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魏爾倫消失后，萩司因為失血過度而昏迷過去。

模糊之中，似乎有人抱住了他，在他耳邊輕聲絮語。

但不久后，又有人在他耳邊吼：「喂，醒醒！」

「好吵。」萩司心想。

「媽的，萩司你給我睜開眼睛！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拖去喂狗！」

萩司無視了那些喧嚷聲，徑自睡了過去。

似乎過了很久，萩司終於悠悠轉醒，他孱弱無力的眨了眨眼，眼前模糊地浮現出一張臉。

是甚爾的臉。

萩司迷迷糊糊的盯著這張臉看了一會兒，然後一巴掌拍過去：「倒霉，怎麼下了地獄還能看見你？」

甚爾莫名其妙的被抽了一巴掌，慍怒道：「你也知道自己會下地獄啊？！」

萩司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沒死。

在跟魏爾倫對峙之前，萩司特意囑咐基地里的所有人都躲在屋子裡不準出來，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進行。

甚爾往他腦袋上甩了一巴掌，罵道：「白痴，要不是與謝野你就死了。」

旁邊與謝野也賞了萩司一巴掌，罵道：「蠢貨！你怎麼能自己去跟魏爾倫對峙啊，至少事先跟我們商量一下吧！」

萩司捂住頭：「痛死了啊！」

然而與謝野和甚爾一左一右的圍住萩司，對萩司實施了長達五分鐘的毆打和痛罵。

魏爾倫被關進了書里，短期內不會再出現，他們至少能過上幾個月的安穩生活。

「萩司：你準備拿魏爾倫怎麼辦？」

甚爾不假思索：「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把書毀了，讓那小白臉永遠出不來。」

關住魏爾倫的那本書就放在床頭柜上，甚爾想要伸手去撕書，但萩司一把將書奪過，表示：「不行。」

「為什麼，那小白臉想要殺掉這兒的孩子們，你怎麼能放過他？」

殺害這兒的孩子？那倒不至於，原著里的魏爾倫貌似也沒真的害死過小孩。

昨晚魏爾倫說的那些「我要毀滅掉羊組織的」狠話，大概只是為了恐嚇中也。

但魏爾倫想要殺他是真的。

萩司用手指彈了彈書的封皮，繼續說道：「而且，我跟某個人達成了協議，絕對不能傷害魏爾倫性命。」

他要將魏爾倫交給蘭波。

在萩司撿回中也的那個晚上，他將昏迷的蘭波先生也一併帶了回來。

這是他跟蘭波的交易——只要他捉住魏爾倫，並且將魏爾倫交給蘭波，那麼蘭波就會成為羊組織的一員，會協助他對抗mafia。

*

休息完畢后，萩司前去探望了中也。

中也蜷縮在床上，正靜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萩司走進來的那瞬間，他彷彿聽見中也小聲說了句：「抱歉。」

這是中也第一次如此嚴肅地跟他道歉。

萩司覺得很有意思，於是眨眨眼，將一隻胳膊放在腦袋後面，故作疑惑的問道：「你為什麼道歉？」

「關於魏爾倫的事，我撒謊了。」

之前中也一直在思考「萩司是不是騙子」這件事，但在魏爾倫這件事上，他也欺騙了萩司。

如果他提前將魏爾倫的事告訴萩司，也許萩司就不會受傷。

他因為這件事很愧疚。

萩司並不在意這件事，無所謂的擺擺手。「啊，沒關係，如果中也你的謊言導致了大規模的傷亡，我會生氣的，但你的謊言並沒有造成嚴重的後果，所以我不會怪你的，我原諒你了哦。」

萩司當然不會生氣，因為一切都是他設計好的。

中也不解：「你為什麼這麼輕易就原諒我？」

「因為我喜歡中也啊，我之前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因為喜歡中也，所以即使中也傷害我，我也不會怪中也的——」

萩司說著，萩司爬到床上，五官湊近對方。中也覺得他們距離太近，想後退，卻發現自己已經被逼到床角。

窗外的夕陽是明橙色的，透過搖曳的樹葉零零碎碎的灑進屋內，帶著日光燃盡后的最後一絲余香，融化在晚風裡。

「中也——」就像昨晚那樣，萩司溫柔地抬起一隻手，伸手捧住中也的臉，「你還是不懂『喜歡』這個詞的含義嗎？」

萩司的手指按在中也胸口，他的輕聲細語噴洒在中也臉上，讓中也的心臟猛跳一下，宛若失重。

「欸，中也的心臟有反應了哎。」

萩司輕輕戳著中也的心臟，佯裝驚訝，嘴角泛起愉悅的微笑，「為什麼突然心跳加速？是因為我嗎？」

中也的心臟很少跳動，只有在情緒激動時才會象徵性的跳那麼一兩下，其餘時間都是死水一樣寂靜。

中也張了張唇，似乎想要狡辯，但萩司一根手指輕輕按在他唇上，語氣彷彿蠱惑一般：「沒關係的，別害怕。」

「……」

「另外，再告訴你一個秘密——當我說『我喜歡你』這種話的時候，如果你的心跳加速，那這就代表你也喜歡我哦。」

「……」

「這就是喜歡的感覺，這就是被人重視、被人喜歡的感覺哦——你懂了嗎？」

「……」

「嘛，中也你也喜歡我吧？在你心裡，我是你可以信賴的夥伴嗎？」

中也很不喜歡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於是迅速下了床，退到窗邊，跟萩司拉開兩米以上的安全距離。

