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105.
105.
入場、熱身。
白鳥澤先入場扣球,青城墊球。
荒生虎視眈眈的瞪着白鳥澤的宗村、西條和往常別無二致的低聲和古江交流、岩泉一言不發的認真墊球、宮野在向他旁邊的花捲和松川吐槽白鳥澤的校歌……
「徹。」在又一次差點漏接及川的墊球后,九重開口,「你很在意?」
及川徹的眼神終於從正在扣球的牛島身上挪了回來,下意識大喊,「我才沒有在意牛若!」欲蓋彌彰,又忍不住嘟囔,「可惡,這個力道,比之前交流賽的時候更大了……威力也是,在現場看果然更清楚……」
九重鷹因為話里泄露的信息而沉默片刻:不僅很在意,而且八成昨天回去后又看了很長時間的錄像帶吧?這個人難道渾身上下只剩輕浮的做派和嘴最硬這兩個特點了嗎?
他難以言喻的眼神讓及川打了個寒顫,警覺,「你在想什麼失禮的事?」
「沒有。」
「就是有吧!」
「……沒有。」
「有!」
小學生一樣的鬥嘴並不打擾兩個人手上利落的動作,斷斷續續,直到九重鷹開始懷疑自己被及川下了什麼葯才會和他玩這種幼稚的把戲。
而及川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見九重逐漸沒聲就得意洋洋,彷彿自己已經贏得了角逐的勝利,甚至連最開始他們為什麼會鬥嘴都想不起來——九重鷹見不得他翹著尾巴的樣子,突然手臂垂直重擊,打了個角度刁鑽的側邊遠球。及川下意識去補救,往旁邊一歪身子,一聲悶響——
「你幹什麼啊混蛋及川?!」
「好痛!小岩的腦袋是鐵做的嗎?!放進水裏絕對會沉下去吧!」
及川的下意識埋汰和岩泉的鐵拳如約而至,兩人吵了沒幾句,岩泉就決心要幫及川鬆鬆皮好以完美的狀態迎接接下來的比賽。隨即便是一聲慘叫,聲音大到白鳥澤眾人也忍不住扭著頭看熱鬧。只見青葉城西的岩泉抓着排球就想往自家二傳手嘴裏塞,黑臉引來陣陣恐慌,「岩泉!消消氣這傢伙還有用!」
「白鳥澤的看過來了!留及川一命!」
「九重你也說點什麼啊啊啊啊!」
荒生的驚恐臉太過有趣,九重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插入戰局,絲毫沒有自己才是掀起內戰的幕後黑手的自覺。
「暫且放他一馬,比賽的時候毫不留情的壓榨他當做懲罰吧。」
——這是對磨著牙的岩泉。
而被他拎出來的及川正躲在他後面沖岩泉做鬼臉,見九重側頭盯着自己,立刻想起剛剛那個明擺着是故意的墊球,警覺的後退一步,「幹嘛?」
九重把他看的渾身發毛才慢吞吞的挪開視線,「沒什麼。」
及川:……這樣反而讓人更在意了!
不過在兩方交換熱身場地和白鳥澤眾人擦肩而過時,他就立馬把這點小插曲忘到了腦後。
牛島若利放緩了腳步,「好久不見,及川……」
及川徹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飄飄忽忽的虛假笑容,打斷了他的話,「嗯,好久不見!小牛若!今天你一定會被我們打的落花流水,可別被嚇得腿軟哦?」
牛島若利下意識回答,「別用那個稱呼叫我。」
及川:「小牛若小牛若小牛若!」
他立刻精神起來,抱着噁心到牛島若利就賺到的想法吐舌做鬼臉。牛島若利皺起了臉,卻很快又舒展開——與此同時,及川徹脖子一緊,領子被人不輕不重的提了一下。
「別一個沒看住就對着別人汪汪叫啊。」
「我才不是狗好嘛?!」
九重鷹看向牛島,兩人的眼神一觸即分。誰也不知道兩人通過眼神確認了什麼,一人不再逗留,跟上了白鳥澤的隊伍,另一人則和身旁的人並肩朝場內走去。
如果說兩人此時有什麼相似點……那只有他們不約而同感到了心臟連續跳動時激烈的砰砰聲。
——比賽開始。
第一局由青城先發。
他們的站位和往常比起來略有變動,九重站上了二號位,和荒生岩泉一起守在網前;古江換了西條,站在六號位;而他的旁邊則是以發球開局的及川和接球水平較好的宮野。
及川站在發球區,五指曲起,重重的向下按去。排球表面被壓下去幾個深淺不一的坑洞,又隨着他的松力而回彈。
青城和白鳥澤拉拉隊互相較勁的加油聲逐漸減弱,抵達及川徹面前的時候已經了無蹤跡,全世界只剩他略有沉重的呼吸聲能夠被感知捕捉。
——我現在站在這裏。
——再一次。
哨響,拋球。
助跑,起跳。
揮臂,壓腕。
視線盡頭,只有格外清晰的網和線。
排球險之又險的劃過球網的白邊,從白鳥澤前排三人頭頂向後砸去——
「嘭——」
自由人在排球接近時向旁邊一閃,幾乎本能的判斷,「out!」視網膜卻仍舊艱難的回放着剛剛的那一幕。應該是出界了沒錯……真的出界了嗎?那傢伙毫無疑問是瞄著這裏打的。如果沒出界……想到這個可能,他不由吞咽了一下口水。
