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水鬼

賽拉幾乎是被扔出來的，她如一片染血的羽毛悄無聲息地墜落，所有雜亂無章的聲音都在這一刻停住，人們像是被拊背扼喉那般，齊齊止住了爭執。

賽拉的後背被鮮血染紅，約克率先反應過來，他立刻蹲下身檢查她的傷口，肩膀和大腿處都有貫穿性槍傷，應該是在極近的距離被打中的。她的下頜因脫臼而不自然地半開著，牙齒似乎也損失了幾顆，這讓原本面容姣好的她此刻變得面目全非，臉頰的浮腫使得她幾乎無法被辨識。

「賽拉！」約翰撲到賽拉面前，雙手止不住地顫抖，面對如破碎玩偶的賽拉，他竟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觸碰這個他心愛已久的女人。

「伯尼，你這個混蛋，我遲早會殺了你！」約翰嘶吼著，他無法再擁抱賽拉，所有人都圍了上來，他們唏噓著搖頭，認為賽拉已經無力回天。

這根本不是什麼交易，伯尼自始至終的目的就是將潛伏軍徹底擊潰，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伯尼都佔據著絕對優勢。

此刻房門緊閉，自從克莉絲進去后，伯尼就不再給予外面人應任何應答，萊德幾度砸門無果，房間內的人像是全部消失了。一想到這或許是和克莉絲見過的最後一面，萊德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悲痛，他跪伏在門外，手指在門上抓出深深血痕。

克莉絲的問題讓伯尼有些意外，他似笑非笑地走近克莉絲，伏下身與她視線平齊。

克莉絲被伯尼這一舉動嚇了一跳，但她不打算再躲避了，她就這麼迎著伯尼的目光回望著，她驚訝的注意到，儘管自己已幾乎適應黑暗卻依舊看不清伯尼的面容，其原因竟是他佩戴了一頂四周由黑紗包裹的如斗笠一般的帽子，垂落的黑紗將他的面容全部遮蓋，使得他得以徹底隱藏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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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混蛋是見不得人嗎？克莉絲心想著，或許伯尼之所以無所不知無處不在，正是因為他就躲藏在他們身邊，如幽靈般在人群中遊走，監視著目及之處的一切，他可以是任何人。而加以處理的聲音也很好的證明了這一點。

她或許早在哪裡就已經見過伯尼，克莉絲努力回憶著來到基地后見到的人們，試圖找出行動詭異的那一個。

發覺自己竟被這個小女孩晾在一邊了的伯尼有些不爽，他用手在克莉絲面前晃了晃吸引回她的注意力:「我們時間不多，不過既然你們都說我騙了你們，那麼做為賠償，此時此刻，我可以回答你的一個問題，剩下的則需要你支付相應的報酬。」

「可以，但你不能說謊。」克莉絲的回答相當果斷，她不假思索地模樣讓伯尼愈發滿意。

「好，你問吧，只要我知道答案，就不會說謊。我可沒有對孩子撒謊的習慣。」

「嗯，雖然你並不值得信任。但即便你說謊，也不會空口無憑。謊言建立在真相的基礎上，你一定會露出馬腳。」

「你很聰明，克莉絲。」伯尼微笑著點頭。

克莉絲繼續道:「告訴我實驗的全部真相。」

「想好了是嗎？但是克莉絲，作為一個孩子，知道這麼多所謂的真相又有什麼用，你又能改變什麼呢？」伯尼攤了攤手，「我雖然不會說謊，但我有權決定告訴你哪些部分。」

「首先，正如你所知曉的，屍毒沒有解藥，也不可能研製出解藥，甚至疫苗研發都無法實現。隨著災變的蔓延，屍毒在不同地區根據氣候等因素髮生了變異，而在行屍不知疲憊的終日移動中，變異病毒得以相互接觸併發生反應，呈現了詭異的融合態，我們將之稱為『多病毒反應』。目前對這一反應的研究還停留在初期，已經得到的結果之一，就是意識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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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意識保留是因為出現了變異種？」

「可以這麼說。並且經過實驗我們發現，被行屍撕咬而傳播的屍毒，因夾雜了各類雜質，譬如行屍本身的腐敗組織，或者傷口的創面感染等，致使其似乎直接越過了意識保留階段，徹底屍化。只有通過抽取剛剛屍化沒多久的行屍血液，不斷提純得出的屍毒，才會使宿主有機會進入所謂的屍化第一階段，該在階段中，宿主不會立刻屍變，需要某種誘因激化，目前已知的誘因有:死亡、接觸污染后的病毒及肢體大量缺失這三點。前兩者比較好理解，最後這一點，我們認為，或許是因為屍毒在完整個體中達到了某種平衡，而肢體缺失會導致屍毒宿主體內分佈失衡，故而導致了屍變。」

「所以，你們做的實驗，從頭到尾就是在研究屍變的階段，為此不惜犧牲正常人類？」

伯尼嘆了口氣:「克莉絲，我們要站的高一點看問題，既然已經知道屍毒沒有解藥，我們能做的不就只有減輕行屍攻擊性以達到保護剩餘人類的目的？我們能有「意識保留」這一重大發現已經是奇迹，或許我們還能找到某種辦法，優化這種病毒，讓人們哪怕成了行屍，也能保持人性。這樣一來，就這麼生活在行屍的世界里也無妨，雖無法再為稱為人類，但依舊穩坐在領導者的位子上。這簡直就是一種進化！你不這麼認為嗎，克莉絲？！」

伯尼激動地幾乎要大喊出來，克莉絲望著眼前這個幾乎瘋魔的男人，只想狠狠將匕首送進他的頭顱。

「伯尼，你執掌如此完備的科技力量，為的就是把全人類拖下水嗎？」

「位於大海中央漁船漏水了，無論是修補還是向外舀水都於事無補，水下無數的水鬼伸長了手臂等待享用美食。這時候你該怎麼辦呢克莉絲？」

「減重，找到出水點，呼叫救援……」

「別忘了，我們是已在一張孤舟之上，沒人會幫助我們，更沒有能與外界通訊的設備，那麼這時，你又能怎麼辦呢？」

「……」克莉絲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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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告訴你。」伯尼道，「聽上去不可能，但是唯一的辦法，捨棄人類的身份，變成那些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