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城隍廟（二）
放眼望去，一名女子在安慰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小孩，小孩穿著有些破落，手中拿著饅頭狼吞虎咽，身後丫鬟手上提著一大袋同樣的白面饅頭。
兩人衣著華貴，與小孩破爛的衣物格格不入。
沐靖政的目光移至女子身上。
這是怎樣一名女子啊……頭髮只用一根粉紅色的絲帶輕輕挽住，一襲白衣，在這樣的地方更是粲然生光，只覺她身後似有煙霞輕攏，當真非塵世中人，待她轉過身來，才見她方當豆蔻年華，肌膚勝雪，嬌美無匹，容色絕麗，不可逼視。
饒是沐靖政見過眾多美女，卻也被這人渾身的氣質吸引。
不知那孩子說了什麼，女子起身，跟著孩子往更深的街巷走去。沐靖政當機立斷，放輕了腳步，不遠不近跟著。
三人在一座破敗的城隍廟停下，小孩跑了進去，不過一會兒，便走出來好幾個半大的孩子，女子看見他們，臉上的笑意愈發真切，拿出一個荷包遞給年紀較大的孩子，丫鬟也把手裡的饅頭分給了其他人。
不難看出，女子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沐靖政停在一旁，看著年輕女子抱起一個孩子，又陪他們玩耍，不覺入了迷。
「阿晉，你要好好照顧他們。城北的客棧那裡，姐姐已經說好了，你拿著錢給他們買身衣服，去那裡做些小工，老闆不會為難你的。姐姐不能久留，這就走了，下次再來看你們。」女子的聲音猶如天籟
謝絕了孩子們護送，女子便要離開。
「姐姐慢走。」孩子們紛紛對著女子招手。
女子走開，卻又在轉彎處躲了起來，丫鬟想說什麼，卻被女子搖頭制止。
看到這裡，沐靖政眸中劃過一抹沉思。然而，還不待他多加思索，四個身材魁梧的大孩子凶神惡煞走了過來。
「喂，把錢交出來！」
幾個小孩護住拿到錢的孩子，大孩子見狀，衝上去便要揍幾個孩子。
女子面色冷凝，匆匆走了出來，「住手！這是我給他們的，你們怎麼能搶呢？」話雖有理，卻不難看出她心思純真，以為講理對這些人可行。
四個大孩子的穿著雖然不富貴，卻也整潔，看得出與這些住在城隍廟的孩子不同。
幾個大孩子看見女子，都愣了一下，似是沒想到這位富家小姐還會折返回來。
「好啊，你們還敢告狀，我打死你們……」其中一個大孩子反應過來，立刻便伸手抓住一個孩子的手腕，小孩疼得面容扭曲，下意識便去咬大孩子的手，另一個大孩子立刻上前拳打腳踢。
一時間，幾人扭作一團。
女子滿目焦急，便也不管不顧衝上去護住被踢的孩子，一邊擋一邊喊道：「你們能夠溫飽，這些孩子無家可歸，你們還要奪他們的錢，還有沒有良心？你們的父母就是這樣教你們的？」
「小姐、小姐……」清漪急得上前攔在凌暮歌跟前，不讓她受傷。
就在此時，隨著一聲大喝，想象中的疼痛沒有降臨，孩子們的喧鬧聲也小了許多。凌暮歌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在地上轉了兩圈停在離孩子們幾步遠的地方。
「姑娘沒事吧？」沐靖政溫聲詢問，溫柔的語氣如同冬日裡一股暖流，讓人不自覺放鬆身體。仟仟尛哾
凌暮歌抬眸，那張令她厭惡萬分的俊美臉龐上，盛著一股暖暖的笑意，眸中滿是關切，故作害羞般垂眸搖頭，遮住眸中冰冷，似後知後覺般退出沐靖政的懷抱，「多謝公子。」
此刻，沐靖政才近距離瞧見這名女子的樣貌，比方才更讓他心中詫異。
女子不施粉黛，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讓人為之所攝、自慚形穢、不敢褻瀆。但那冷傲靈動在看見自己的剎那垂眸一瞥，頗有勾魂攝魄之態，又讓人不能不魂牽夢繞。
「公子，他們怎麼處置？」幾個大孩子不過是仗著自己身材魁梧才欺負人，沐靖政的小廝會武功，因而三兩下便將人打得爬不起來。
「交去京兆府，依法處置。」
聞言，凌暮歌不免抬頭，聲音如冬日裡的溪水，清冷中帶著些許和煦，「公子，不知按律法處置，會如何？」
「意圖謀財害命，雖然年紀小，但我國律法向來一視同仁，便是不被流放，也少不得挨板子，坐幾年牢。」
凌暮歌眸中有些動容，看了一眼地上幾個痛哭流涕的大孩子。
「姑娘是看著他們年紀小，所以不忍心嗎？」看出凌暮歌欲言又止，只以為她是在自己面前故作如此。沐靖政雖不喜歡這樣裝腔作勢的女人，但眼前畢竟是他從未見過的美人，到底還是放軟了語氣，「我會請衛大人手下留情。」
「刑罰並不能讓他們發自內心改過。」凌暮歌微不可察嘆息一聲，「即便能懲罰一時，他們日後同樣會欺負弱小，甚至長大還會成為一方惡霸，真正做出謀財害命之事。」
凌暮歌的話讓沐靖政有些疑惑，所以這是認為自己罰得輕了？但幾個孩子，他也不過是為了在美人面前居功，才會罰得重些。
「不知姑娘的意思是……」
「不若將他們的父母一同叫去公堂，讓他們保證一定要教好孩子。」
沒等沐靖政心中嘲笑，凌暮歌又道，「若有不聽或者出言不遜之人，父母孩子一同打板子。若再犯，便下獄。這樣的事情，應當不止這裡發生，想來從前也是無人治理，才會導致他們這樣放肆，若是可以，還應請衛大人將此事廣而宣之，警示眾人。」
子不教父之過，她不相信，這些孩子天生就如此殘忍，竟然連幾個孤兒的東西也要搶。
聽了她的話，沐靖政的眼中，從最開始的漫不經心，到詫異，再到此刻的驚喜，顯然，凌暮歌的話給了他靈感，他正愁找不到在父皇面前嶄露頭角的機會，眼下不正是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