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終點（二）

通訊中斷，基地中的蘇已經著手準備休眠倉的啟動與資源儲備，相距千里以外的月球上，接到指令的凱文向隊友們傳達了梅的意思。

面前的終焉之律者太過強大，即便他們窮舉人類之力也無法戰勝，那隻剩下的暫避其鋒芒這一條路可走。

但敵人豈會坐視不管？所以理應由他這個最強者，用傾盡全力的最強攻擊爭取時間。

召回了仍在酣戰的幾人，凱文雙手緊握天火聖裁，伴隨崩壞能的不斷注入，整個人的氣勢也不斷提升。

與意料中不同，從戰鬥開始便顯得遊刃有餘，準確把握每一個攻擊節點的終焉之律者竟然並沒有來打擾，反而站在對面同樣開始了蓄勢。

鋪天蓋地的崩壞能從她身上湧出，自那雙素凈潔白的手掌中凝聚出來的卻是狂暴躁動的能量，似乎是感到勝券在握，終焉之律者淡漠無比的臉上也勾起了一抹微笑。

不過也或許是冷笑——戲謔地觀察螻蟻垂死掙扎所發出的冷笑。

「轟」

終焉之律者手中躁動的能量先一步打出，沒有任何屬性與形態，僅僅只是純粹的能量聚集加以推動，但在月球表面上帶過的巨大軌跡坑也足以證明這一擊的威力。

與此同時，凱文的攻擊也已準備就緒，但他如果現在將其打出，那麼兩股力量相撞產生的爆炸一定是自己人這邊被波及到的更嚴重，所以他提著天火，雙腿用力，瞬間在腳下踩出一個坑洞，向上徑直跳了起來。

「焚天，煮海」（這一招是不是在哪見過）

對啦，這是第七律者himeko的大招嘛。

所謂師夷長技以制夷，當時被幼節困在坎宮中的他雖然沒有受到多少傷害，但這一招的威力仍然歷歷在目。

而現在的凱文，已經可以輕易將火焰壓縮，在命中的一瞬間爆發出來，所以可以完美髮揮這一招的全部威力。

此刻他所揮出的這一擊，遠比他當時面對的那一擊要強的多，凱文將全部力量都凝聚在了這一擊中。他的身上同樣背負了人類的未來，所揮出的每一劍都是希望。

一道巨大的火焰衝擊應聲而出，在空中急速劃過一道筆直的軌跡擊中了來不及反應的終焉之律者。

被壓縮到極致的火焰猛地爆發，熱浪橫掃大半個月球表面，凱文趁機帶領其他幾人撤離月表返回地球，終焉之律者則因能量消耗暫停行動12小時。

觀戰許久的幼節目送的幾人離開月球，仔細的回顧了一遍自己的戰前準備發現無有紕漏之後，他通過華身上的淡墨流雲觀測幾人的行動。在他們全部進入休眠倉后，幼節便會喚醒終焉之律者，並通過她與崩壞意志交涉。

交涉的結果，正關乎他的下場。

此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雖然終焉之律者沒有必須殺他的理由，幼節基本確定自己性命無虞，但死罪已免活罪難赦，他還是要提前做好心理準備的。

另一邊，返回地面的幾人第一個見到的便是蘇和他身邊梅的墳墓。

「梅姐……她……？」

蘇還沒有開口說話，凱文卻搶先打斷了帕朵菲莉絲。

「梅的身體狀況，大家都很清楚，現在沒時間為此感傷，我們需要各自接手她的計劃，以此在下個紀元再為對抗崩壞邁出一步。」

「而這……也是她的願望。」

在發覺依靠休眠倉而進入下個時代這件確實可行后，梅制定了關於下個時代文明的一系列計劃，她將部分適配崩壞能的基因編入普羅米修斯，這些基因將以極小概率出現在下個時代的人們身上，這便是聖痕的由來。

除此之外，讓先行者們傳授下個紀元的人類高級科技的【火種】計劃，前往更高維度觀測未來的【恆沙】計劃，飛向宇宙深處尋找更多可能的【方舟】計劃，這些天才般的構想，無一不是出自於梅之手。這些計劃詳細周全，也確實能為下個紀元的人類帶來好處，為下個文明戰勝崩壞增添曙光，所以在提出之初便被眾人知曉並同意執行。

