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流浪狗與少年①

小黑貓隱藏在熱鬧人流暗處，回頭看一眼聚集的人群，抬抬小爪，得意地跑了。

貓兒舒展開身子，打著哈欠跳上牆壁。

當貓就是這點好，做什麼都是可愛軟萌化人心。

她一路沿著趙華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溜溜達達往回跑。

趙華他們身邊已經聚了一堆看熱鬧的，王安然跑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知道偷兒被抓住了，她一臉驚喜，不停鞠躬，字正腔圓地喊：「謝謝警察叔叔！」

兩位並不比當事人大多少的警察叔叔習以為常，揪著恨不能鑽進地縫裡的吳六子讓王安然認人。

確定沒抓錯人，趙華開口：「明天你到群安區分局做個筆錄，我們確定過情況后，東西再還你。」

「行！」

白鴿子們功成身退，它們優雅地收攏好翅膀，似雪花般飄落地面。

它們低頭梳理著羽毛，溫順安然似吉祥物，完全看不出方才的狂暴。

好似那白雪龍捲都是所有人黃粱一夢，短暫絢爛如煙火，剎那就散去。

黑貓溜溜達達走著，聽耳邊飄來的興奮討論聲，確定沒人注意到自己，腳步越發輕快了。

貓兒柔軟的黑色毛髮被霓虹燈照著，金燦燦貓瞳卻比燈光還靈動。

她在廣場入口處一躍而下，底下跑進來個兜帽年輕人。

年輕人吭哧吭哧地爬著台階，嘴裡破口大罵：「不講規矩的王八蛋，沒鴿子你玩個鬼啊。敢偷拐我的鴿子，被老子逮到，打斷你狗腿！」

踩著優雅小貓步的黑貓停滯了剎那，心虛地加快速度，趕緊跑路。

啥？鴿子是有主的？

你憑啥這麼說，你喂的就屬於你啦？人家鴿子都沒同意呢。

你就是個伺候俺們的小奴婢，平時愛動彈跟你玩玩，不愛動彈誰理你啊。

所以，本貓貓沒偷大冤種的鴿子！不準誹謗！

東方慶舉起鴿子哨，哨聲短促，白鴿子在哨聲里震翅飛起。

「真漂亮啊！」

「那就是訓鴿子的？好厲害！」

東方慶得意地又吹了兩聲，鴿子繞空盤桓，再也沒人提起剛才立了功的黑貓。

而從頭到尾，趙華和薛清澤都沒瞧見黑貓的真正模樣。

他們知道吳六子成了史上最倒霉的小偷，撞上突然而至的鴿子群也就算了。

關鍵是還有隻黑貓被卷進鴿子群，應激反應下，吳六子倒霉地成了那個擋災的。

就，老悲催了。

沒人知道，這一切歡快順利的背後，有隻幕後黑手貓。

一群人都興奮地各自發視頻，不約而同貼上了類似的標題。

《被鴿子圍攻，求問小偷心理陰影》

《連環巧合，史上最倒霉小偷出爐》

《惡有惡報，現在就報》

視頻發布就有了爆火的趨勢，而倒霉賊吳六子徹底社死，蹲完拘留所后發現自己裸奔視頻漫天飛舞，更是金盆洗手，灰溜溜回跑回了老家。

跑路那叫一個快，徹底跟過去一刀兩斷，連名字都改掉了。

畢竟，當偷社死到這份上，打死他也不會再干這行了。

樊同志沒注意，它的功德光輪隱隱有徹底褪去雜質的趨勢。

「勸」人向善，善莫大焉。

貓兒開心窩回小窩，等候鏟屎官。

樊冬兒不打算現在就冒頭，等確定趙華他們可靠，她再暴露也不遲。

三道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貓兒激靈地抖了抖三角耳，毛茸茸下巴無聊地擱在箱子上。

