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霧
「啊？」
克莉絲可憐巴巴地回頭看了一眼萊厄，看他那猙獰的臉色，估摸著他剛剛放的狠話不像是假的，也只好硬著頭皮在前面帶路。
但她也確實不知道有什麼地方能擋得住這些居民呀，這鎮上的房屋都差的不多，門窗更是不會有太大的差別，硬要說的話修道院的門窗可能要更厚實一些，但現在修道院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不過，說實話，克莉絲不是很懂為什麼要害怕這些居民。就以他們現在的這種身體狀況，都不用她去推，風吹一吹都能把他們吹倒在地，哪裡還有什麼多餘的力氣去撞門啊？不把自己撞散架就不錯了。要是把她和這些居民放在一起，讓別人來辨認誰更需要幫助……她打賭大部分人都會選那些居民——他們都已經瘦脫了相，完全是瘦骨嶙峋的模樣，怎麼會有人覺得他們還能給別人造成危險呢？
想到這裡，再度瞥了一眼神經兮兮的萊厄，克莉絲忍不住悄悄嘆了口氣。本來她今天遇見這麼個乍一眼看上去還算正常的人，而且對方還是她的熟人的朋友，還覺得是這段時間來難得的好事兒呢……誰成想這傢伙其實壓根就也不太正常，詭異得很。
比起那些居民，克莉絲倒是覺得這傢伙反而更危險一點！他手裡可是有刀！
「喂！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
突然，萊厄猛地伸手抓住克莉絲的手腕，「你確定是往這邊走嗎？！」
克莉絲愣了一下，回過神來，疑惑地看了一眼眼前空曠的道路——她還以為前面被圍追堵截了呢，可是看上去不還是啥也沒有嗎，「應該……沒什麼問題吧？這條路怎麼了嗎？」
「？」
萊厄看著前方逐漸蔓延過來的濃霧，又看了一眼一臉無辜的克莉絲，忍不住皺起眉頭：「你確定這霧沒問題嗎？」
萊厄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這霧氣裡面翻騰的不知道是什麼鬼東西，乾瘦嶙峋的鬼爪，彷彿在尖叫哀嚎一般的扭曲面龐，都在霧氣里若隱若現，一看就不是什麼安全的玩意兒。
可克莉絲卻對眼前這霧氣視若無睹，甚至還一副覺得這壓根沒什麼問題的模樣……難道是萊厄判斷出了錯，其實這霧氣只是看上去詭異，事實上很安全？
「霧？哪來的霧啊這大白天的？」
克莉絲莫名其妙地再度看向前方，可還是沒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嗯？白天？
萊厄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頭向上方看去。
他明明記得，在剛進入這個鎮子的時候，雖然時間應該是正午，但天色卻陰沉的嚇人，被濃霧籠罩著的天穹看上去就好像接近傍晚時分。但現在看來……卻能直接看見明晃晃的太陽？
不應該啊！這天色若是在短時間內產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萊厄沒道理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在第一縷陽光透過濃霧撲灑下來的時候，萊厄就應該已經能夠注意到天色的變化才對。
現在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究竟是萊厄真的因為頭暈目眩而變得遲鈍了，還是他的感知在某種程度上被外物所蒙蔽遮掩了？
「嘿？你……你沒事吧？」
克莉絲伸手在萊厄眼前晃蕩著，心裡忍不住暗暗腹誹：這傢伙一驚一乍的也就算了，還總是突然說一些奇怪的話，然後又自顧自地陷入沉思……簡直就像是精神有問題的瘋子一樣嘛！
要不是這傢伙說自己認識康斯坦斯，有可能知道康斯坦斯的下落，克莉絲老早就找機會把他丟下開溜了！——當然，
主要也還是怕刺激到他，萬一他看到克莉絲逃跑，哪根筋搭錯了直接拿著刀衝上來就捅……那克莉絲可承受不住。
但現在萊厄可完全沒心思再去注意克莉絲的小心思，在他的視角里，前方街角的灰霧此時正在以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向著他所在的方向迅速蔓延，就好像是發現了獵物的獵人一樣。
