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囈語

「所以你為什麼要躲著他們？」

萊厄雙手不停地揉著兩側太陽穴，臉色顯得有些猙獰。從剛剛開始，他就莫名其妙地開始頭疼，現在更是越發嚴重。

克莉絲在牆角縮成一團，小心翼翼地瞅著萊厄：「什……什麼？」

「那些鎮上的居民。」

萊厄俯下身來，居高臨下地盯著克莉絲，左眼中布滿了血絲，「你說他們好像得了癔症……癔症而已，你這麼小心地躲著他們做什麼？」

克莉絲被萊厄這猙獰的模樣嚇得打起嗝來，忙不迭解釋道：「我……我怕哇！」

「……你總會說出實話的。」

萊厄眼神陰狠地掃過克莉絲，並沒有相信她的說辭，但也沒有揪著這個問題繼續問下去，「換個問題，修道院在哪裡，帶我過去。」

「我真不知道哇！」

克莉絲可憐兮兮地搖著頭，「修道院不知道怎麼回事，就不見了！那天我離開修道院，給康斯坦斯姐姐寄信，結果寄完信之後……卻不知怎麼的就找不到回修道院的路了。我那天在鎮子上找了好久，本來修道院就應該在那兒的，但我就是找不著！」

「滿嘴胡言亂語的謊話精，合該拷打一番才行……」

「閉嘴閉嘴閉嘴！」

萊厄猛地揮動匕首朝腦袋後方刺去，但仍然什麼也沒擊中。

那聲音不知道究竟是從哪裡蹦出來的，攪得萊厄的腦袋越發刺痛了。

「你不覺得你現在變得不像你自己了嗎？」

熟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萊厄下意識地朝右邊轉過頭去：「伊斯塔？！」

但那邊並沒有伊斯塔的蹤影，有的只是在街邊圍成一圈的居民。

但雖說如此，那句好像是伊斯塔所說的話語卻仍然給萊厄提了個醒。

他現在的狀態越是不對勁，就越是不能順著這路子走。

即便有頭疼欲裂的影響，但萊厄現在未免也有些過於暴躁了。

「你……你沒事吧？」

克莉絲縮在一旁，看著突然大吼大叫，又毫無徵兆變得沉默的萊厄，沒敢湊上來，只敢小心翼翼地遠遠問道，「你還聽得見我說話嗎？」

萊厄緩緩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彷彿有微弱的電流從渾身遊走過一樣，一時間他竟有種渾身發麻的感覺，冷汗從背後瞬間滲了出來。

好一會兒，他才勉強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

「你……你沒事啦？」

看著萊厄的表情逐漸平緩下來，克莉絲咽了口唾沫，試探地往他那兒邁了兩步，伸出手去：「你還站的起來嗎？」

萊厄緩緩睜開眼睛，下意識向她伸手。

「噹啷……」

然而，毫無預兆的，一個奇怪的物件從萊厄鬆開的手掌中掉落下來，在地面上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是什麼東西？」

克莉絲被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往後躥了一大步。

萊厄下意識地定睛一看，那是一個螺旋形的鐵片，看上去形狀有些像是立體的漩渦。他很確定自己的手裡絕對不曾握住過這個玩意兒，甚至從來就沒有見過它。

這是剛剛突然出現在他的手中的。

不過，還沒等萊厄多加細想，他就出於本能地轉過頭去，只見街道上的那些行人突然都轉過頭來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不僅盯著，他們還邁動了腳步，朝他們這兒走過來了。

「你之前有遇見過這種情況嗎？」

萊厄飛快俯下身撿起那個突然出現在他手中的怪玩意兒，

匆匆瞥了一眼那些朝他們聚攏過來的行人。

雖然萊厄沒有向她投去視線，但克莉絲也知道他肯定是在和自己說話，於是連忙要搖了搖頭：「沒有！這些天來能引起他們注意點事情都很少發生，更別提一下子影響了這麼多人！」

「明白了。」

那就絕對是這個突然出現的怪玩意兒的問題了。

萊厄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徽章用力拋出，隨著一道尖銳的破空之聲響起，那個徽章一眨眼就消失在萊厄和克莉絲的視線里了。

