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章 算定

第 135 章 算定

王夫人總覺著自家孩子最好,便是尚公主郡主也是使得的。即便是寶釵,她也是看在了是與自己有親緣關係的份兒上,在賈母抬出黛玉的時間不得已打出來的牌。若是有更好的人選,她才不會讓寶釵占著寶玉正妻的位置。自然是要給寶玉更好的才是,只要是能讓寶玉更上一層樓的,能讓她坐穩榮國府當家人的,她都能考慮。唯獨黛玉不能!

其一,自然是與她是賈敏的女兒有關。高高在上、目下無塵的清高女子竟敢嘲笑她是一介粗魯武將之女呵,也不瞧瞧她父親就是她口中所謂的那一介粗魯武將。不過仗著自己讀了幾本書,跟著嬤嬤學了幾年規矩罷了。怎麼?難不成天下非得都是她這樣的女子才是好的?

其二,賈母想要讓寶玉與黛玉結親自然是看上了林家小的那一輩那個大的手裡的東西。既然見過了寧妃,生母又與天家有同門之誼,林如海在江南兩淮還有些權勢。以後入了皇家,寶玉的妻子要是有個十八殿下正妃做姐姐的女子往後前程不愁。可……林家有兩個嫡子一個庶子,林如海手裡那僅有的一點子東西自然是全貼了自家人,林樂曦的自然是交給她嫡親弟弟,能輪著寶玉啥事兒。那老婆子連這點也想不著,真是老糊塗了。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她有一個得天家青眼的女兒元春。那是她的親生女兒,如何不向著她。很快就是元妃了,到那時那老婆子不還得忌憚幾分。為著這個,她還得重新物色人選。寶玉的正妻可不能是個出身商賈之家的女兒,說出去多叫人說嘴多不好呢。

看著王夫人眼底逐漸清明,臉上笑意漸顯,周瑞家的便明白這是拿定主意了。擺擺手,示意金釧兒帶人進來。

「給二舅母請安。不知二舅母身子可好些了?外祖母讓我過來瞧瞧。」黛玉一進屋便聞見了屋子裡有一股香氣,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在何處聞見過。

王夫人叫周瑞家的扶起來歪在軟紫緞靠背引枕上,頭髮叫暗金絲鑲羊脂白玉的抹額勒著,蒼白著臉色道:「勞你費心了。喝了小半月的苦汁子如今已然好多了。不過就是不能起身,略靜養段日子便是了。」

黛玉跟著林樂曦這幾年察言觀色的功夫早已爐火純青到家了,觀這王夫人眼底清明,說話中氣足的模樣便知道早已好了,不過是含混著罷了。「二舅母這費心阿晴可是擔待不起,長輩卧床小輩前來探望本就是本分,談何費心二字。二舅母言重了。」

王夫人滿意黛玉這謙卑的模樣,總覺著當年在賈敏身上受的氣找補回來了:「外頭下雨你跑這一趟心意我是收著了,只是寒氣重。我如今的情狀你也知道了,並不妨礙。我記著你身子骨也弱,這一路走來可覺著涼?」

黛玉搖頭:「謝舅母掛懷,南北總有差別,水土不服也是有的。如今來了都中這麼些日子早好了,許是江南水鄉出來的姑娘看著總覺得單薄些罷。」

王夫人聞言微笑,誰知道你養沒養好,這也不過就是你一面之詞罷了。

周瑞家的在旁邊一瞧便知道王夫人的心思,正想著說些甚來打個岔兒便看見了立在四扇花鳥屏風旁邊的玉釧兒,略上前兩步笑道:「太太,該吃藥了。」

「那舅母好生用藥,樂晴這便回去向外祖母復命了。」黛玉起身正要告辭。

卻見王夫人抬手示意她坐下:「我還有話與你說,難得來我這一趟,咱們好生說說話。前頭有你阿姐在,不愁應付不來。」

那邊玉釧兒上前送葯,這邊黛玉低頭斂神。她難得來一趟好似說的她與王夫人有多親近似的,難道不應該是寶釵么。她們婆媳打擂台,帶上她這個半大不大的孩子作甚。她又不想嫁寶玉,誰愛嫁誰嫁去,她才不要這個脂粉堆里出來的人呢。她阿姐再好再萬能那也是人,總要休息的呀。