面對這種詭異的場面，克莉絲卻仍然不為所動——這確實讓萊厄疑惑眼前的霧氣是否屬於幻覺，但他不敢賭克莉絲就一定不在演戲，亦或說她所見的未必就一定才是真實的。要知道，「和克莉絲相交甚篤」這隻不過是萊厄記憶中的設定而已，甚至於除此之外他對此也沒有更多印象，就連克莉絲本人都表現出一副不認識萊厄的樣子，那他又怎麼可能把過多的信任寄托在她身上呢？
紛亂的思緒在腦中一閃而過，不出一瞬，萊厄就已經打定了主意，立刻轉過頭朝遠離那霧氣的方向開始逃跑。
至於為什麼沒有拽上克莉絲……
一來，以那霧氣蔓延的速度，如果萊厄再拖上一個人，再加上後面還有那些居民圍堵，他可沒有絕對的自信能夠逃脫。二來……他倒也想看看，克莉絲究竟能不能看到那霧氣，她現在表現出來的究竟是不是演給她看的。如果不是演的……那他倒要看看，如果克莉絲被這霧氣吞沒之後，究竟會受到什麼樣的影響。
然而再完美的計劃卻也趕不上變化，就在萊厄轉身往後竄的剎那間，他就感到自己彷彿撞在了一個感覺並沒有實體，但卻能夠感覺得到的東西上。
下一刻，他的眼前就被灰色的霧氣充斥——原來他轉身就撞進了從另一端蔓延過來的霧氣之中。
剎那之間，萊厄感到似乎有某種東西正在被從他自己的身上剝離，一種極強的拉扯感在全身浮現——他猛地意識到，被剝離的不是身上的其他東西，正是他自己。
在發覺這一點的瞬間，萊厄的意識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他就好像被丟進了某個穿梭通道之中，整個身體在某種力的作用下被狠狠拉扯著。
然而，這一切在一旁的克莉絲眼中卻僅僅只是……萊厄突然毫無徵兆地轉過頭去並猛地躥了兩步，但隨即又立刻像是被什麼東西固定在了原地一樣，保持著動作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克莉絲大為震撼，這傢伙又在發什麼神經？
雖然有點兒害怕這個精神不太正常的傢伙會不會突然暴起傷人，但看著朝他越發逼近的那些居民，即便克莉絲不覺得他們有多大的威脅，不過也仍然感到了難以言喻的詭異。雖然已經很想趕快趁此機會逃開，但出於最基本的良善，克莉絲還是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一邊警惕地盯著慢慢靠近的居民們，一邊戳了戳僵在原地的萊厄，「你怎麼了？！我們不用跑了嗎？」
但詭異的是，回答她這句話的卻是一聲輕笑。
萊厄僵硬地轉過脖子看向克莉絲，他雙目無神，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處於有意識的狀態，但嘴角卻咧開明顯詭異的弧度，甚至還開口說道：「逃？為什麼要逃？」
話語中，飽含著一種奇怪的笑意。
克莉絲渾身打了個激靈，忍不住後退兩步——不對，眼前這傢伙說話的方式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了，語氣也完全不同……就好像殼子下面換了個人一樣！好恐怖！
「萊厄」眉眼彎起，無神的雙眼被掩蓋在滿臉笑意之下，顯得矛盾而又違和。
「砰！」
他以一種誇張的姿勢揮出拳，狠狠地將靠近的一個居民砸倒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面對這種羸弱無力的傢伙，居然也要逃跑嗎？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萊厄」抱著肚子狂笑起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真是太有意思了，簡直就像是毫無邏輯的垃圾電影一樣嘛！」
克莉絲不知道萊厄說的「電影」到底是什麼東西，只是感覺眼前這個人現在比剛才還要危險的多！剛才只是有點神經質，現在壓根就是個瘋子！
她當即出於本能地後退幾步，轉身就想要逃跑，但下一刻，萊厄就好像是會瞬間移動一樣，瞬間出現在了她的身前，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領子。
「萊厄」笑眯眯的臉瞬間湊近克莉絲的眼前。
「你……要去哪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