽到沒？」

高言沒反應，他安靜半蹲著，瘦削的雙手環抱住膝蓋。

直到樊冬兒咬住他胳臂催促：「走啊！快點！」待會苦主就來了，想跑就晚了。

小黃？

樊冬兒對上沉默的小少年，似乎感覺到小黃狗的情緒。

擔憂、親近、熱愛。

毛絨絨的狗腦袋自然而然湊了過去，圓圓的狗眼睛帶著擔憂和安撫。

好似在說，有我在，別怕。

「小黃……」高言眼睛一酸，猛地用力，雙手緊抱住突然出現的小狗。

他的胳臂和手都在抖，身體不自覺地痙攣著：「謝謝你。」謝謝你還在我身邊，來陪我。

樊冬兒再次抬爪，安慰地拍了拍小孩，就急急推著他趕緊離開這是非地。

空氣中飄來嗆人的燒烤料味，樊冬兒送走高言，悄無聲息坐回到分贓的不良少年們腿邊。

她蹲坐地很是順暢，好似一開始就蹲在這兒。

鄭玉台他們沉浸在撿錢的興奮里，已經渾然忘我。

「528塊！」

方東陽幾個大人追進來，剛好瞅見學生們拿錢分贓討論著怎麼花天酒地呢。

隔得遠，都能聽見小屁孩兒興奮的喊叫。

方東陽氣死了！

老子辛辛苦苦烤串賺錢，倒是讓你們這群小王八蛋先享了福！

我爹媽都不帶這麼坑我的，從小到大就沒受過這麼大刺激！

當街被搶，你就算看不起我，也不能看不起老子一身腱子肉吧？！

「搶到老子頭上，我看你們是活膩歪了！」

野狗會搶錢，肯定是受人指使啊！

方東陽聽著學生們討論怎麼花他賺的錢，一聲爆喝嚇得學生們都哆嗦了下。

學生扭頭，就看見個表情猙獰的壯漢嘴角噙著冷笑，大步流星衝過來，當先就給鄭玉台拽得雙腳立了地。

一副□□大哥大的蠻橫樣子。

成年男人的力道不是未長成的小崽子們能抵抗的。

鄭玉台被方東陽唾沫星子噴了滿臉：「小王八蛋，你很牛是嗎？！請兄弟們搓頓好的，能不能也帶上我？」

他咬牙切齒，話都是從牙齒縫擠出來的。

一路過來，他受了樊冬兒諸多騷操作，這會子火山爆發，砸得鄭玉台滿腦袋問號也一肚子火：「大叔你誰啊？」

「老子是你爺爺！今天你不翻倍給我賠錢，今晚事就沒完！」

「你誰呀你？我憑啥給你賠錢？！」

「放開我們老大！」

其餘幾個學生一瞅情況不對，趕緊過來救駕。

「老方，別激動。」

「還是孩子。」瘦削男人趕緊過來勸架，生怕他這兄弟火氣上頭，就把未成年人給揍趴了。

他從頭到尾看到事情經過，之前還撇到了跟著這群學生的狗。

嗯？

那條狗不見了？

管他呢。

「小娃子，你手裡的錢是我兄弟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把你爹媽叫來，翻倍賠賬給我兄弟，這事就算完了。」

