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憂鬱

在一座繁華的古城內，煙塵瀰漫，一具具完好的屍體在田間散佈，在巷道排列，在家中安眠。它們都緊閉着眼睛，表情安詳，沒有一絲負面的情緒，彷彿睡著了一般，都在做着屬於自己的，美好的夢。如果忽略它們早已冰冷的體溫和停止的心跳的話。

消逝的人煙使本就寧靜的古城更添一份寂寥；飛落枝頭的寒鴉開始歌頌即將到來的盛宴；倒塌的房梁似在為勝利的惡魔擂鼓；只有那斷斷續續的道歉昭示了這裏不是地獄而是人間。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不知道······對不起······」在整潔的教堂內，男人抱着懷中的修女，不斷地重複著那幾句話。「對不起，對不起。」他不知在這停留了多久，修女的身體哪怕是被緊緊抱住也早已失去了溫度。

「嗡」門開了，有腳步聲傳來。那是一個魁梧的男人，他手拿着槍，眼神充滿了冷漠。

「陵哥？你知道我的吧？我真的不想這樣！但我真的······沒有辦法。」男人聽到了腳步聲的靠近，低着頭悲傷地說。

「哈啊！我當然了解你了！」

聽到那安慰的語氣，男人像是找到了希望，快速地轉過頭道：「那你······」聲音戛然而止，一道漆黑的槍口充斥着他的視線。

「所以我才沒辦法原諒你！」

冷漠的聲音傳來，男人扣動了扳機。

「砰」

「唰」清晨的微光湧入窗戶，經過窗帘的分散顯得更加朦朧。在貼滿了卡通壁紙的房間內，一名孩童猛地睜開眼睛。他眼角通紅，臉上寫滿了後悔與愧疚。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平復了心情。

「又做噩夢了嗎？」母親在旁邊利落的收拾著東西。

「不用擔心，我們都好好的。」

「可是，那太像爸爸了。」

母親什麼也沒說，只在收拾完東西后，在林傑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快去洗洗吧，今天你就要上中班了，可不要第一天上課就遲到了。」

「哦。」

匆匆吃完飯後，一家人出發了。

「唔」今天的傑傑又在盯着爸爸了，這似乎已經成為了每天早上的慣例。

「傑傑，怎麼了？」爸爸被盯得有些心虛，他從後視鏡上看到了傑傑的眼神。

「爸爸，為什麼你的衣服這麼臟呢？」

「啊！我今天整理倉庫去了。」爸爸騰開一隻手，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塵。

「哦，那你昨天呢？」

「倉庫太亂了，我這幾天都在整理呢。」

「那我能幫你嗎？」

「不可以哦！粉塵對小孩子的身體不好。」

「好吧。」

見沒能問住爸爸，傑傑也只能作罷。

一家三口按照去年的流程換好了班級宿舍，爸爸一個人收拾好了行李，媽媽則在一旁教孩子數學題。這所學校與外界有所不同，幼兒園的一年時間便學完了小學所有課程，二三學年則主要培養孩子的體能和課外興趣。安排妥當后，大人們告別了孩子，重新回到了車上。

「呼，累死了。」一上車，男人便將座椅一調，躺倒了下去。

「沒問題吧？實在不行我來幫你。」女人在後面說着。

「也沒有多厲害，就是分散的太廣，跑來跑去的太麻煩。」男人張開了手，一個淡藍色的地球模型浮現了出來，模型的表面有幾個細小的黑點「嘖，又有活幹了。

」

「還是讓我陪着你吧！我已經重新做到靜心了，就算比不上從前，但也能夠自保。而且就算不能陪你戰鬥，但也至少能陪你開車吧。」女人說着，推開了車門，做到了前面的駕駛座上。