喪喪的貓兒在看見他們的剎那亮了眼睛，爪爪歡快地扒住箱子邊緣，好像在說，你們怎麼才回來，

貓貓等好久了。

趙華忍不住笑，心頭突然一暖，有點想念貓兒暖融融抱進懷裡的感覺。

薛清澤盯著貓兒的眼神意味深長，樊冬兒完全不在意。

黑貓那麼多，薛清澤不敢想，更不可能確定自己出去幫了忙。

貓救人？

別講故事了嘛！一點都不好笑！

樊冬兒正想著，餘光掃過條流浪狗。

那狗毛色黃黑，體型中等，比普通狗瘦很多，隱隱有股子瘦骨嶙峋的感覺。

似乎感受到了注視，流浪狗扭腦袋瞧過來。

小黃狗黑漆漆的狗眼對上黑貓的。

「汪！」

狗子抖抖耳朵，甩著尾巴跑了。

樊冬兒如遭雷擊，圓圓貓眼裡流光閃爍，眼前走馬燈跑過了小黃狗的一生。

她變成了記憶里的小黃狗，穿梭在城市街區，翻撿吃食。

夏熱冬冷，被人驅趕，與其他動物爭搶食物。

一兩歲大的狗記憶很短，千篇一律，黑白世界沒有色彩。

直到有個人出現。

他在小狗面前停留，蹲身放下乾淨的飯食和水，會溫柔地摸小狗腦袋，跟它講話玩耍。

只有那麼幾次，卻牢牢落在小狗駁雜混亂的記憶里。

意識混沌的流浪狗奇妙又堅定地記住了那個人的所有氣味，它嗅聞著少年會路過的地方，記住他可能會出現的時間和地點。

三四歲大的智力，拚命地記住，然後安靜等待少年出現。

三四天的等待，能等來一次也是值得的。

樊冬兒在記憶碎片里看到了自己。

一隻窩在人類領地里，精神抖擻的黑貓兒。

她以為記憶到此為止，沒想到，居然還有。

小黃狗期待地窩在老地方，他知道，有清冽好聞味道的兩腳獸會在黑天出現的。

它用爪爪撐住腦袋，等啊等，就是不見熟悉的人影，反而聽到不遠處有些刺耳的吵嚷和笑聲。

那些聲音很嘈雜，小黃狗陡然站起來狂奔到巷子盡頭。

熟悉的氣味在游曳，混雜著好幾個陌生的味道。

黑白世界里，少年背著大書包低著頭，眼前圍了三四個人。

他們在互相推搡，少年猛地砸出了書包，所有人打成一團。

風捲起落葉，清冷月輝照亮了黑暗的巷子。

「汪！」

小黃狗猛地衝進去，交錯晃動的人影衣服被咬碎。

痛罵聲慘叫聲混雜著狗叫，天旋地轉，小黃狗被鐵棍砸得再也爬不起來。

它趴在污水橫流的巷子角，身體僵硬，甩動的尾巴慢慢耷拉下去，最後只看見了高舉起來的生鏽鐵杆。

「淦！」

樊冬兒忍不住罵出聲：「混蛋！」

哪來的一群熊孩子，打架就打架，居然還藏了刀？！

中二少年，說不準會鬧出人命。

她著急地向下看，巷子里黑夜過去，光明降臨。

重傷瘸腿的小黃狗一點點爬出污水溝，一身臭味，誰見了都要退避三舍。

它艱難地繞著巷子盤桓，沒能嗅到熟悉的味道。

被鐵棍打過的傷口流膿生瘡，兩三日後，這隻流浪狗死在了垃圾桶旁邊。

不知那少年去哪了，再也沒回來。

這狗就執拗地等著，等到了死。

貓兒有點被震撼到，她變成了貓，卻不是貓。

她會權衡利弊，要計算得失。

這樣單純誠摯為了一點點恩情就付出所有不顧一切的感情，或許，只有動物才會有吧。

等等，好像不太對勁。

狗都死

了，我怎麼還在巷子里？

樊冬兒想到了什麼，黑著臉張開嘴：「汪！」

陌生的叫聲活潑歡脫。

樊冬兒：「……」淦！賊老天，耍我呢你？！

她成為了這隻即將死去的小黃狗，出現在了巷子口。

「冷靜！冷靜！」

樊冬兒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霸凌打架事件，有些著急起來。

她得幫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