「合著你們是搶錢來的？」

「這是我們撿的錢！」

「還敢嘴硬。」方東陽本就脾氣爆，拽回自己的錢包：「被我人贓俱獲還抵賴？你們以為那條狗跑了，就能把事情撇得一乾二淨？」

「做夢！」

「把你們爹媽叫來！」

畢竟還是群學生，被大人們這麼一吼，心裡都有點兒怯。

他們聚在了一堆兒，後頭幾個膽子最小的低著腦袋不敢說話。

鄭玉台快氣炸了，被莫名其妙一頓亂呲也就算了，這群王八蛋還要搶他們的錢訛詐他們。

他從來都是搶人家錢，還是頭一回被別人騎到頭上。

你肌肉大就能顛倒黑白啊！太過分了！

他渾然忘了自己以前是怎麼騎到別人頭上的。

「裝什麼裝，這錢是你的，你有證據嗎你？你叫一聲它答應嗎！」

好漢不吃眼前虧，鄭玉台邊說著，暗地跟同伴交流下眼神。

想搶他們的錢？做夢！

學生們心領神會，分散而逃，狂奔著遠去。

鄭玉台更是夥同兩個學生暴起搶錢，硬是把錢搶了回來。

方東陽：「？？！！」

他再一次，被搶了？！

瞅一眼自己的腱子肉，方東陽覺得今天的世界很魔幻。

大家好像都覺得他，特別好欺負！

樊冬兒也沒想到這群孩子這麼虎，居然當面搶劫。

她扭頭跑走，很快追上了高言。

「汪！」

小黃狗繞著腳步踉蹌的高言來回打轉：「沒事兒吧？沒事兒吧？」

「小黃，你真是個英雄。」高言怎麼都想不到，他會被小黃救了。

剛才，他以為自

己真的會死。

「那是！小黃狗是你一輩子的英雄！」樊冬兒耳朵高高豎起，主動替小黃攬下功勞。

這名頭，安小黃腦袋上最合適。

「咱們呆會……」小黃狗汪汪兩聲，跑出去兩三米發現人沒追上來，趕緊扭回頭看。

高言捂著肚子坐倒在地，臉被燈光一照，慘白得嚇人。

「汪！」

樊冬兒後知後覺，「汪汪！」

她狂奔回去，不自覺繞著少年團團轉。

「我沒事，就是肚子被劃了下，可能出血了。」

高言：「我緩一會兒。」

他滿頭是汗，摸摸小黃狗腦袋，「小黃今晚好聰明，都不像你了。」

他明明記得，第一次喂小黃狗，就是因為小傢伙太笨了。

生活在城市裡的貓貓狗狗都有些開飯盒兒的技能。

能從各種袋子，盒子里尋到食物。

就這小傢伙笨得不要不要的，呆呆傻傻，尋到吃的也打不開。

今晚，它機靈的好似變了條狗。

「汪！」

樊冬兒顧不得暴露，圍著他轉了一圈兒，扭臉快跑出兩三步。

高言坐在地上，看著小狗子回頭看看他，就迅速奔了出去。

「這兒還挺熱鬧。」

穿著便服的趙華和薛清澤停下摩托，趙華買了份米粉，慢悠悠地邊吃邊吐槽：「你還真信那小傢伙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的紙條啊！」

三門街，196號。

他們剛打聽過，三門街只有150號。

趙華是真不想出來。

剛養的小貓貓聰明可愛又漂亮，似乎還能聽得懂人話，這很稀罕人。

可薛清澤因為貓不知從哪翻出來的紙條，就拽著我往這兒趕，是不是有點兒小題大做了？

趙華默默琢磨著，得真聯繫下老同學，給薛清澤看看了。

薛清澤沒說話，他也不確定。

只是今天撞上那貓以後，太多巧合。或許，紙條真的有特殊信息呢？

來一趟不算什麼，成功有好事，失敗也沒損失。

「汪！」

「汪汪！」

「走開走開！」趙華繞開不知從哪跑出來的小黃狗，語氣嫌棄：「這沒你吃的。」

「汪！」

小黃狗立定站好，揚起狗腦袋，濕漉漉圓潤潤的狗眼緊盯著眼前兩人：「汪！」

「老薛，這狗剛剛是不是給咱倆翻白眼兒呢？」

而且，翻得那叫一個活靈活現，相當有神。

「汪！」樊冬兒一口咬住薛清澤褲腳，拽著他往回走：「來都來了，趕緊幹活啊，兄弟。」

趙華瞅著小黃狗自來熟的模樣，噗嗤樂了：「老薛，這你兄弟？」

「沒想到，你人緣挺廣。」

薛清澤：「……」

「汪！」

小黃狗衝撞向趙華，青年被撞得米粉翻倒在地。

還不等他反應，狗子如法炮製地咬住趙華褲腳，瘋狂往外拽。

明明是條狗，趙華好似看出了它眼裡的嫌棄和催促：「愣啥愣！趕緊跟我走！」

趙華有點蒙了。

薛清澤語氣涼涼：「看來，它還認識你，也是你兄弟。」

兩人對視一眼，確定過眼神，沒見過這狗。

狗咋就能認識他們？

周邊這麼多人，這狗誰都不搭理，扯著他們拚命往外拽。

這架勢是知道他們在這，還想扯他們去某個地方？

趙華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阿彌陀佛，玉皇大帝，老薛，咱們趕緊跑吧。」

那貓，肯定成精了

！

「別啊！人家怕咱倆空跑一趟，特意找好兄弟招待咱呢，多熱情。」

趙華：「……」

樊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