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修剪過的草坪很軟,味道也很清新,唐峭躺了一會兒便昏昏欲睡。

理智告訴她,應該回她的小木屋裡睡,但身體卻完全不想起來。

看來泡靈泉果然助眠……

唐峭徹底放鬆了下來。

微風吹動草葉,意識模糊間,一陣不緊不慢、不急不緩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是殷雲又回來了嗎?這傢伙該不會又讓她陪殷曉吧,雖然她並不排斥,但起碼也要讓她休息一下……

唐峭下意識蹙眉,夢囈般輕語:「殷雲,我現在沒空……」

腳步聲陡然停下。

緊接著,一片陰影從上方投下來,清冽聲音倏地響起。

「殷雲是誰?」

但唐峭有一個毛病。

「哦,是么?」

她能感覺到,沈漆燈現在的心情很好。

唐峭懷疑沈漆燈被奪舍了。

「不。」唐峭頓了頓,「是夕照峰的。」

「你在收徒大典上拒絕了玄鏡真人,對吧?」

唐峭不得不故作羞澀地垂下眼睫,小聲道:「太近了……」

唐峭頓時安靜下來。

「但你還是拒絕了。」沈漆燈好整以暇地打斷她。

唐峭暗暗沉思,卻聽沈漆燈語調上揚:「我聽說了噢。」

唐峭無奈地坐直身體,順便拍拍衣擺上的草屑:「請問,有什麼事嗎?」

唐峭:「……」

這是一件好事。

只要這傢伙的心情好,她的心情就不太好。

想要完全坐直,就必定會撞上他;但要重新躺回去,又讓她很不舒服。

他湊近了些,饒有興緻地看著她,表情甚至有點愉悅。

而且,這個潛台詞……

她依然沒有稱呼「沈師兄」,但沈漆燈似乎也並不在意。

唐峭瞬間清醒。

「不過,既然是你的朋友,應該也很有趣。」他眼睛彎了彎,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下次也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吧,怎麼樣?」

唐峭心底一凜,立即坐起身。但沈漆燈依然保持著俯身看她的姿勢,完全沒有後退的意思,這就讓她有點進退兩難了。

唐峭開始後悔,為什麼當初沒有回小木屋睡覺,非要躺在這裡。

唐峭內心狐疑,臉上依舊一片溫順:「沒什麼,只是我的一個朋友罷了。」

這是一個完全被動的狀態。

沈漆燈輕挑眉梢,似乎剛注意到這一點,邁出半步,跨至她身側,然後盤膝坐了下來。

「朋友?」沈漆燈似乎很感興趣,「也是浮萍峰的嗎?」

她睜開眼,看到一張熟悉的少年面孔正對著自己,睫羽濃密,眼眸幽深漆黑,陽光被他盡數擋在了身後。

怎麼又轉回這個問題上了?

殷雲是誰和他有關係嗎?

看來做人還是不能太懶,否則霉運很快就會追上來。

她就這樣撐著上半身,雖然沒有與沈漆燈對視,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

沈漆燈?怎麼是他?

他似乎完全不知道何為社交應有的距離感。

沈漆燈沉吟:「夕照峰的殷雲……沒聽過啊。」

她可不記得這傢伙有這麼熱情的一面,不如說他整個人就和熱情兩個字不搭邊。

他的頭髮也從肩頭垂落而下,像流動的墨,落在她的頸窩處,似有若無地掃過她的肌膚。

唐峭心道你沒聽過的弟子多了去了,難道你對每一個都這麼刨根問底?