「我聽底下人說你阿姐前段日子入宮覲見寧妃娘娘去了。如何?可好?」王夫人皺著眉頭喝葯,內心卻止不住想知道林樂曦的事情。這與她元春在宮裡日後的處境息息相關呢。

黛玉剛聽見王夫人起了個頭便知道她想問甚,如今但凡是個在都中有些地位的人家且識得她的總要問上她阿姐之事一句。不敢去觸她阿姐,倒是愛從她這裡套消息。總覺著她這個妹妹就該知道許多消息,可惜啊,她還就不願意知道。

雖則林樂曦常與她說起這些個,可她也深知道知道的越多危險越大的道理。她阿姐身上擔負的東西太多了,她要幫林樂曦分擔。既要分擔那就得做好取捨。林樂曦給了她林家內務,她自然是挑好這個擔子的。她全身心信任林樂曦,所以只要是為她阿姐好的,她絕對毫不猶豫就去做。林家外面的天林樂曦在撐,那她要做的便是將林家裡面的天撐起來撐好便是。餘下的,她阿姐需要她便去,不然她絕不多問一個字。因為她知道,她阿姐絕不會瞞她。若是瞞她也定有阿姐她自己的道理。

「宮裡的事阿姐不許我打聽太多,天家的家事也不是我等做臣子的好隨意打聽的,免得惹來禍患。」黛玉下定決心不透露太多。

王夫人看著安靜沉默的黛玉,心想也是。不過一個八歲的娃娃,能知道個甚。罷了,也不與她一般見識了。只要不來禍害她的寶玉,別的都好說。

鴛鴦從外頭回來,賈母看著那邊言笑晏晏的林樂曦,低聲問了句:「如何?」

「我去的時候周瑞家的在裡頭,不知在說些甚。瞧著怕是有事。」鴛鴦知道賈母看中黛玉,王夫人看中寶釵。兩邊僵持不下,如果當中一方有了突破也就罷了,可偏偏兩邊都有了分量差不多的砝碼,又與之前一般無二了。她要做的,不過就是在戰局明朗之前堅定地站在賈母這邊。「表姑娘進去后我在外頭略站了站,瞧著裡頭氣氛並沒有不好的樣子方才回來的。」

賈母點點頭,過得一會兒又道:「可知道這主僕兩個又在嘀咕些甚?」

「金釧兒嘴巴嚴實不好打探,玉釧兒在裡頭侍候見不著。我只好找太太身邊的彩霞說話,旁的不知只知道太太在說大姑娘的事。許是知道了大姑娘晉位了妃位還得了元字封號罷。」事情彩霞也只知道個一知半解的,「太太好些個事只與周瑞家的說,彩霞知道的也不真切。」

賈母神色一變,沉吟道:「王家那邊動作不斷,還把鳳丫頭嫁去了鎮國公府。這時候若不給寶玉找個能鎮得住餘下三家的孩子,往後這境地可怎生得了。她還想著攏權呢!也不知道攏個什麼勁兒。」

林樂曦在那邊說著話,卻分了兩份心神在賈母這裡,見著她神色忽變便知道定然又是有了甚變故。

黛玉見完王夫人回來,時辰也差不多了,林樂曦帶著幾個姊妹告辭離去。林樂旭在事情一完便往城門去了。

「阿姐,我不在都中的這些個日子還得保重自身。若是十八殿下再來可不能輕易答應方為正緊。」林樂旭如今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這事了。他不擔心他阿姐,倒擔心聞立哲。

