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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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飛燕與霍休的陰謀敗露,更慘得卻還在後頭。

那神侯府四大名捕之中的四爺冷血，本受命調查青衣樓的案子，剛離開京城,青衣樓的消息就熱乎熱乎地送進了他的手上……

他立刻去了山西,找到了被鐵籠子關押的霍休,還有急匆匆想要逃跑的上官飛燕。

冷四爺自然要拿人。

據說,那曾經的玉面郎君柳余恨，為保護上官飛燕，與冷四爺決鬥，死在了冷血劍下。

據說，上官飛燕被重枷鎖身,帶回京城投入了大獄之中，等候審問。

據說，那霍休被鐵籠子鎖在山腹里，就連那胖老闆朱停來了,也沒法子把他從裡頭弄出來，還不住地大罵霍休,不愛惜機關,把機關銹成這樣,真是活該被籠子關住！

霍休冤枉啊！他可是很精心的伺候這些機關的！

但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

總之呢，霍休在痛苦與饑寒交迫之中掙扎了半個月，最後死了。

不過這些同溫玉一行就沒有什麼關係了。

唯一同他們有關係的,其實是霍天青的那封信。

那封信意在引誘陸小鳳去珠光寶氣閣,裡頭卻有一個很重要的訊息。

這訊息就是,龜孫子大老爺,很有可能在擲杯山莊。

江南,松江府，擲杯山莊。

所以，溫玉一行人，就此來到了江南。

京城的冬天與江南的冬天，是全然不同的。

京城的冬天，北風像刀子一樣嚴酷，大雪像是鵝毛一樣的往下落，路邊躺倒的醉漢們，今天晚上醉醺醺，等到了第二天一早，就已被凍死了。

但江南的冬天卻不是如此的。

江南的冬天，冷是一種情趣，雪一般是不下的，若是今日紛紛揚揚，有小雪大發慈悲的落下，江南人還要歡呼雀躍，堆一個比金娃娃還金貴的雪娃娃哩！

而穿城而過的江，依然碧波蕩漾，江上乘船的船夫，依然唱著悠揚的號子。

中華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滸傳》，寫到林沖雪夜上梁山那一回，先寫梁山泊「滿地如銀，大雪紛紛揚揚」，又寫那梁山蘆葦泊「山排巨浪，水遙接天」。①那時候溫玉就猜測，施耐庵一定是個徹頭徹尾的南方人，且這輩子都沒來過北方……

不然他怎麼寫的出鵝毛大雪之下湖面不結冰這種事……

當然，這並不是說，江南的冬天不冷。

這地方的冷，和北方的冷是兩種不一樣的難受。

空氣既粘、又陰，如跗骨之蛆，貼在皮肉之上，衣服之間，饒是你把自己穿成一個千層戧面饅頭，也阻擋不住這一陣陰森森的魔法攻擊。

魔法攻擊！這必須是魔法攻擊！

在屋裡時還好，溫玉在屋子裡亮起了數道火焰，漂浮在身邊，讓她暖烘烘的。

不過呢，考慮到這裡絕大多數的建築物都是木造建築，被火撩上一下，那可很是麻煩，所以溫玉在這層火系魔法外頭罩了一層玻璃膜一樣的空間魔法，使得火焰被壓縮成一個小火球，與外界隔絕開來，能提供暖意，但不至於讓火苗撩到木質的建築結構。

這方法不得不說實在好用得很。

可是在外頭，她總不好頂著滿頭聖光走……

所以她來到江南，能不出門，就不出門，打探消息全權委派自己的朋友去，反正本身她也不懂江湖上的門路，什麼消息靈通的「行腳幫」也全然不認得。

專門的事，就交給專業的人來坐叭！

陸小鳳胸有成竹，先在周邊打探，如今已進松江府，只是離擲杯山莊仍有一段距離，等到了地方，就直接去拜訪。

不過，今

日小雪，為表示慶祝，今日休沐！休沐休沐休沐！

眾人都窩在江南客棧的屋子裡，吃吃喝喝聊聊天呢。

今天雖然下起了小雪，可是天氣陰沉，搞的屋子裡也暗沉沉的，女巫溫玉小姐手持魔杖，念了個簡單的咒語，使得屋內亮起熒光點點，像是一顆顆夜明珠似得，給屋子裡增加一些亮度。