她張了張口,正要轉移話題,沈漆燈突然話鋒一轉。

「……哈?」

「也沒什麼事,不過是來幫師父傳幾句話給浮萍峰主。」沈漆燈單手支著下巴,笑眯眯地問,「你還沒有告訴我,殷雲是誰?」

強烈而專註,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探究。

唐峭動作一頓,隨即斂目道:「沒有你說得那麼誇張……」

而她心情不太好,就要讓這傢伙的心情比她更不好。

唐峭垂著眼眸,看了一眼沈漆燈的坐姿。

他盤膝而坐,上身略微前傾,一隻手鬆松地搭在腿上,另一隻手撐在草地上,手心向下,手指修長,如玉石般掩在翠綠的草葉中。

唐峭不著痕迹地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撫了撫自己垂在草葉上的衣擺。

沈漆燈突然皺了下眉。

他抬起撐在草地上的那隻手,慢慢翻轉手心,一顆鮮紅的血珠顫巍巍流了下來。

「怎麼了?」唐峭驚訝道。

沈漆燈垂眸,朝剛才按壓的那片草地看去,然後緩緩收回視線。

「沒什麼。」他似笑非笑地說,「只是被草扎了一下。」

唐峭聞言,頓時露出擔憂的表情:「疼嗎?要不要包紮一下?」

「小傷而已,不用管它。」沈漆燈無所謂地擺擺手。

「那就好。」唐峭鬆了口氣,然後從草地上站起來,語氣充滿關心,「這個地方不好,我們還是起來吧。你要見師父嗎?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他。」

沈漆燈也慢悠悠起身:「不急……」

話未說完,遠處突然傳來司空縉沒睡醒似的聲音。

「……唔?這不是那小誰嗎?」

沈漆燈微頓,與唐峭同時循著聲音望去。

開闊草坪上,司空縉正提著談風月的酒罈,醉醺醺地走過來。

唐峭不由撫額:「你又喝了?」

「最後一口,最後一口。」司空縉嘿嘿一笑,舉起酒罈,壇口朝下晃了晃,「看,沒了吧?」

的確是最後一口,連一滴都不剩了。

司空縉將視線移到沈漆燈臉上,努力思索道:「你叫沈……沈……」

他「沈」了半天愣是沒說出全名,沈漆燈瞥了唐峭一眼,接道:「沈漆燈。」

「對對,沈漆燈。」司空縉打哈哈似的撓了撓頭,「對不住,我就記得你是宋皎的徒弟了,名字還真沒記住。」

沈漆燈沒說話,但從他的表情來看,應該是完全不在意的。

「你來浮萍峰是找唐峭的?」司空縉一臉八卦,「剛才我老遠就看見你們兩個坐在一起了,關係很好嘛。」

唐峭聞言,與沈漆燈對視一眼。

居然說她和這個麻煩的傢伙關係很好……

唐峭:「不,他是來找你的。」

沈漆燈:「我們關係的確很好。」

唐峭:「?」

兩人的口徑雖然不一致,但司空縉卻沒有驚訝。

「嗯,關係好就好,這樣以後拿酒也方便點……」他自言自語一番,抬頭看向沈漆燈,「是你師父讓你來找我的?」

倒是兩頭都不誤。

唐峭暗暗撇了下嘴角。

沈漆燈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餘光從她的唇角輕輕掃過,這才輕快地回道:「他讓我帶幾句話給峰主。」

司空縉:「什麼話?」

「他發現酒窖里少了一壇談風月。」沈漆燈頓了頓,純良無害地說,「峰主應該明白了吧?」

司空縉聞言,司空見慣地點頭:「你不用說了,他那幾句我早就倒背如流了。」

唐峭仔細想了想,很快品出不對。

那壇談風月是沈漆燈拿給他們的,他師父要怪也該怪這個自作主張的徒弟,憑什麼怪到司空縉的頭上?