林樂曦聞言淡淡一笑:「你阿姐是個怎樣的人難不成你還不知道了?莫擔憂,我有分寸的。天家如今心神放在江北西南一事上,你在揚州要多加註意防範。此次南下名義上是去祭奠祖母,可到底是為著甚你自己心底明白便是。此番一去免不了有心人打探,做好掩護,莫叫人瞧出來將自己陷入困境進退維谷才是。」

林樂旭點頭:「阿姐很該信任弟弟才是。長到如今我還能不知道如何如何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了?」

一句話叫林樂曦笑了出來,伸手輕拍了他一下:「這年紀了,也該穩重些了。還這般跟孩子似的。對了,去揚州之後多與樂昀說話,往後在官場上兄弟倆還要互相扶持才是。」

「阿姐,如今還說不到扶持這分上。」林樂旭忽的拉了臉,只是他捨不得讓他阿姐看臉色,只是語氣略有些生硬。

林樂曦如何能感覺不出來,只是她走到如今高處不勝寒的道理她知道的體驗的愈發清楚:「阿姐知道你心裡不快,可終究都是一個姓。你心裡的念頭我也知道,覺著大不了以後一拍兩散。可往後即便是分家亦或是分宗都是都中林家,說出去都是一家子,一個宗族。別忘了,那個時候蘇州林家是如何借著父親的名號行事的。顯而易見的,在世人眼中,宗族血緣關係哪裡是那麼容易分割得開的。當初我花了多少的力氣,廢去了多少祖母留的底牌才將兩家徹底分開。你與樂昀又不一樣。」

一席話說的林樂旭低頭無話反駁。林樂曦見狀,嘆息一聲,放緩了語氣接著勸道:「你們是一個爹生的,即便不是一個母親。在外人眼裡看來你們還是親兄弟,往後出去都是一脈相關的,哪裡能割捨的十分清楚十分乾淨。你十五了固也,不是孩子了。孩子能意氣用事,可咱們不能了。你又是有功名在身的舉人了,一舉一動都叫人矚目注意。家族不和內部齟齬皆是常事,可咱們之前已因蘇州一事非議頗多。」

「蘇州又不是咱們的錯!分明是人家仗勢欺負人咱們只是被動防禦罷了。」林樂旭提起這個格外生氣。

明明不是他們的錯,卻因為脫離宗族叫自家上了風口浪尖。那時他氣的恨不得衝去那幾家裡揪著人出來痛打一頓才好。可他不能。他阿姐已經沖在了前頭,將他護在了身後,這時候若是他做出任何不合時宜衝動的舉動,那無疑便是害他阿姐。所以他忍著。如今又叫他阿姐拿出來,愈發氣了。

林樂曦見了,忍俊不禁。自己這個弟弟啊,外頭的那一面她是不知道到底如何,可在她面前,總還是那個長不大的孩子。

「固也,這關頭怎的還是孩子脾氣呢。」林樂曦輕昵地斥了一句,又笑道,「不是要你如何親近,太太見了只怕更加擔心你是否在肚子里打算了甚,坐卧不安的猜疑。何苦來哉,給自己找個麻煩。」

「阿姐既知道,那還要我於他多說話。」林樂旭不解。

林樂曦接過長庚手上的油紙傘,親自撐著。卻叫林樂旭一把奪過:「這事如何讓阿姐沾手,我來就好。」林樂旭如今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年紀不大,倒是高了林樂曦足足半個頭。林樂曦繼承了曲文君北人的身量,在同齡人當中本就顯得高挑,如今林樂旭還高了她半個頭。

「也不是要你如何,只是樂昀與你開口說話時你回應上幾句便是了。再冷著臉沉默不語,回頭叫父親知道了又得在你耳邊說上個許多話。到那時我可不在你身邊,你那滿肚子的牢騷可只能與長庚他們幾個說去。」林樂曦知道自己這個弟弟的性子,最是不愛聽林如海說教。他自己主意又拿的正,要是叫林如海說上個幾句,耽誤了事情是小,給自己找氣受是大。