這始於中世紀的照明咒語，其實在現代社會基本上都沒有用處了，不過溫玉所住的街道有一段時間總是停電，所以她還是學了。

沒想到在古代，這是一個相當實用的咒語啊。

陸小鳳坐在屋子裡的一條椅子上，一隻腳還曲在椅面上，歪歪斜斜，坐沒坐樣，手中拿著個橘子，剝得又快又好。

他自己留了一半，另一半扔給了這屋裡唯一的姑娘溫玉小姐，溫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嘴裡不忘模仿江湖氣息，恭維道：「靈犀一指不虧是手指上的功夫。」

陸小鳳：「…………」

陸小鳳嘴角抽了抽，道：「……你誇我用靈犀一指剝橘子剝得好，我也不會高興的。」

溫玉無辜眨眼：「是么？」

花滿樓坐在桌邊兒上，輕笑著道：「是了，要展現靈犀一指的功夫，須得把這橘子上的白絲也全剝下來，那才叫厲害呢。」

溫玉恍然大悟：「原來乳齒！」

說著，她把手裡的半個橘子又給陸小鳳退回來了，綠眼睛一閃一閃，暗示得非常明顯。

陸小鳳：「…………」

陸小鳳指尖打了個旋兒，手指尖兒上已微帶了些真氣，這真氣被他控制得非常精妙，輕輕一激，橘子上粘連的那些白絲兒，竟真的動了動，陸小鳳那兩根手指再輕輕一抹，橘子順便就變成了最好吃、最乾淨的那一種了。

他把橘子遞給了溫玉，又瞪花滿樓：「花滿樓啊花滿樓，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學壞了些？」

