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支向日葵

第十四支向日葵

採購完成的三天後——

太陽毒辣,亞歷山大套著新鮮出爐的花襯衫懶洋洋的靠在陽台邊上,眯著眼睛看底下荒蕪的地,思考著他定的草皮什麼時候送到,他看這兒不爽很久了,從進來的那一刻就這麼想。

在他被曬到靈魂出竅之後,亞歷山大聽見了從遠方逐漸靠近的貨車的咔咔啦啦的吵鬧聲,帶著夏日土地上灰濛濛的塵土,貨車緩緩停在家門口,有穿著灰藍色外套的工人從車上跳下來,伸手摁了摁門鈴。

太痛苦了,現在的痛苦就是亞歷山大還得走下去給他開門,並且看著他看一眼就彷彿呼吸到水泥地味道的灰藍色度過今天,他原本的計劃是讓工人鋪完再自己收拾,但現在……他覺得工人整理一下傢具就足夠,草皮這種事情可以到了晚上和琴酒一起鋪,就當與琴酒體驗一下農家樂生活。

當亞歷山大的思維跳脫且活躍,遭罪的就不止一個人了。

剛從地下室里出來的琴酒,剛看見灰藍色的工人,就面對了這樣一個痛苦的「好消息」,他要和亞歷山大親力親為的鋪草皮再栽草,而隨隨便便做下這個決定的罪魁禍首還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指揮工人們搬動傢具,甚至還有閑心空出一隻指點江山的手招呼他過去。

他就知道,亞歷山大如果安安靜靜那麼下一刻他果然會看見作妖,算了,鋪草皮而已,夏夜鋪草皮並沒什麼,沒有突發奇想要求大白天一起鋪草皮已經是亞歷山大的懶惰抗拒后的結果,琴酒近乎於自暴自棄的放任這個想法佔據了大腦。

帶著一身還沒收拾完的硝煙氣,琴酒走過去一同靠在沙發上,把同樣攤著的亞歷山大擠過去不少,緩緩攤成了一坨頗佔地方的流體。

現在沙發上有兩坨頗佔地方的流體生物了。

一坨被命名為軟乎乎小熊,一坨被命名為圓敦敦小鳥。

圓敦敦小鳥與軟乎乎小熊在這對他們而言不算大的沙發上擠擠挨挨貼成一團,帶著腦子離家出走的安靜看工人們進進出出,冷氣和熱氣在門口進進出出,腦子在腦殼裡進進出出,帶著腦子的時候就靈光乍現說兩句話,不帶腦子就敷衍的回答幾句,將俗世愚人這一說法表達的淋漓盡致。

時間一點點往後走去,到貨車咔咔啦啦離開的時候,亞歷山大終於逮住了亂跑的腦子並把它塞回去,站起來伸展了一下在沙發里窩了一天導致僵硬扭曲的肢體,順手把同樣在沙發里窩了一個下午的琴酒也撈起來,指著靠在院子欄杆邊上大卷的草皮,露出一個躍躍欲試的神情。

琴酒伸手把他拽回沙發上,自己也再度癱回去。

「明天再弄。」

「嘻。」亞歷山大沒忍住泄出一個類似嘲諷的音節,在琴酒望過來的時候輕飄飄的甩了甩手,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中。

……

「等會吃什麼?別告訴我又是可憐的烤麵包片和煎牛排。」

「沒有想好。」

「啊,那還是煎牛排吧。」

「要加蘆筍嗎?或者說要不要再烤點薯角?」

「不,薯角還是算了,它必須要加大量的蛋黃醬。」

亞歷山大的聲音一點點低下去,等琴酒想好今夜的餐譜時,發現亞歷山大已經不知不覺的把頭歪在了自己肩上,半張臉都蓋在頭髮下面,難怪他的肩膀麻木,罪魁禍首卻呼吸悠遠綿長。

翻譯,睡得很香。

如果現在把亞歷山大推開,那麼他的肩膀會得到自由與解放,但是亞歷山大醒來后他的本體生命安全必將遭受威脅,如果不把亞歷山大推開那麼他的肩膀必是遭逢大難,但是他的生命安全可以得到保證還可以獲得小熊半夢半醒時的貼貼。

對不起,我的肩膀,琴酒艱難的歪頭看了一眼,雖然我將要把你犧牲,但你的犧牲並不是無所謂的,安詳的去吧,肩膀同志。

亞歷山大在睡覺,琴酒也不能無所事事,積壓了四天的工作無時無刻不在喊他起來打工,天可憐見的,被亞歷山大傳染了怠惰因子之後,琴酒沒那麼多成為勞動模範的覺悟。

一隻手被桎梏住,一隻手還要處理工作,這是何等的人間疾苦。

琴酒用不會吵醒人的力道輕輕把身體向手機那邊歪去,指尖夠到手機的那一刻,琴酒坐回來,感覺到自己長呼出一口氣。

現在,開始工作。

黑衣組織的勞模—topkiller—琴酒先生,在荒廢了三四天的光陰后,終於正視起了自己是組織唯一的可憐打工人這個事實,沒有他組織彷彿運行死了一半,一打開滿屏的消息飛速滾動著,上到行動部中到研發部下到後勤部,從任務影響到藥物具體信息到後勤部哀嚎著行動資金大幅度受傷,每條消息都透露出組織快要倒閉的悲壯。