林樂旭明白林樂曦臨行前叮囑這番話的意圖,垂著眼帘低聲答應:「我知道了,會改的。」

林樂曦笑著點頭,轉身接過艾草遞來的紫檀貼金花的小箱子給他:「知道你愛吃,特意囑咐春娘做的。拿著路上吃罷。」

「嘿嘿,多謝阿姐惦念。」林樂旭見著這個小箱子就知道裡頭是他愛吃的零嘴,一掃方才臉上的陰霾,笑嘻嘻地接過抱在懷裡。

林樂曦忍俊不禁:「怎的跟個孩子似的。好了,不耽誤你趕路了。等會子雨要是大了可不好走。」

「阿姐,弟弟這便告辭了。」林樂旭聽見這話才漸漸正了神色,拱手作揖道別。

林樂曦點點頭,看著林樂旭坐進馬車,漸漸行遠了方才上了自己的馬車往林府去。

林樂旭去了揚州,林樂曦的生活也一點點往下走。

古詩有云: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日子一點點過,到得寒食清明時節,事情又多了起來。

賈珠的靈柩於賈家的家廟鐵檻寺停放,待得吉日便運往金陵入葬祖墳。庄宿阮身上的差事略輕鬆了些:「管家這事可真是個累人的活計,若不是有母親留的賬簿,只怕如今還摸不清頭緒呢。」

賈璉舔著臉皮笑嘻嘻地給庄宿阮按肩:「知道夫人這些日子辛苦了,這不就給夫人揉揉肩膀鬆鬆。」

「你少來這套。」庄宿阮嘴巴這樣說,可身子確實一動也不動,「過些日子我就將對牌鑰匙還回去,這燙手山芋誰要誰接去。」

賈璉如今也不在乎這管家權不管家權的,聽得庄宿阮這樣說自然無有不應的:「是——夫人說的是。這勞什子累人得很,二太太想要那就給她便是。」

庄宿阮聽得他語氣不對,轉頭看去:「你這又是唱的哪齣戲?之前不還陰陽怪氣地諷刺人家來著,這會子倒是變臉的這般快。」

賈璉見問,也不瞞著:「大舅舅說天家自定了十八殿下的事之後好似放下了一樁大事,如今一門心思都撲在了江北與西南的案子上。如今有些頭緒,正想著要撈一條大魚呢。要我安生在家念書,莫要再想著家裡這些個雜事。若是江南那邊查出不妥來,咱們只怕也得受些波及。」

這事庄宿阮知道:「老太太與金陵甄家的交情匪淺,若是江南不妥,咱家收到波及是自然的。只是為何天家定要在十八殿下大事既定之後方才將心神放在朝廷大事上。這與天家之前行事大相徑庭啊。」

這也是賈璉不解之處,只是他略略知道些苗頭。湊近庄宿阮耳邊悄聲道:「這事兒我知道的不多,只是我聽舅舅他們提過一句。天家繼位之後請普華大師算過一卦,結果如何除卻已經圓寂的普華大師與天家、戴權外再無第四人知曉。只是猜測也是與殿下們有關。如今虞豫嬪生的十九殿下不過幾月,唯獨十八殿下尚未婚配。天家又時常做些令人費解的舉動,皆與十八殿下與林家大姑娘相關。舅舅們猜,也許與十八殿下和林家那姑娘有關。」