他盡量佯裝的若無其事，但急促的呼吸以及略顯踉蹌的腳步出賣了他那緊張的心情。

萩司看著對方驚慌失措的模樣，忍不住大笑出聲，笑得癱倒在一旁的床上。

捉弄中也好有趣。

一旦中也有了人類的感情，一旦他明白了夥伴、信任、家人這類詞語的含義，那麼中也他就會變成真正的人類了。

擁有感情的人類，極度容易受傷，但也極度強大呢。

萩司想著這些，突然覺得餓了。

「好餓——」萩司在床上翻了個身，望著天花板舒了口氣，「中也，跟我一起去餐廳吃晚飯吧？」

中也怔怔地站在原地，一隻手放在心臟上，還在因為方才的心跳過速而感到困惑。

好奇怪——

方才萩司湊近他的那一刻，他產生的劇烈心跳像是窒息一樣痛苦。但那陣痛苦消失之後，他又產生了奇怪的舒適感。

回想著萩司方才大笑的模樣，中也莫名覺得很不爽，於是拒絕了去餐廳的邀約：「沒興趣。」

中也從沒去過餐廳，也很少吃飯。

他剛醒來的時候嘗試過幾種人類的食物，但他始終對人類的飯菜不太感興趣，所以那之後再也沒吃過什麼東西——除了幼崽們送給他的糖果。

他只要攝入極少的營養就可以存活，所以完全不用像人類那樣一日三餐。

萩司趴在床上，一隻手撐著臉：「中也如果不跟我去餐廳，就哭給你看哦。」

「……」

「我真的哭了，我數三下，你如果不跟我去吃晚餐，我就坐在這兒哭一整晚。」

「魏爾倫也不全是在撒謊。」中也心想。萩司是不是騙子他不知道，但萩司真的很喜歡用眼淚綁架別人。

但中也還是妥協了，點頭：「好，我去。」

*

每到開飯的時間，組織里的所有人都會聚在餐廳里一起用餐。

羊組織剛剛建立的時候，成員只有十幾個人，但萩司執意建造了一個超大的、能同時容納幾百人的餐廳。

甚爾：「你有必要建造這麼大的餐廳嗎？這麼多空座位也太浪費了。」

萩司：「你放心，這些空的座位遲早有一天都會被填滿的。」

果然，羊組織的規模不斷擴充，空蕩蕩的餐廳也逐漸熱鬧起來。

然而，就在中也踏入餐廳的那瞬間，正在用餐的眾人一齊安靜下來，他們紛紛抬起頭，用銳利的目光看向中也。

正在中也納悶時，成員們紛紛湊過來，將中也圍住，嘴裡興奮地喊著：「中也救了萩司！」

「我？」中也面露迷茫表情，「你們在說什麼？」

「萩司能活下來都是中也的功勞啊！幸好昨晚有中也在，否則萩司就死定了！」

「對啊，中也創下了這樣大的功勞，完全有資格成為我們當中的一員了！」

萩司很識時務的後退到遠處，任由眾人將中也簇擁。

萩司醒過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向眾人宣布「昨晚是中也救了我，如果沒有他，羊組織就不復存在了。」

在這之前，眾人對中也抱著恐懼，但這件事之後，他們無不感激中也的出手相救。

這也是萩司計劃中的一步。

所有人都在祝賀中也，除了白瀨，白瀨獨自坐在餐廳的角落裡，愛搭不理的看著這一幕，似乎覺得這些人很無聊。

*

這是中也第一次坐上餐桌吃飯，他很不適應。

飯桌上大家各自忙各自的，甚爾拿著電話偷偷在賭場下注；與謝野把盤子里的燒雞肢解了，試圖將骨頭拼湊成一具完整的屍體；白瀨等人則是四散在餐廳各處，聊天打鬧，雜訊不斷。

萩司見中也手足無措，於是主動幫他拿了勺子和碗筷，又將餐盤端到他面前，叮囑道：「可以咯，開動吧！」

中也沒怎麼見過人類的餐具，所以盯著眼前的圓形盤子一動不動。

盤子裡面放著刀叉和一雙木筷，這都是他沒見過的東西。

「歡迎中也成為我們當中的一員哦，現在，請享用晚餐吧，就像我們一樣！」

「……」

「我剛剛教過你怎麼用勺子的，還記得嗎？」萩司溫柔地教導著他，「盤子里的東西都是食物哦，都是可以吃的。」

中也掃視了一眼自己的盤子，並沒拿勺子，而是拿起了那雙筷子。

萩司一愣：「你會用筷子啊？」

原來中也知道怎麼吃飯啊。

萩司放下心來，但下一秒，中也一本正經的將筷子放在嘴邊，硬生生地咬了一口。

「咔嚓」一聲，堅硬的木質筷子被咬斷。

正當中也要將斷掉的筷子往嘴裡送時，萩司連忙攔住他：「錯了，這個是餐具，這個不能吃！」

「為什麼不能吃？」中也疑惑，手上還拿著被咬斷半截的筷子，「你剛剛不是說放在盤子里的東西都是食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