轉頭緊張的等待着裁判員的判斷。
吹哨舉旗,是出界。
這個結果出來后,白鳥澤那邊氣氛和緩下來,而青城這邊……
「啊啊啊可惡!抱歉!」
及川煩躁的揉亂了自己的頭髮,氣呼呼的咬着牙——雖然這舉動最後激起了看台上一小部分的尖叫。
九重:「別在意。」
荒生:「下一球下一球!一球換髮!」
白鳥澤發球,大力跳發,但比起被隊里的後輩瞄著跳發一整天的悲慘經歷來說不算什麼。古江仰頭看着急速摔向地面的排球,魚躍救球,一傳到位后迅速爬起,讓開了攻擊路線。
及川插上前排,不著痕迹的目光掃過對面迅速組織起來的攔網。左側一人、中場一人、面前一人,嚴防死守着他能調動的每一個攻擊路線。可他們的站位明顯集中在某個點上……
——防備的對象太明顯了。
是對於自己實力的自信?還是太輕看這邊的攻擊?不管是哪一個,及川的這一個傳球都毫無遲疑。從後方開始助跑的九重吸引了攔網的視線,起跳時無形而發刺的攻擊性讓攔網差點沒忍住扭頭看同樣在扣球時有如此氣勢的隊友,直到追着他和他一同跳躍到空中才恍然發覺中了圈套。排球平穩的從九重面前稍高的位置飛過,毫不留戀,在行進終點被另一人粗糙的手掌全力扣下——
「12號九重選手漂亮的掩護和來自10號岩泉選手果斷的強攻!」解說員大喊,「以及9號及川選手出色的調攻!岩泉選手和及川選手在國中就是配合默契的搭檔,也是白鳥澤的老對手……」
1:1,發球權交換。
「……現在站上1號發球位的是青葉城西一年級的九重選手……在之前的預選賽中,九重選手的發球極具威懾力……」
解說員的聲音伴隨着絲絲不明顯的電流回蕩在場館上方。
「九重?」剛剛來到場邊,正往脖子上掛着記者名牌的人突然驚疑的重複一遍這個姓氏,他身旁面容看起來更加年輕的小記者小心的問,「井上先生,有什麼問題嗎?」
井上先生沉吟,「我來遲了,沒聽到報幕……這個九重的全名是什麼?」
小記者哦哦兩聲,神情放鬆下來。
「我記得他叫……『鷹』。」
——九重鷹站上了發球位。
他拍了兩下球,很隨意的架勢,觀眾席隱約傳來伴隨着拍照聲的騷動,但很快騷動又歸於平靜,默默無聲——在黑髮的攻手舉起手臂托球放在面前時,這種安靜感染了大多數人。
白鳥澤的自由人站在六號位上,枕戈待旦。不止是他,所有白鷲都警覺的抬起了頭,盯視着黑色的鷹。
九重鷹吹哨后不會立馬發球的習慣在幾場比賽后以不是秘密,白鳥澤也不是會因為這種手段而動搖的弱小傢伙。但直到哨聲響起后,前幾秒姑且還算平靜的等待下去,後面則讓人覺得緊張又漫長。他一動不動的站在端線之後,因為發球時間有限,他的目光理應是飛快的,但他的對手卻緊張的忍受着明銳的眼神緩慢的逐一經過每一個角落。
場邊的鏡頭忠實的記錄着這一幕。
而鏡頭光潔透亮的鏡面在最後幾秒的時候反射出行動起來的人,或者他在此時更像一隻穿梭在雲間的鷹。那道淺色的身影在跑動時割裂了球場,勢如閃電,動若雷霆,無情的吸收著從高高天花板上下墜的光。那些光向他靠攏,被揉捏進觸擊到的排球,在下個瞬間地動山搖——
「嘣!!!」
很大的轟鳴,沉睡的猛獸在聲音響起的一剎睜開了眼。
白鷲四散驚飛,抖落一地羽毛。
白鳥澤的自由人斜跨一步,神經幾乎在此時運轉到極限,呼吸迫在耳邊,化為一聲沉重的□□。和光抗衡、和風抗衡、和雷抗衡,他懷疑自己要粉碎在沸騰的海水和升騰起來的火核里——但他沒有。那些混亂的想法被燒成了灰,手臂也幾乎要隨之一同。
這傢伙到底吃了什麼東西——?!大力菠菜嗎?!為什麼好像比牛若的發球還要難接?!
他很想這麼罵,但最後只有一句不成調子的吃痛喊聲,「呃!」
他不得不順着球來的方向翻滾卸力。感謝鷲匠老師的鞭策和巴掌,不然他絕對做不到這本能一樣的動作。世界由此顛倒,排球經由他的手心撞在了網上,「嘭!」一傳不到位。網邊的二傳手倉促抬手去墊了一下,力道有些大,再次近網,「牛——」
呼喊牛島若利的名字只來得及發最開始的那個音節。牛島確實迅速找回自己的節奏開始起跳,在空中開始蓄力。但在他觸球之前,速度更快的卻是一直以來沉默矗立的岩石。
提前幾個呼吸的三步起跳,攀爬過球網,向更高的地方跳去!搶佔先機讓岩泉比牛島快了一息的時間來到了最高處,一直以來需要仰視的對手此時也只能被自己俯視——這樣的想法沒有出現,它只屬於自作多情的看客。
——而岩泉只是專註、沉默、決然的揮臂。
吹哨,青城得分。
「漂亮!白鳥澤接發失誤,岩泉選手抓住機會,一個措手不及的探頭槌得分!」
「niceball!」
「你小子夠果斷啊!」
「太會耍帥了!」
岩泉的頭髮頓時成了被蹂/躪的重災區。
他笑罵走了揉的最用力的九重和小聲說「可惡,輸給小岩了!」的及川,然後悄悄地握了握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