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信

寫信

高城醒來以後,真正見到許思行,已經是在第二天的下午。高家父子三人都已經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崗位,高媽媽出去買東西,高城的病房裏難得地安靜。他是個閑不住的人,不肯聽醫生的話乖乖躺着,就一個人,穿着一身病號服,站在窗邊看着外面的人來人往,想着一些平時沒功夫去想的事。

他在想昨晚那個倉皇離開的許思行。

凌晨一點多,許思行回到了醫院,他小心翼翼地將高城的東西放在了他的床邊,輕輕為他拉了拉被子,可剛要離開,就被床上的人握住了手腕。

許思行身體僵了僵,月光下,高城的眼睛亮的驚人,兩人在黑暗中對視,最終,許思行敗下陣來,輕聲開口道「我幫小帥給你送些換洗的衣物。」

「思行,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我沒有生你的氣。」

「那我們還是最好的兄弟么?」

許思行沒有說話,他推開了高城的手「少說話,好好養傷,我先走了。」

噹噹當,三聲規律的敲門聲將高城從回憶中喚醒,他拉開了病房的門,卻見門口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思行?」他露出了一個驚喜的笑,卻不慎扯動了傷口,疼地嘶了一聲。

「嘖嘖嘖,高老三啊高老三,這麼多年你是一點都沒變啊!眼裏除了許思行看不見別人了是吧!」劉大勇坐在輪椅上,不滿地開口。

高城按著右臉,歪頭打量著坐在輪椅上的人「劉大勇?你怎麼在這!」那語氣中的不確定差點瞬間讓劉大勇產生了一種『這兄弟不能要了』的想法。

「呦!少校!真是謝謝您嘞!您老人家還沒忘了我這鐵瓷兒呢!」

高城將幾人讓了進來,猶覺驚奇「大勇,你和思行……你們怎麼會一起過來?」

劉大勇得意一笑「你現在可啥都不是咯!我和思行才是一個戰壕里的兄弟。哥們兒A大隊四中隊隊長,可是跟思行天天同吃同住同訓練。」

高城腦海里警鈴大作,不知怎麼,心裏的不爽怎麼也無法撫平。他們是一個戰壕的,那自己算啥?是了,七連都改編了,他和許思行充其量也只是老戰友了。高城深吸了一口氣,安慰自己,不慌不慌,你和思行多年情分,哪是他劉大勇能比的。

還沒等高城緩過來,只聽另一邊,推著劉大勇的那個娃娃臉笑容滿面地對他伸出了手「高副營長,我叫邱天宇,是A大隊四中隊的副隊長,對您,我可是久仰大名了!」高城剛與他禮貌的握了握手,就聽邱天宇說「之前跟思行住一起的時候,聽他提起過你們小時候的事情,總想着一定要認識認識你,謝謝你幫我照顧我家思行。」

高城越聽越不對味兒「幫你?照顧你家思行?」

邱天宇伸出手臂一把攬過了許思行「我跟思行可是穿開襠褲的時候就在一起玩了!後來要不是思行出了意外,我們肯定也會一起讀書進軍隊,哪會這麼多年才在A大隊重遇。說起來,這麼多年,還要謝謝你幫我照顧弟弟!」

高城搖了搖頭「不用謝,照顧也不是給你照顧的!」嘴上說的硬氣,高城的心開始咕嚕咕嚕地泛酸。他跟許思行相伴十幾年,從沒見過許思行有什麼戰友、什麼發小哥哥的出現。現下他高城不過離開思行兩年,怎麼冒出這麼老多牛鬼蛇神,趁虛而入要搶他在許思行身邊的地盤!更氣人的是,他連個發火的資格都沒有,他的十幾年,在這兩年的缺席下,可能什麼都不是了。

「和尚,你小心點你的肩膀,別亂動!」許思行看着劉大勇在一邊夠桌上的蘋果,連忙幫他拿了過來,劉大勇接過蘋果在衣服上蹭了蹭,就直接開啃。邱天宇在一邊吐槽「和尚,你什麼毛病啊,思行給你洗好的你不吃,非得來高副營長這裏蹭人家的蘋果。」

劉大勇咔嚓咔嚓大口地嚼著甘甜的蘋果,笑嘻嘻地說「你懂啥,這飯啊,還得是別人家的最香!這果子,還得是別人買的更甜!」高城看着劉大勇被二人環繞,還有許思行的擔憂,不由得流露出了幾分羨慕了。如果是以前,思行的眼裏一定只有他,劉大勇是什麼醜八怪?還能跟他搶?

「劉大勇,你那肩膀咋弄的?」

劉大勇吃完了果子,一抬手,果核穩穩地落入了垃圾桶中,他得意地笑笑「這可不能告訴你,都是秘密!你那臉是咋回事啊?」

「遠程引導,讓石頭子兒咬了一口。」

「屁!我聽思行說,你是叫彈片給收拾了!」

高城看向許思行,許思行笑笑「昨天來看大勇哥,見到了小帥,小帥跟我說的。」

高城皺了皺眉,原來,他根本不是來看自己的,說不定給自己帶東西,照顧自己,也不過是順手罷了……高城忽然就覺得很泄氣,沒了應付劉大勇的心情。

邱天宇抬手看了看手錶「已經三點了,高副營長,我和思行得儘快歸隊了。和尚這邊,他肩膀和腳踝上都有傷,行動不便,如果您有空,麻煩平時過去看兩眼,等我和思行有空,一定請你吃飯。」高城沒有理邱天宇,看向了在一邊的許思行,許思行似乎很贊同邱天宇的話,迎合一般地點了點頭。高城像是被打了雞血,對許思行鄭重道「你們放心!一會兒我就跟大夫商量,把劉大勇的病床挪到我這屋來,我親自照顧!」