庄宿阮若有所思:「林家大姑娘行事穩重,待人接物都與眾不同。確實值得人深思。也罷,總是天家之事,咱們這些小人物關心了也是無用,誰知道下一個又如何。」

賈璉笑笑,手底下又使了些力道:「如何?可舒服?」

庄宿阮滿意點頭:「爺這手藝當真是好。」

賈璉笑著正要說話,外頭染畫便進來回事:「奶奶,林家的寒食禮到了。」

庄宿阮接過禮單一掃,笑道:「這大姑娘做事當真是滴水不漏啊,這單子擬的叫人挑不出一點錯來。揚州那邊的禮還沒到,她這邊的已經叫人送來了。那揚州那邊的送是不送。」

「姑母要是送了,你儘管往老太太那邊送,咱們只接這一份便是了。」賈璉聞言也跟著掃了一眼,心底不由地感慨這林樂曦行事周全,道。

庄宿阮嗔道:「你說的我哪裡不知了。染畫,讓林之孝家的擬單子罷。記得!不可輕慢了。」

染畫會意,這都中的與揚州的得分開,不可混為一談。

賈璉看著不過一會兒便有些疲倦的庄宿阮,擔憂道:「你如今這身子可還要再撐著?不若叫她們知道罷。橫豎也是要說的。」

庄宿阮搖搖頭,端了粉彩花鳥青花邊茶盞抿了一口溫水,搖搖頭:「珠大嫂子的臨盆之期日近,那邊那位心神都在小兒子身上。我若是再不費些心神去看顧,只怕還得出事情。我如今日子也淺,好些個事情都讓雁書染畫她們四個去料理,我不過坐鎮指揮罷了。更何況不還有你么,我也費不了多少神。大夫也把不準,我自己注意些便是了。」

賈璉卻還是不安心:「那怎麼能成?!你這是頭胎,若是有個差錯,我找誰說理去!」

庄宿阮的滑脈診出來的不是時候,或者說很是容易叫人說閑話的時候。賈珠剛去不久,庄宿阮也接了管家權,沒多久便感覺不適請了信得過的大夫來診脈。不過短短一個月,日子尚淺,診的並不真切。還是得再等上一等,過了四月再診脈方有確切消息。賈璉一開始便知道,只是礙於白事喪期,不好拿出來說。一直囑咐人好生看護。

「趙媽媽是跟著我母親的老人了,如今她也不擔著實差,小妹那邊如今也有人。她這兩年一直在家待著,不若讓她回來?」賈璉其實一開始就有這打算,只是一直拿不準主意。

庄宿阮略一思忖便點頭:「這好,趙媽媽很是靠得住,也有經驗。那就勞煩爺了。」

「這有甚!等明兒個,我便讓趙媽媽回來。正好,能帶著你去拜祭母親。」賈璉都打算好了。

這上頭庄宿阮自然是聽賈璉的。「對了,我聽底下人說薛家要去慈安寺上香。」庄宿阮忽的想起這事,「你說不會是有什麼計劃罷。如今家裡出了個元妃,無嗣卻位居妃位,比生了十九殿下的虞豫嬪還高出不少去。要知道豫嬪如今依舊在九嬪之列,連九嬪之首都沒夠上,還是華嬪坐著呢。」

這事兒賈璉也隱隱有些擔憂:「是啊,這位子給的怪異。元字本就寓意深遠,到如今也只有元后得著的謚號裡頭有個元字,還是因著名字里本就有這個字。又是天家親自擬定的,連禮部也沒有任何異議。元春得著這樣的位置如何不讓人擔憂臆測。」

天昊帝如今的皇後燕微是繼后,在她之前有一個元後項元妙。準確來說是在天昊帝登基后第二年抱病離世,連著她的孩子天昊帝的嫡長子也沒有成為太子便因為犯錯叫貶為庶民囚禁至死了。燕微是在項元妙去后的第二年才被冊立為皇后的,她沒有親生的孩子,只有一個抱養來的公主聞有桐。

庄宿阮搖搖頭:「天家的心思咱們如何能猜的准,走一步看一步罷了。如今且得好好注意薛家呢。薛蟠也就罷了,成不了多大的氣候。可那薛寶釵可是個有野心的主兒。若是不好生看著,後頭二太太拿她做什麼文章,咱們叫打個措手不及,可不就不好了。」

