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終點(三)

一切的終點(三)

眼中的光芒極速消退,周身的場景也逐漸變回了月球。

幼節渙散的瞳孔重新聚焦,甩了甩頭髮,起身環顧四周卻發現剛才還在地上躺著的終焉之律者不見了。

「誒,人呢,這剛才還躺這兒怎麼……」「哐!」

瞬息之間,終焉之律者的身影出現在了幼節的感知中,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她已抬腿一腳把幼節賜翻在了地上。即便明光鎧在瞬間便已顯現,但這挾著千鈞之力急速的一擊還是讓他砸進了地里。

幼節:「你可能不信,我也不太想信,但我確實被人用腳給了一嘴巴(此處的嘴巴是耳光的意思)。」

裸露在外的玉足精緻潔白,讓人一眼看去都會流鼻血,幼節不是普通人,他沒流鼻血,難道是感到沒面子了,所以終焉之律者特意用物理方法讓他流點鼻血?

就是有點疼。

「不是我說你……」

顫顫巍巍地從地里爬起來,幼節剛想指責終焉之律者不講武德搞偷襲的行為,一隻手在此時恰到好處地伸了過來。

都已經準備感謝及時伸出援手了,才發現是握成拳頭伸過來的。

被砸進地里而眼前一片漆黑的他剛剛恢復光明,看到的是這樣一隻漂亮的拳頭,可謂柔荑拂風露,皓腕凝霜雪,極速在幼節眼前放大,最後正中額頭。

一拳之下,幼節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在空中飄飛了出去,下一秒那道秀麗的倩影卻又閃現到了他的上方,在仍未停止平拋運動的幼節身上又施加了一個向下的加速度。

「轟」的將他一拳砸進了地里,彷彿打過癮了的終焉之律者才緩緩降落在幼節的身邊,檀口微啟。

「你還好嗎?」

那道聲音里沒有似其他律者一般的癲狂,反倒像惡作劇成功的小姑娘一樣藏著些許的狡黠。

此處的惡作劇指差點把人打死。

幼節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兩拳一腳是她的全力,比之和凱文戰鬥時絲毫不差,甚至可能這幾下就是想著直接打死他的,只不過自己比較抗揍才沒死成。

「我不就碰了你兩下,至於嗎姑娘?」

幼節一邊在心裡想著,一邊用手撐地準備從坑裡站起來,結果還沒等他翻個身,就被一根白嫩的手指點在了額頭上。

伴隨一聲巨響,幼節整個身子又回到了坑裡,並且比剛才還要更深幾分。

可能是因為誕生時被中道截停了崩壞能供給,讓終焉之律者的神志並沒有被刻畫完成,她並沒有像其他律者對文明有那麼瘋狂的敵意。在除去精妙絕倫的戰鬥技巧與無與倫比的強大力量外,她彷彿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對於毀滅文明這一被賦予的使命也沒太大熱情。

被反覆暴打的幼節也沒了脾氣,就這麼安詳地躺在坑裡擺爛,也不去看外面的終焉之律者有何行動,也不去管她是否毀滅文明。

幼節:「我免費啦!」

終焉蹲在坑邊,那雙金色眼眸好奇地看了他一會兒,看到幼節已經毫無動作並且也不準備反抗,她也頓時感覺沒意思了,於是拍拍手,把他丟在這裡,向著地球的方向而去。

她還有指標沒有完成,現在要趕著去洗地,沖業績了。

……

據說地球上的萬物在那一天都看見了火焰般的月亮,並且不止一次的看到它噴發出遠超平日的光。可這並不是什麼自然景色,如火一般燃燒的形態也未曾象徵著文明的輝煌,反而昭示著它的消亡。

對於此刻的末世,後世人或許會發現倖存者零星的記載,或許會輔以自己的想象,但真正算是目睹了全過程的唯有幼節一人。文明走到了這一步,終焉之律者所要完成的使命已不再是毀滅,而是賜予世界新的輪迴。

在席捲天地的崩壞能浪潮中,一切歸於寂靜。

繁華的城市,精妙的機關,以鋼鐵澆築的文明結晶,在崩壞的摧殘后,在時間的掩埋下都將消彌於無形。千代萬代人類共同創造出的輝煌在終焉之律者面前不過是滄海一粟,即便其中有些人掌握了與之同源的力量也無濟於事,甚至這些人中的佼佼者現在還在地下沉睡著。

眼看著地球那邊沒了動靜,幼節這才慢慢的從坑裡起身,揉了揉被踢的有些發懵的頭,準備離開月球。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地表的一切人類活動痕迹已被全部清除,幼節回到了逐火之蛾曾經的總部基地,他所熟悉的一切彷彿被強行剷平,只留下光禿禿的土地和零零散散的幾根雜草。

此時此刻此地,只有他一人還在呼吸,也正是在這時他才明白,原來崩壞意志所說的「留下」便是於他而言不可逃脫的刑罰。

為了他所珍視之人,幼節留在了這個世界,但這也就意味著,在下一團文明之火燃燒起來前,他會孤身一人度過其間五萬年的時光。

那些與他一樣目的是下一個文明的融合戰士們沉眠在休眠倉里,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南柯一夢罷了;而幼節不同,現在已經沒有休眠倉供他使用,他固然可以用能力複製一個一模一樣的出來,但是因為他對其中技術一竅不通,複製品不能讓他在其中強制休眠。

幼節經過崩壞能洗禮和基因改造的身體具有強大的生命力,他可以不吃不喝,身體所需要的能量全部由崩壞能代替。不過由於這具軀體仍保留著為人的證明,所以他也會老去,雖然可以用崩壞能去填補身體機能就是了。

一陣微風從天邊掠過,撩撥起了少年的髮絲,在他伸出手去撫平時卻又轉個彎逃走了。

不過它是逃不走的,因為這五萬年裡,世上所有的風都只能吹拂幼節一個人。

一天的時間有多長?幼節切身體會,尚在學校時,恍惚間便是一天過去,想來在這裡也同樣吧,但幼節實在無法想象,他要如何恍惚一千八百多萬次,才能獨自一人完成新舊紀元的對接。

在這裡,如同曾幻想的那樣,時間真的停下來等他了。

熟悉的月光灑在臉上,那一絲絲的冰涼喚回了幼節已然飄忽的意識,平素未曾飲酒的他,此刻竟不知從哪掏出了酒壺和酒杯,形象全無的坐在地上獨酌。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第一次喝酒的他很快便醉了,似乎手腳也不聽使喚,促使他整個人癱在地上,但他嘴中仍模糊地說著幾句話,斷斷續續,聲若遊絲。

也不知道他在說給誰聽,給月亮嗎?給影子嗎?抑或是,給他自己呢?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

話未說完,幼節便已醉倒,不省人事,於是天地間只剩下了呼吸聲。

這個輝煌文明的終點,眾人悲壯故事的終點,崩壞無情肆虐的終點,一切的終點,也不過是這輕柔的呼吸聲而已。

自此之後,至少在這一千八百多萬個日子裡,便是幼節一人的故事了。

前文明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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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崩壞,你也得背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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