難道是沈漆燈故意隱瞞了一些過程……

唐峭微微蹙眉,正要開口詢問,浮萍峰上空突然響起一聲雄厚悠遠的鐘聲。

鐘聲連響三次,雖不刺耳,卻震蕩得空氣輕微浮動,彷彿整個天樞都在隨之顫唞。

司空縉抬頭看了看,深深嘆氣:「唉,又要開議事會。」

他將酒罈放到地上,然後拍拍唐峭的肩膀。

「你們兩個繼續聊,我先走了。」

說完,極不情願地抬手結印,接著向前跨出一步,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

縮地成寸,比御劍飛行更快的移動方式。這個術法哪裡都好,就是有點廢靈力。

以唐峭現在的修為,施展起有點奢侈。

她遺憾地收回視線,一抬眸,發現沈漆燈也在看著司空縉離開的方向。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注視,他側頭看過來:「你不會告訴他吧?」

他的話題太跳躍,唐峭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那壇談風月。」沈漆燈在唇邊豎起食指,輕輕眨了下眼睛,「這是只有我和你知道的秘密。」

唐峭微怔,隨即明白過來。

跟她來這套是吧?想拉她下水,可以啊。

唐峭微微一笑,雙手背到身後,輕聲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幫你保守秘密?」

沈漆燈歪了下頭:「也可以這麼說?」

「好啊。」唐峭答應得很乾脆,「不過我需要一點利息。」

沈漆燈也很乾脆地答應了:「可以。你要什麼?」

有了這句承諾,唐峭就滿意了。

「讓我想想……」

她一邊摩挲下巴,一邊上下打量沈漆燈。

沈漆燈對於她的目光沒有任何不適,他一隻手叉在腰間,另一隻手自然地垂在身側,高挑修長的身形看起來隨性又挺拔,透出一種渾然天成的優越與張揚。

唐峭的目光順著他的下頜、脖頸、胸膛依次往下,稍作停留,最後落到他的右腰側。

那裡懸著一柄劍,劍鞘漆黑,上面刻著繁複的暗銀紋路,在陽光下隱有冷光流過。

天宇開霽,號稱是天樞劍冢里最好的一柄劍,有它在,唐清歡所持有的金鱗也只能屈居第二。

不過也有一種說法是這兩柄劍其實不相上下,只是落在不同人的手裡,發揮出的威力也會有所不同。除此之外,兩柄劍本身都是非常強大的,沒有高低之分。

唐峭可以不誇張地說,這兩柄劍厲不厲害,她絕對是最有發言權的人。

她看著天宇開霽,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我要這柄劍,可以嗎?」

其實她倒也不是真的想要這柄劍,只是想看看沈漆燈會作何反應罷了。

當然,如果他真的願意給,那她也會賞臉笑納。

沈漆燈聽了她的要求,神情有些意外:「可以是可以,不過……」他微微一頓,忽又改口:「算了,給你吧。」

說著,他取下劍鞘,交給唐峭。

這麼爽快?

唐峭內心狐疑,謹慎地接過劍。她一手握住劍柄,一把握住劍鞘,正在細細打量,沈漆燈突然開口。

「不拔出來看看嗎?」

唐峭聞言,按在劍柄上的指尖微一試探,隨即明白了他的用意。

這柄劍上有一道禁制。

若是沈漆燈自己拔劍,便無事發生。若是除他以外的人拔劍,在出鞘的那一刻,劍身就會自動發出攻擊。

這道禁制原本不難被發現,但唐峭作為一個剛入門沒幾天的弟子,是斷斷不可能察覺到這一點的。

若是她現在不拔劍,反而會顯得可疑。

怪不得答應得這麼爽快,這傢伙果然沒安好心……

唐峭在心底冷笑一聲。她故作無知,期待地應了一聲「好啊」,然後盯著這柄劍,慢慢向外拔出劍身。

隨著劍鞘抽離,水似的寒光寸寸流瀉。劍身露出劍鞘的瞬間,一道劍光突然飛出,唐峭眼疾手快,迅速合上,將劍身收回劍鞘。

即便如此,她的拇指仍然被劃出一道細細的傷口。她輕輕一擠,一顆血珠順著傷口慢慢滲了出來。

「疼么?」

耳邊突然響起沈漆燈的詢問。

唐峭抬眸看去。

沈漆燈正在興緻盎然地看著她。

對上唐峭的目光,他眼神清亮,愉快地笑了:「要不要包紮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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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宿敵寫了封情書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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