邱天宇大喜,對着高城連連道謝。許思行毫不意外,覺得這很像是高城的作風。他就是這樣,會很願意照顧身邊的兄弟和朋友。

高城目送著二人離去,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劉大勇「兄弟,還吃蘋果么?我給你削一個!」

劉大勇擺了擺手「我啊,什麼都吃不下去,這傷口一天天是又疼又癢,好胃口也給磨沒了!」

「我剛才看你吃的挺香啊!」

「我要是表現的對什麼都興趣缺缺,那不是讓他們擔心么!表現得嘴饞一點,他們才會相信我的狀態很好。」劉大勇靠坐在輪椅上,看着高城「高城啊高城,不是我說,你到底作了多大的妖?看你在許思行面前這麼小心翼翼的樣子,都不像你了!」

高城沒說話,默默地將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放在了劉大勇面前「我答應思行要好好照顧你的,你吃!」

劉大勇將蘋果推開「你別想給我打岔!當初思行剛來A大隊,我問他,他就只說你們掰了,今天我再來問你,你也像個鋸嘴葫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高城坐在一邊,按了按自己臉上的紗布「不是我不說,而是一言難盡。總之,是我對不住他。」

「真不敢想像,這話能從你嘴裏說出來。」劉大勇將腿架在了高城的床尾,看着高城笑了笑「怎麼個不對法啊?」

高城抱着手臂轉過身,橫了劉大勇一眼「劉大勇,我勸你適可而止。別、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那看熱鬧的嘴臉!」

劉大勇笑笑「要不要兄弟我幫你支幾招?」

高城不信任地看向劉大勇「你能有什麼辦法!」

「打電話,寫信,送禮物,多在他面前刷刷存在感,反正就是,讓他感覺到你想要修復這段關係的誠意。」

「怎麼感覺怪怪的……聽着像是忽悠小姑娘的辦法!你確定這能有用?」

「這人與人相處,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不都是那麼點事!你試都不試,咋就知道沒用了!」

於是,這天夜裏,高城對着面前的信紙,咬着筆頭髮呆。已經跟人打好招呼搬到了高城隔壁的劉大勇半夜醒來,眯着眼看向小夜燈下眉頭緊鎖的高城,嘆了口氣「城哥,城爹,城爺爺,這都幾點了,你還不睡!」

高城煩躁地擺了擺手「別吵!」

劉大勇單腿跳起,就要搶高城的信紙,高城連忙要搶回,爭奪間只聽劉大勇嘶一聲,高城連忙鬆手「沒事把你,你說你搶什麼!肩膀上還有傷呢!」

劉大勇卻是露出壞笑,將信紙搶到了手裏。開始朗讀高城的信「思行……」劉大勇頓住,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拿着信紙正反瞧了好幾遍,看向高城「我靠!不是吧!你特么寫了一晚上,就憋出倆字?」

高城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劉大勇將信紙丟還給高城,高城接過,小心地將剛剛搶奪弄出的褶皺壓平「你趕緊睡吧,不用管我。」

劉大勇拍了拍高城的肩膀「我要是不管你,你是不是這個禮拜都不準備睡了?」

高城不滿地反駁「我這是還在打腹稿,跟你說了你可別不信,等我腹稿打完,那不出三分鐘,落筆成章,嚇不死你!」

劉大勇嘆氣,搖了搖頭「七歲,不能再多了,你呀,在這方面,估摸著,也就七歲的水平。來,聽我的,我說一句你寫一句啊!」

高城嘴裏不屑道「你說那玩意兒能靠譜么?」身體倒是誠實地做好了準備。

劉大勇仰躺在床上,枕着自己沒受傷的手臂,用感情慢慢地語調開始吟誦「思行,有句話,我總是想要親口對你說,可是每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卻又說不出口,對不起!」

高城打斷了劉大勇「這句,我還真就說過了!」

劉大勇騰地坐起了身,看着高城「啥玩意兒?你?高城?當面道歉?」

高城點了點頭「思行不僅沒消氣,好像還更生氣了,轉身就走……」

「我去……高城,你說吧,你是不是把許思行家祖墳給挖了?我覺得吧,就憑你倆過去那交情,比這小的事,你一個道歉,他可都能寬恕。」

「嘶!我說,你能不能別問了!」高城剛要發怒,扯動了臉上的傷口,疼得他直抽冷氣。

「唉,行行行,我不問了!」劉大勇又躺了回去,想了想,繼續道「那你按這個來!」

高城連忙撕下了那寫了一半的信,換了一張新的信紙,認真地聽着劉大勇的『教導』。

劉大勇斟酌片刻,清了清嗓子「思行,自從我們不再聯繫,我日日都會想起從前我們一起學習,一起玩耍,一起訓練,一起奮鬥的時光。每次看到有趣的事,想要跟你分享之時,發現你不在我的身邊,我都會默默懺悔。每次品嘗到好吃的菜肴,想要夾給你的時候,發現你不在身邊,我都會深深遺憾。每次……」

「行了行了!」高城放下了筆「劉大勇你惡不噁心啊你!這、這都什麼玩意兒?」

「你懂個屁,這叫排比抒情,這種話語才動人!」

「那許思行看、看到這,不得把隔夜飯噁心出來!」

「嘖!那你自己寫!我不管你了!」

高城頓時氣弱,猶豫半晌「我、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就,能不能在用詞上,稍微委婉一點?」

劉大勇昂起頭「看在兄弟一場的份兒上,再幫你一把,我跟你講,你再打斷我,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高城咬了咬筆桿,不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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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突擊]低溫灼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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