這倒是賈璉沒想著的:「女人家的事我哪裡能想得到這許多,薛蟠那邊我倒是能想著法子看著。若有意外我隨時能料理,可這後院我可伸不了手了。」

庄宿阮動動肩膀,賈璉的原本因著說起薛家之事而停了的手再度動了起來:「要我說,還是老太太與二太太婆媳之間的爭鋒,咱們在裡頭就是填炮灰的。你如今身子特殊,可不能叫人家拉扯進去,得不償失我可找誰哭去。」

「放心,我自有分寸,絕不會傷了自己。」庄宿阮笑著說道,「只是林家也是清明去慈安寺,我怕裡頭有甚文章。雖則林家嫡長子去了揚州祭奠林家老太太,不在都中,可薛家那姑娘的城府可不淺,總還得防著。」

賈璉點頭頷首:「好~我都聽夫人的。只要夫人好,我怎樣都好。」

「滑頭。」庄宿阮嗔了一句,卻還是受用的。

被庄宿阮提及的林家姊妹正湊在一起擬清明所需的東西:「阿姐,咱們去慈安寺可要給祖母還有曲夫人做場法事?」黛玉開口問道。

林樂曦點點頭:「自然是要做的,給暖暖的姨娘也做一場法事罷。好歹生養了暖暖一場,都去了,不好叫她走的太凄涼。」

黛玉點頭:「這事兒我去與師太商量,阿姐只要將要辦的事辦好就是。旁的無需擔心」

「阿晴長大了呀~這些事情如今都能料理妥當了。」林樂曦滿眼的欣慰,她總算能放下一半的心了。

豆大的雨滴打在維桑院里的樹上,清脆響亮。

茱萸踩著雨水快步到廊沿下,收起油紙傘放去角落裡,雨水順著傘邊落下,在傘尖周圍留下一個小小的水灘。茱萸撣去裙子袖子上沾染的水珠,蒹葭從裡頭出來見著連忙遞了乾淨的帕子過來:「姐姐將雨珠兒都去了再進屋罷,外頭這雨可大,當心沾染了寒氣上身。」

「這雨比前幾日都大,也不知後面如何?若是還是這般滂沱大雨,姑娘出行豈不是不便。」茱萸一邊擦著臉上身上的水漬抱怨幾句,一邊又問蒹葭,「姑娘與二姑娘商議的如何了?」

蒹葭笑著看她:「正說到要給老太太與夫人做法事呢。姐姐來的正好。」

茱萸點點頭,將帕子仍舊遞迴給蒹葭:「後頭事兒不少,且沉下心來做事,姑娘眼睛雪亮著呢,後頭如何也虧待不了你。」

「這蒹葭知道。」

蒹葭是在揚州時林顯家的親自挑出來給林樂曦做二等女使的,剛跟在林樂曦身邊時也不過稚齡,如今也是十來歲的女孩子了。林樂曦身邊第一批女使是她們四個一等女使,如今年紀都不小了,不是在林樂曦出嫁之前出嫁跟著林樂曦做陪房便是跟著林樂曦過去嫁給未來姑爺身邊的得力人。薄荷出嫁了,艾草比薄荷小不了幾歲。若是林樂曦打算將艾草跟在薄荷後頭嫁出去,那二等裡頭餘下的三個:蒹葭、甘棠、蓼莪會再提一個上來。一如薄荷出嫁之後二等女使關雎提成了一等女使。按著年紀,關雎最大,其次便是蒹葭,林樂曦提人也是按著年紀資歷來的,派事也是一般。

她怕蒹葭會沉不住氣,因此提醒一句。但蒹葭跟著林樂曦這幾年,她是什麼樣的性子蒹葭清楚。不會急躁,因為她只要耐得住性子踏踏實實做事,總能上去的。且,她這個二等女使過得也不差,與一等女使相差不遠。各司其職,她們一向遵守得很好。