花滿樓笑容不變，悠然道：「或許我本來就是個壞東西，只是你碰巧沒有發現。」

陸小鳳挑了挑眉，笑道：「那你最多也只能算個小壞東西，在我這個大壞東西面前，自然是沒有表現的機會啦。」

二人開始互飆毫無營養的廢話，繼而大笑，空氣中充滿了快活的氛圍。

溫玉吭哧吭哧吃橘子中。

她不喜歡吃純甜的橘子，這種多汁的柑橘類水果，還是甜中帶酸，味道層次會比較豐富。

這橘子味兒不錯！

溫玉下意識地就要說出她非常習慣要說的話。

陸小鳳在說廢話的百忙之中，還抽出空子來，眼睛一瞅她，無情鐵嘴吐槽：「……來五十筐是吧？」

溫玉深以為然地點點頭，賣個萌：「喵喵喵！」

她看起來開心極了。

這位溫玉小姐，對囤積物資簡直有一種火一樣的熱情，隨時隨地都可能把什麼東西塞進她的帽子里。

——現在是斗篷口袋裡，她覺得女巫的尖帽子實在有點太顯眼，而且也會遮住她精心梳好的頭髮，故而給隨身空間的入口換了個地方。

作為一名精通空間魔法的女巫，只要有實體承載，在任何地方開一個異次元空間入口，都是非常容易的，把開口覆蓋在她的袍子上都行。

當然了，陸小鳳這種被神秘學拒之門外的人，不懂其中的精妙，他的注意力在另外一件事上。

——為什麼溫玉會對囤積東西那麼有熱情？

而且，她喜歡囤積的，絕大多是都是食物、水之類的東西。

這不僅讓陸小鳳想起了姬冰雁。

在大漠之中時，姬冰雁在閑聊之中，曾提過他的習慣。

他這個人，也有準備充足物資的習慣，在他進入大漠之時，他足足準備了一個駝隊，裝滿

了食物和水，而在他蘭州的家中，即使是在他睡覺的床底下，也擺滿了美酒。

姬冰雁當時的神情很古怪，那是一種又冷、又譏諷、又悲哀的神色。

他只說：「任何一個經歷過極端的飢餓與乾渴的人僥倖活下來之後，都會變成這樣子的。」

陸小鳳瞧著溫玉，溫玉正與花滿樓湊趣說話，偶爾還要叫一叫一點紅。

一點紅這冷麵劍客倒是也真給面子，一路同他們一起來到了江南，今日在溫玉的屋子裡嗑瓜子吃東西聊天，他居然也來了——當然，他只負責當背景板，並不負責吃東西和聊天。

陸小鳳瞧她嬉笑怒罵，一副天然嬌憨的做派，心中卻忍不住想：難道溫玉……也曾經歷過極端的飢餓與乾渴？

她從不提起自己過往的事情，這是不是說明，她的過往之中，也有許多令人難受得要命的事情？

但他卻不會問出口！

因為陸小鳳雖然是個混蛋，但倘若他把某個人當成朋友的話，他就是一個最好的朋友。

一個最好的朋友，當然不應該主動去戳友人的傷心之處了。

溫玉嗑著瓜子，吃著堅果，聽花滿樓講一些江南的風俗。

她眼睛一轉，就瞧見了陸小鳳正盯著自己看，狐疑道：「怎麼啦，我臉上沾上瓜子殼了么？」

陸小鳳勾唇一笑，並不作答，轉而說起了此行的正事：「我聽丐幫的人說，那擲杯山莊左輕侯的女兒左明珠生了大病，據說連神醫張簡齋都沒有法子，如果龜孫子大老爺真的在擲杯山莊，想必是因為這件事。」

溫玉瞬間明了：「他想要問一問，有沒有什麼法子能救救他的女兒。」

想必是如此了。

陸小鳳道：「不錯，不過我又聽丐幫的人說，楚留香也在擲杯山莊。」

一點紅雙手抱劍，坐在窗邊，聞言，倒是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他淡淡道：「楚留香好交朋友。」

陸小鳳點頭：「不錯，擲杯山莊的左二爺，正是他的好朋友。」

溫玉歪了歪頭，想到了那位風流盜帥。

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她的心裡很是愉快，又像只小倉鼠一樣的嗑著瓜子，轉而問起了花滿樓這松江府的名吃。

花滿樓對溫玉當然是很耐心的。

他眼角含笑，有些無奈地微微搖頭，卻掰著手指頭給她數：「江南的名吃，自然不少，其中有一味，外地人或許不知，但我們生在江南的人，卻最是知道其美味。」

溫玉起了性質：「哦？」

花滿樓道：「野菜。」

溫玉歪頭求教。

花滿樓微笑道：「常人只道春日是吃菜的好季節，卻不知這冬日霜降之後的菜，脆生生、水靈靈。各色野菜這時日也該上了，你若有興趣，不如今日七童做東，請阿溫吃上一道江南特色『酒香金花菜』，另這季節，有新上的薺菜，做成餛飩，也是一絕。」

花滿樓說起「吃」這一字來，也是滔滔不絕，他是極熱愛生活之人，撫琴、吟詩、飲酒、侍花，樣樣都精，樣樣都樂在其中。

他也時常都有一個很好的胃口，所以，對吃這一字，自然懂得也很多。

溫玉小姐聽見薺菜餛飩，眼睛就亮了。

薺菜！鮮美的薺菜！

她還不忘戳一下不怎麼說話的背景板一點紅：「紅兄紅兄，你吃過薺菜餛飩么？」

一點紅正瞧著窗外。

他似乎不是很喜歡這種溫暖的室內，唯有吹一吹外頭的冷風，才能使他的頭腦處於最清醒的狀態，身體也不至於鬆懈半分，隨時都蓄勢待發。

這些，都是他當殺手時留下的習慣，如今雖然不再當殺手，這些嚴酷的習慣，

卻也被他保留了下來。

他聽見溫玉說話，淡淡地嗯了一聲，隨意地道：「我是松江府人。」

溫玉：O-O！！

陸小鳳：O-O！！

等等，松江府人？也就是……江南人？

江南人不應該都和花滿樓一樣溫柔儒雅么？！說起話來不應該是吳儂軟語嗎？！

對江南人有著深刻刻板印象的女巫溫玉小姐，此刻眼睛瞪得比她的寵物雪鴞鴞還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