目前要處理的就是「福田岡昌生命科學實驗室爆炸一案與福田岡昌被謀殺一案」,在組織內部又名「強搶資料藥物還炸了人家的樓斃了人家的命」的後續影響,他們的動靜鬧得真的很大,工業園區的晚上雖然沒什麼人,但是深夜依舊勤勤懇懇工作的科研狗不在少數,零星存活的監控也很忠誠的記錄下福田岡昌那棟實驗室大樓被炸的盛景。

當事情混雜在一起,就格外煩人了。

為什麼他當初沒有把周邊一起炸掉?琴酒略帶痛苦的將手機反扣在沙發上,伸手捏了捏眉心,復又將手機拿起來,一隻手艱難的處理消息。

首先是監控方面,他不知道那群人是幹什麼吃的,四天過去了還沒消除那幾段該死的錄像,現在清除為時已晚,只能嘗試偷進去嘗試一下是否可以銷毀。

這種事情交給研發部就可以,聰明的腦子全部交給科研是一種浪費,更何況完全沒有做出什麼成績的情況下,干吃白飯的那群也該為組織出點力。

琴酒拽過來一個靠枕將手機放上去,眯著眼睛打字回復,「去找研發部,他們會負責幫你處理這些事情。」

「記住你的職責,再發生這種事情……」後續的話輕描淡寫的被一個省略號所概括,但未盡之意是個人都能看明白。

下一封郵件來自他級別略低的同事,原本負責管理波本黑麥蘇格蘭三瓶威士忌的人員,也可以說是這三人的直屬長官的邁斯卡爾的郵件,氣勢洶洶的質問他的所作所為是否是想跟他撕破臉皮。

遵從本心來說,他完全不想搭理這樣在黑色地帶里生活了二三十年依舊愚蠢的可笑的人,遵從利益來說,他不想把自己寶貴的時間浪費給一個傻*。

養了三隻老鼠還不自知的蠢貨。

連腳印都沒擦掉的愚蠢老鼠。

刻意的甩去那些過往刻下的痕迹,這種拙劣的掩飾琴酒可太熟悉了,進入黑衣組織的第一步,就是讓自己成為一個全新的人。

做的不錯,但是是老鼠。

不,算了,沒有必要再把這三隻老鼠揪出來放在明面上,清楚他們是老鼠才能更好的利用他們背後的勢力。

亞歷山大到達日本之後,琴酒對於老鼠的態度轉變了很多,或許是他記起來了自己過去也是老鼠的一員,只不過老鼠和老鼠也有東西兩派,也可能是他意識到自己還有歸去和來處可以依靠,給黑衣組織當狗當久了不代表他真成了黑衣組織的狗。

既然如此……黑衣組織是否會覆滅在這些小老鼠和背後的老鼠窩手裡,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處理老鼠也有一部分是為了自己的安全不是嗎?但現在他都安全足夠保證,他的未來也可以看見,黑衣組織的未來就和他八竿子打不著了。

嚴格來說他甚至要感謝這些小老鼠完成了他沒有完成的夢想。

琴酒在某些時候是很冷漠的。

思緒百轉千回,琴酒在邁斯卡爾的郵件上被勾去了太多腦子,等他的腦子慢悠悠跟著回憶跑回正位時,琴酒才發現亞歷山大已經醒過來靜靜的看了自己很久。

「來自邁斯卡爾的郵件?」亞歷山大調整了一下坐姿,僵硬的不只是琴酒的肩膀,還有在沙發上以歪七扭八的睡姿依靠琴酒差不多三十分鐘的他,歪歪擠擠的探頭過來看琴酒的手機屏幕。

「哦……因為那三瓶威士忌,邁斯卡爾是不是腦子裡塞多了福島的水?因為那三瓶威士忌?」

真是難以置信,只不過是把他相當看好的下屬丟在火場里,甚至都沒有什麼傷亡,就為了這樣的事情來質問比他級別高一些的異部門長官?

琴酒剛才的心聲與亞歷山大的心聲微妙的重合,傻*。

「不用管他,以及,我餓了。」

亞歷山大伸手把琴酒的手機摁滅,沒有開燈的室內迅速失去了那點小小的光源,只有室外路燈漏出來的一點光還能看清楚兩人的臉。

「所以要薯角嗎?」

「加一份吧,蛋黃醬而已,明天可以開始鍛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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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廠興風作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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