克莉絲被嚇了一跳，壓根沒想到萊厄會突然丟東西，「那是什麼東西？！為什麼突然要把它丟了？」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比起這個，現在更要緊的是我們得趕快離開這兒，可別告訴我你連個落腳之處都沒有。」

萊厄看也不看那個被他丟飛的徽章，只是緊緊關注著那些突然起了反應的行人，果不其然——不一會兒萊厄就見他們確實受到了那玩意兒的吸引，很快就將注意力轉移了過去。

「落腳的地方有是有啦……但是我今天還沒有找到可以吃的東西，要是就這樣空手回去的話，就只能餓肚子了。」

克莉絲可憐兮兮地抬起頭看向萊厄，「雖然也不是不能忍受，但是最好還是不要啦……總是餓著的話，說不定就會變成他們這樣子……」

可話還沒說完，她卻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緊緊盯著萊厄的左手，微微張嘴愣住了。

萊厄下意識地順著她的視線低下頭看去，結果就看見之前明明被他遠遠丟出去的徽章，不知怎麼的突然又回到了他的手中，而且還被他緊緊地攥著，甚至自己還沒察覺到。

該死的，什麼鬼東西？！

果不其然，那些行人就好像能感應到這個徽章一樣，這會兒又全都齊刷刷地轉過頭來，隔著街道死死盯著萊厄了。

「看樣子你是沒機會再去找什麼吃的了。快走！」

萊厄沒有再試著把手中的徽章丟掉，轉過身去拽上克莉絲就開始逃跑，「這鎮上有沒有什麼比較安全的地方？如果一大群成年人鐵了心想要闖進來的話，普通的門窗可擋不住他們。」

克莉絲愣愣地眨著眼睛，被萊厄拖著跑，「我不知道啊？我們不能把他們甩掉嗎？只要他們找不到我們，我們找個地方藏起來不就行了？」

「有這個丟不掉的怪東西在手上，最好別覺得我們能甩開他們。」

萊厄正說著，耳邊突然又毫無徵兆地冒出了呢喃聲：「不用跑，把他們全殺了就行！」

突如其來的低語讓萊厄腳下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還好他身體協調而且反應的快，這才勉強站穩了身體。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從剛剛開始，萊厄的耳邊就開始一直時不時念叨著詭異的話語，就好像是在攛掇著他做某些事情一樣。

萊厄忽地想起剛進入這個鎮子時，在路上遇到的那個老者的話語，他說讓萊厄順從自己的慾念——難道這些在他耳邊回蕩的話語就是他內心的慾望嗎？在進入這個鎮子之後，他的慾望被某種詭異的方式直接呈現出來了？

不，不對……

萊厄可不覺得自己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惡趣味，先不說要把這群行人全部殺死，就拿最開始的那句讓他把路上趴著的小孩踢開的囈語，就絕不可能是出自萊厄自己的內心，他可沒無聊到那種程度！對於那種看上去就詭異的情況，他只會躲的越遠越好，絕不可能自己湊上去動手動腳的。

「怎……怎麼了？」

克莉絲看著突然停下腳步，臉色陰晴不定的萊厄，一邊回頭看著慢悠悠圍攏過來的行人，一邊焦急又小心翼翼地朝萊厄問道。

她可早就發現了，眼前這個男子也詭異得很，可不一定就比旁邊那些行人來的安全。但沒辦法，她早就瞥見了萊厄手裡握著的匕首——旁邊那些行人不會立刻衝上來把她撲倒，但鬼知道眼前這個傢伙會不會之前掏出匕首捅她幾刀！在這種情況下，還是聽對方的話比較好，即使她到現在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沒事……走！」

萊厄甩了甩腦袋，冷冷地瞥了克莉絲一眼，將她推到前面去，「快點帶路，如果你找不到安全的地方，那我也保證不了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