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106.

106.

「沖啊沖啊青城！上啊上啊九重！再來一球——」

九重接過旁邊工作人員遞來的備用球,慢慢地退到了界外。手中的排球比起籃球來說重量較輕，因此關於力道的選擇要慎重把握。

發球不是力量越大越好的，他想,怎樣無限接近於它能承受的臨界點，又有威力,又不會發球出界——這才是真正有趣的課題。

兩邊的拉拉隊在裁判的發球哨聲響起時就已禮貌的安靜下來。九重的目光從六號位跳到五號位，最後抬眼又和網前的牛島若利對上視線。

往上方拋球。

有關的所有思考都凝聚在這一球里，明明發球手的表情冷淡，這一球襲來時卻分明囂張又急迫。重力推著排球一往無前，捲起氣流撞上了自由人展開的手臂。

「手臂絕對會斷的吧？不用叫救護車嗎……？」

觀眾席上響起擔憂的竊竊私語，是幾個沒接觸過排球的女孩,而他們旁邊帶着鴨舌帽和口罩的人感同身受的默默點頭。

而此時咬着牙的自由人感受着勢能逐漸平息，一個趔趄,這次手臂又斜地狠了些，球被彈歪到五號位旁邊。場邊的鷲匠教練很大聲的嘖嘴,充滿了『回去就給我加練到死』的意味。所幸大平獅音及時向旁邊撲去，墊起了這個球。一傳、二傳都被擾亂，但球權還在白鳥澤這邊。

「抱歉，補救！」

牛島助跑起跳。

球的位置並不太好，牛島起跳的姿勢卻仍然完美。在空中的半秒夠他看清楚對面組成的防線:前排攔網攔住了直線球的路線，自由人則已經在斜線上就位……

牛島不再遲疑,果斷揮臂截擊,球瞄著宮野手臂的空隙一路撞了過去,他的表情猙獰起來。而後面的古江再向側面撲救也只勉強墊掉了力度,排球被接飛再次彈起,他也被砸的呲牙咧嘴。

「來自牛島選手的強……」解說員話音未落就被掐了麥一樣戛然而止。

從另一邊後排閃過的身影預卜先知般出現在排球即將到達的地點,急速而無聲。大跨步讓他的腿部肌肉綳得彷彿堅硬的鋼鐵,重心下沉，俯衝到極致，視線幾乎要和地面持平——卸掉重力后，剩下的旋轉並不算太難處理。

「令人驚嘆的核心力量和平衡力！救起來了！」解說員語速飛快地讚歎。

墜落的排球重新高高升起。

「niceball！」

「九重君救得好！」

從場邊驟然響起的叫好聲沒有掩蓋掉九重強硬的命令，一盆冷水般澆在被他呼喚的攻手頭頂。

「荒生！」

「可惡！」

場上的確只有荒生一個人能立刻進行攻擊，但他沒和九重練過快球啊！甚至連強攻練的也沒那麼熟練！而且這個也不是他平時拿手的擊球點吧！

跳起來的時候荒生才更加深刻的理解了這一球的強人所難。又高又快，根本沒給自己留選擇進攻路線的時間，只要遲疑一息就會錯過最佳的擊球機會，他罵了一聲，自暴自棄的全力揮臂。

「嘭！」

白鳥澤回防稍遲，沒攔住這個大斜線，落點空無一人，自由人救球不及。

「漂亮的反擊！青城化險為夷！」

「你這傢伙！」

荒生在這球得分后怒氣沖沖的走了過來，及川見狀不著痕迹的攔了一下，擋在九重鷹前面:阿鷹剛剛的選擇是當時最好的選擇，但根本沒在意荒生前輩的擊球點和反應能力……應該說，他是確認了對面的漏洞后才做出行動的，擠壓掉了攻手的思考，完全沒有考慮攻手的攻擊權。

荒生前輩生氣也沒辦法……

想到這裏又有些頭痛，『這強硬的臭毛病到底從哪染上的？太麻煩了！』絲毫沒想過自己其實也是控制欲驚人的同類。

不過，現在最首要的果然是讓憤怒的荒生消氣。

及川剛想安撫:「荒生前輩……」

荒生皺了下眉，反過來問，「你擋在九重前面幹啥？」

及川憋著氣，一時失語:「……」當然是怕你們吵起來啊！

荒生不想搭理面前欲言又止的及川，矛頭對準了他身後的九重，「——九重！」他質問，「你剛剛沒有叫我前輩！」

眾人，「……」

原來在意的是這個？！

荒生譴責的目光太過情真意切，及川默默退後，把空間留給他們，扶額呻/吟，「為隊伍和諧擔心的我就像是個笨蛋……」

岩泉，「啊是嗎，你一直以來不是都負責火上澆油的嗎。」

及川，「……小岩總是在沒必要的地方很敏銳呢。」

九重沉默，他古怪的上下打量荒生幾圈，把他看的渾身發毛。但為了端著前輩的面子，荒生還是強撐著，「你為什麼不說話？我可是聽到你剛剛沒說敬語直接叫我的名字，太失禮了——大家都聽到了，你不許耍賴啊！」

說罷，目光放在圍觀的眾人身上，想要尋求外援。

「……裁判等下要警告了，我先回去就位了。」

「……我也。」

眾人裝作沒看到，作鳥獸散。

荒生，「……」

九重，「……」

對視。

「荒生前輩果然是和西條前輩這種聰明人完全不同的類型呢。」

「？」

九重鷹在這句話之後就重新退回了發球區，留荒生一頭霧水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沒忍住向宮野請教。