茱萸點點頭,抬腳進了裡屋:「姑娘,薛家也是一樣定了清明這日去慈安寺。」

林樂曦與黛玉對視一眼,笑道:「那日我不過試探了一下,透個口風說慈安寺簽文靈驗。不成想還真上鉤了。」

之前林樂曦懷疑薛家在林家當年的事里摻和了一腳,只是查的時候卻發現這個薛家的家主薛躍啊,可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只是嘛,一代不如一代,到如今他兒子薛蟠,就不成氣候了。一個西南便將四大家族王家與史家牽扯進去了,雖則如今還沒有多少結果擺在明面上,也只不過就是時間問題罷了。林家當年的事插手的人不少,想要徹底扳倒這幾家,如今的薛家正是最好的切入口。林樂曦手裡正好握著一個能攪動薛家水的人,只要薛蟠去慈安寺,她有把握就能成。

黛玉輕笑一聲:「薛家姐姐只怕是有些著急了。此前我與見二舅母時,她眼底的情緒便變了。」黛玉也看出來了:「我對那地方沒興趣,她們之間的爭鬥我也沒興趣。只要莫波及我,我才不會管這樁閑事呢。」

「小小丫頭,先前要你莫要多管多說,如今可是到的門前也能一臉淡然。」林樂曦看著黛玉漸漸顯露日後美貌的臉蛋,笑道。

聞言,黛玉托腮,眨著無辜水汪的大眼睛,歪頭道:「寶玉二表哥這樣沾花惹草的軟綿性子,可與我林家家風家訓並不對付。我也不欲招惹。之前應了外祖母的約去瞧她,陪她說話也是為著珠大表哥才逝去擔憂她老人家年紀大了經不得這樣的傷心事。可去了幾回才發現我可是多慮了。外祖母傷心了幾日,寶玉在她身邊插科打諢的又笑眯眯的過去了。這樣的人家,我可是害怕。」

林樂曦聽見了搖頭表示失望:「當初的四王八公,權勢通天,架勢極大。如今,也不過就是借著祖上餘威靠著祖上拿命積攢下來的功德度日罷了。如今泰半早已沒了當初的風光。榮寧兩府想著靠從龍之功再度恢復到從前的模樣,天家的心思又有誰能知曉的清楚,不過就是得過且過罷了。那樣的人家到如今裡頭可是不知是個怎樣的模樣,你去了,只怕他們借著咱們林家乘風而上。」

「呵!她們倒是想得美。」黛玉冷笑,「咱們自己辛辛苦苦拼過來的榮耀憑甚給她們沾光!我吝嗇,不想給她們這個便利。」

林樂曦聞言一笑:「難得從你口中聽見吝嗇二字,也是稀奇事。」

黛玉拉著林樂曦的袖子輕輕晃動,撒嬌道:「阿姐,你這時候打趣我作甚,我不依~」

「你呀~」林樂曦輕昵地用食指在黛玉內心點了點,「知道你的心,所以也沒想著要她們得逞。只是你也須得想好了,開弓可沒有回頭箭。我這回可沒想著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這餌我一旦撒下去,不見魚咬鉤是絕不會收回來的。」

黛玉輕嘆一聲:「多行不義必自斃,當年種的因,如今結的這苦果也該她們自個兒吞下。阿姐只管去做,若是她們沒有做那自然萬事大吉。可若她們做了,那即便沒有阿姐,將來累及子孫又有誰能救的他們。」

林樂曦點點頭:「你能如此想我便放心了。對了,徐家下了帖子,邀你過去逛逛。我接了,到時候你帶著暖暖出去走走罷。總是陪我悶在這宅子里成什麼體統。」

「知道啦~阿姐怕我們兩個悶不是。」黛玉臉上又見了笑影兒,拽著林樂曦的袖子不住的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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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林氏長女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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