但，梅反覆刷新著崩壞的強大，即便天才如她，也依舊無法確保人類是否能夠戰勝崩壞。人類的世界有著太多未知，人的生命也充滿著不確定性，而這樣的文明去對抗崩壞分明是十死無生，她自己本身的時代便是例子。

或許是心中的執念已扭曲病態，這位天才的少女，理智的瘋子提出了一個針對此問題的方案。她說，既然組成文明的人類有不確定性，那麼我們不如替文明換一換成分。

所謂【聖痕】計劃，便是將人類本身的思維拉入聖痕空間，以聖痕意志代替人類進行思考與活動，源自於崩壞的力量完美無瑕，它可以完全代替人類生存，組成文明。

可是到那時，人又是否還有資格被稱為人？其結果還未可知，但組織內部反對之聲高潮迭起，它便也被一直擱置。

在梅的墳墓前，眾人接受了各自的使命，華、伊甸、櫻和帕朵菲莉絲承擔【火種】計劃，蘇與梅比烏斯承擔【恆沙】計劃，凱文則獨自承擔【聖痕】計劃。

至於剩下的維爾薇、千劫和科斯魔，以各種方式回絕了這些方案，他們表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並不需要按照這些計劃行事。

「各位，休眠倉已經可以啟動了，在終焉之律者恢復行動能力之前，我們將會沉入地底進行5萬年的休眠。」

一直調試設備的蘇向眾人開口道。

眾人陸續躺進各自的休眠倉，當然這期間也沒有發生原劇情伊甸那種我要與時代共存亡的事情。

「嘖，總覺得好不甘心。」

這是最後一個躺進去的千劫。

倉門緩緩合上，伴隨機器的轟鳴聲，幼節的視線逐漸被漆黑填滿。

至此，這個曾璀璨無比的文明在崩壞眼中已然消亡。

幼節隨即起身，走向躺在一旁的終焉之律者，說來也好笑，她這個失去行動能力並非整個人昏迷過去，而是只剩眼睛能動，躺在地上在看星星。

「你還好嗎？」

走到跟前，幼節俯下身子詢問，而聽到聲音的終焉之律者也將眼睛轉過來看他，不過那雙金黃色的瞳孔里只有大大的疑惑。

這意思是「你來幹什麼？」

幼節沒有回話，慢慢撥開銀白色的劉海，拿起毛筆一下點在了她光潔的額頭。

【式微，式微，胡不歸？】

天旋地轉，熟悉的台階，熟悉的散發著白光的身影出現他眼前。

律者們都自稱神的使者，此刻出現在幼節眼前的便是「神」。

——想要毀滅文明的神。

「說條件吧。」

「…………」

「我留在這裡的條件。」

「…………」

「什麼意思？」

「……你若是願意，便一直留下來吧……」

崩壞意志給出了條件，那便是——沒有條件。幼節既然來到了這裡，自然可以一直留下來，他獨立於此世界的輪迴之外，甚至擁有穿梭葉子世界和進入量子之海的能力，不過一人之力，終究微不足道。

哪怕是幼節發育到完全體，動輒排山倒海，削星折月，也無法改變每個文明既定的結局。

不過他也未曾想過這麼做，幼節從沒說過一句為世界上的美好而戰，他的想法反倒與崩壞不謀而合。

你摧殘文明，我抱走符華，這並不衝突，各取所需，也不寒磣。

能活，便活下去吧，活下去之後，才能思考行動。在剛來這個宇宙時，他曾在樹與海之間漂泊，是身體自動吸取了數個葉子世界全部的崩壞能塑造的權能。可問題便出在此處，一副普通的驅殼即便壓榨出所有潛能也萬無可能達到這種程度，更別說幼節一無是處的思維意識了。

幼節思來想去，也僅僅只找到他全身上下唯一一處可以被稱為優點，可以在這個宇宙觀里無限放大，創造無限可能的地方。

願望。

在原本的世界，少年曾發出如此感慨。

「風在說什麼，仙人，你聽得到嗎？

可憐太虛山上絕好光景，我終其一生，也不得窺見半分。

如果有可能，讓我須臾一剎的生命中有一個同樣須臾一剎的時刻，我想見你一面，如此便好。」

他在上個世界終究沒有達到願望，於是在來到這裡后，只有願望有如此偉力，能夠賦予他一切。

「歷歷……浮生，無非……敗而後成。」

她說過的話，幼節還沒有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