而在聽完后，宮野的目光也一言難盡起來。

他試圖委婉的告訴他答案，「一般來說，提到和聰明人完全不同的……只有笨蛋了吧？」

荒生，「……」僵住。

九重的第三球照樣咆哮著越過球網，但這次被早有準備的自由人接了起來，一傳半到位，二傳手托給牛島，宗村掩護。二傳手的意圖很明顯，宗村沒騙走攔網——但即使知道牛島會扣球，也很難防住。

「超手！突破攔網的強攻！白鳥澤的牛島若利君從國中開始……」

解說和場邊的鷲匠教練的聲音同時響起，「這一球還算像樣。」

指導老師感慨，「其實他們的應對並不算錯，只是12號發球的感覺感覺比錄像里的要更強勢，才拖到現在。」

鷲匠教練不滿的盯着場內，「哼，還是練的太少。」

白鳥澤的自由人:「……教練在瞪我。完了，我回去肯定要加練至少兩百個接發球。」

他和天童輪換，後者上場時笑嘻嘻的安慰，「沒關係，至少鍛治沒因為前兩個球扇你耳光——」

自由人頭皮發麻，小聲哀嚎，「天童你小聲點！教練開始瞪你了！」

白鳥澤的發球回，主攻手發球，威力一般的跳發，但瞄準了及川上插前排時的空隙。

古江謹慎的判斷對了落點，一傳刻意墊的稍高，給出了調整的時間。

「接得好！」及川高聲喊，「荒生前輩！」前排的荒生三步起跳，岩泉配合掩護，但這一球卻在最後托給在四號位蓄勢待發的宮野。攔網被分散，最後只有一人半到位，排球擦著副攻手的手掌落入白鳥澤場地。

「非常舒服的一個平拉開得分！」解說員喊道，「能看出青城的戰術很全面，配合也非常默契啊。」

4:2，青城領先兩分。

自家球隊領先，拉拉隊更加費勁的加油吶喊起來，一時竟壓過了白鳥澤。學校安排了校內學生在決賽的時候一同跟隨觀賽，其中不乏被拽過來湊人頭的學生——伊吹亮介就是其中一員。他是籃球部的部員，為了堅持要來為排球部加油的女友才會放棄去打街籃出現在這裏。

「青城這次看起來有機會啊？」他們應援後面的觀眾討論著，「竟然領先了白鳥澤，開場的這幾個球質量也都很高……」

「12號的發球得分很關鍵，不過他這個人好像突然冒出來的……我前幾天也看了預選賽，回去后翻了最近幾年宮城的比賽，都沒見過他。難道是從其他地方過來的？」

伊吹亮介的女友聽到了觀眾的對話，很自豪的扭頭，「那是我們同年級的九重君啦！超級厲害的！人也很好！據說今年才開始打排球就能打的這麼好！」

觀眾一看是個可愛率直的姑娘，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捧場的笑起來，「誒？是嗎？」

「當然！」女孩子滔滔不絕的讚歎，「九重君很擅長運動呢，平日成績也名列前茅，而且人也很好。雖然看起來不易接近，不過我們都覺得是因為他不擅長應對女生……」

旁邊一直昏昏欲睡的伊吹聞言精神起來，滿臉震驚，「純子你為什麼這麼了解那傢伙？！你連我打了什麼比賽都不關心！」

「但那是九重君誒！大家的九重君！」純子理直氣壯，「或者比起九重君來說，你更想讓我關注及川同學？」

及川和九重，青葉城西並列的兩大校草，前者輕佻又很討女生喜歡，後者則低調很多……

伊吹屈辱的做出選擇，「……那還是九重吧。」

——他是二年級生，沒見過九重，但撞見過及川被圍追堵截的誇張場面。

而他的選擇其實也沒人關心……純子繼續向觀眾安利，「及川同學——就是那個同樣很帥氣的二傳手提起過，九重君之前是打籃球的，運動神經超好的！好像很出名的樣子……」

伊吹憋了半天，此時終於逮到了插話的機會，「那我為什麼沒聽說過？」

純子瞪他，「你打比賽也只是在縣內轉悠吧？前段時間也是，只出場了縣民大賽。每年都說要去全國但根本突圍不出去——」

觀眾看不下去伊吹大受打擊的表情，小聲給他挽尊，「宮城的賽區安排不管是排球還是籃球都挺死亡的。這位小哥也……」

話音未落，就見伊吹大受打擊的表情變魔術般切換到感動，「你竟然知道我一直在縣內打比賽？那你之前說根本不懂籃球是騙我的嗎？」

女孩子臉頰飛快漲紅，「啰嗦！」

觀眾，「……」我就像是走在路上突然被踹了一腳的狗。

他決定強行打破粉紅泡泡的氣氛，「那這位九重同學為什麼會突然來打排球？是因為打籃球出了什麼事嗎？」

「應該沒有吧？這個我也不知道誒，九重君雖然沒太避諱這個，不過我們也沒去追問過。」純子一秒從甜蜜氛圍中脫離，有些猶豫，「可能也和他從東京回到宮城有關？九重君說過他國中是在東京讀的……」

而傻笑着的伊吹突然愣了一下，「東京？」

「對呀。」

東京、九重、籃球……這三個詞分開來看毫無關聯，但放在一起則讓伊吹感到了莫名的眼熟。

……到底是在哪裏見過？

伊吹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