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核銷（3）

永瑆臉上有了笑容，掏出鼻煙壺，又問盧蔭溥：「邪匪忽東忽西，賊蹤不定。按旬上報，不會耽誤軍隊追剿嗎？」

「臣以為朝廷無須考慮！」盧蔭溥堅決果斷，「剿匪是將領的事，報賬也必須按朝廷訂的章程來。」

正是釜底抽薪，果斷，敏於任事——永瑆暗自高興自己用人得當，又想起他是阿桂公調教出來的人，更加欽慕已故的大清柱石。

「好！南石，本王賞你件玩意兒。」永瑆把和田籽料伏虎羅漢內畫的鼻煙壺遞給盧蔭溥。

隆宗門前侍衛正換班，望見成親王坐在章京房門口，都規矩起來，手按佩刀，步伐身姿整齊劃一。

永瑆眯起眼睛瞧著——當小皇子時，他便在上書房熟讀經史，學的就是勘心治世。——福寧焉不知釐清軍費辦法，為何任由將領支領軍費？湖北剿匪時有把柄在將領手裏？要麼和將領沆瀣一氣，貪污冒領……不管怎樣，這一筆軍費支出要有專人監督。

他決定向皇上建議，派人押運軍餉去前線，看了一眼盧蔭溥——「不錯的人選！」他想。

戴衢亨見成親王出神，突然想起自己的事，低聲問詢問。

宜綿任總統、陝甘總督時行軍最有規律，盧蔭溥記得——每天換地駐紮大營，軍費花的如流水一般。拿起一摞摺子呈給戴衢亨說：「宜總督逐日移營，和珅經手奏銷了的。惠部堂去年十月和德將軍會兵一處，臣整理了兩路人馬的匯總。」

「甚好！」戴衢亨大喜。接過摺子又向永瑆請示，皇上等著幾道旨意，他要會同那彥成覆奏，王爺可有吩咐？

永瑆樂得避開，忙說沒事，又告假說：「皇上若問，就說本王去戶部——」突然想到不如實話實說，「不！就說本王瞧著今兒朝里的事已完，先打道回府了。」

戴衢亨領鈞旨趕回咸福宮。

「南石，戶部、兵部的賬簿可以送回去了。」永瑆吩咐盧蔭溥說，「就你那兩條，詳細寫，摺子呈給那中堂。」說完他起身向隆宗門走去。

出來隆宗門，聽有人喊道：「王爺，王爺千歲！」回頭見安祿追來。

安祿一手按刀柄，一隻手往前一掏，單腿跪地行一個乾淨漂亮的參見禮，站起身，喘著粗氣說：「千歲噯，叫安祿找得好苦！」

「哦，你找本王，准沒好事！」永瑆笑眯眯地說，腳下不停朝南邊武英殿走着。

「千歲爺！」安祿伸出胳膊讓永瑆扶著，一個勁巴結，鼓起腮幫子，凸着眼睛，嘴上賽同抹了蜜，「扶著安祿的胳膊，慢點兒走。」

「王——爺！咯咯咯！」像破鑼響了一聲，「噗嗤」又掉進泥里，驚起公雞一陣亂叫。

永瑆聽得半邊身子發麻，低頭瞅一眼，板着臉訓斥：「沒溜兒的，還公爺呢！好好說話！」

「喳！嘿嘿！」安祿臉紅了一下，哀求道：「王爺！您老人家管着軍機，叫安祿去陣前效力呀！」

知道他幾次請求去西南剿匪皇上不準，永瑆皺着眉頭說：「豈是本王能說了算的！在京城護衛皇上，太夫人膝前盡孝不好嗎？朝廷將來有用你的地方，還怕埋沒了你怎的？」

「不是這麼說！王爺！」安祿正抬着一隻胳膊，仰頭沖永瑆發急忘了帽繩沒系，緯帽「啪嗒」掉在地上。

他慌忙撿起來，一手按著帽頂，胳膊又伸到永瑆手下硬抬起來，說：「我的好千歲爺！要是奴才老阿瑪在世——您想，他能不上陣嗎？老阿瑪沒在軍中壯烈，不能進昭忠祠，老皇上給加恩入的祀——奴才這回非得掙回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