「嘿嘿，老婆你終於知道疼我了。」男人挪到了副駕駛座上，身子一彎，又將頭枕到了女人腿上。

「我什麼時候不疼你了？」

「我還以為你眼裏就剩咱兒子了。」

「你真幼稚，還跟孩子爭。」

「我也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你呀！」

「······」

兩人不再說話，女人默默發動了汽車，又順手打開了電台「沙沙沙」電台沒有信號，顯示屏上只有頻道號和時間：

013號電台提醒您，當前時刻為：2012年9月1日11點30分

「······」幼兒園內，傑傑坐在第一排，臉色有些無奈。他不知道開學第一天居然就要考試，更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考第一名，而他右邊的同桌便是這次的第二。

同桌是個女孩子，卻沒有像其他女孩一樣扎著長長的辮子，穿着漂亮的裙子，踩着可愛的鞋子；而是短髮、黑衣、黑褲、黑鞋，甚至連別劉海的發卡都是黑的，只有皮膚還很白皙。這種黑白的對立，使人彷彿感受到了水墨畫的意蘊。但只要看到她臉上那冷漠的神色便能明白，她可沒有古典女性的那種溫婉。

當然，這並不是讓林傑無奈的主要原因，如果只是同桌不好相處，他還只會有些尷尬，而現在的問題在於——他認識她。

從他第一次在父親車裏看見她時，他便被她的悲傷所渲染了。那背著書包的孤獨身影總是在不經意間在他的腦海里重現。他甚至有些懷疑這一年來的噩夢是否就是因為她。總之，他已經不想再感受一遍了，那種明明只有背影卻能直入心扉的傷感。哪怕之後每一次遇見都再沒出現過第一次的感覺，但他還是不可避免的對他產生了恐懼。一種淡淡的、不敢輕舉妄動的恐懼。

「算了，」他想道「只能這樣了。」

傑傑將椅子往外挪了挪，又將臉別了過去，盡量不與她發生交集。他不知道，在他別過臉的時候，女孩原本冷漠的神情，出現了一絲淡淡的失望。

體育和課外興趣的課程是按周輪換的，這周是體育周，主要進行身體的鍛煉。

「······所以，好的體魄是生命的本錢。只有擁有好的體魄，才能遠離疾病，對自己未來的幸福負責。這是父母對你們的期盼，也是社會對你們的期盼！」林傑今年的班主任還是王嵐老師，她正在發表激昂的演講。其實她平時不這樣的，只有在體育課上才會這麼認真，以至於孩子們都把體育課當成地獄時間了。

王老師把孩子們領到了體操室，帶着他們複習起了去年練過的體操。那是一套類似瑜伽和武術的動作，動作的難點在於它對於身體柔韌性和平衡性的極高要求。如：要在單腳撐地的情況下完成後仰，緊接着雙手撐地倒立轉身，以肘、肩、頭、手腳、膝蓋等身體支點保持穩定。動作的重點不在於摺疊，而在於伸展和固定。動作一標準和迅捷兩點為評分點，分為甲乙丙丁四級。甲為優秀、乙為合格、丙為有待提升、丁為課後加練。由於孩子們的根骨尚軟，而且這些動作也已經練了有一年了，所以大多數孩子都能合格。

當然，也有不合格的，比如林傑的同桌。

「嵐蘭，你的動作還有待提升。」

王老師看着面前正在努力保持平衡的女孩，惋惜的說道。

「好了，都自由活動吧！對了，明天記得把體操服都穿上，我們要在新的場地上體育課了。都聽到了嗎？」

「聽到了！」

王嵐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體操室。

中班的時間表原來是：

9點到12點上課，12點到12點30吃午飯，12點30到14點午睡，14點到15點50看書或鍛煉，15點50到17點自由活動，17點到17點30放學。但由於今天開學，所以調整了一下課程。

林傑靠在牆角，安靜的休息，練體操確實很累。可總有些孩子閑不下來，他們三三兩兩地圍在一起閑聊了起來。也有幾個人在林傑旁邊紮起了堆，那是群女生，說話聲音很大，完全沒有顧及林傑的感受。

「她為什麼穿了一身黑衣服呀？一點也不好看。」

好吧，林傑覺得自己有了一點興趣，他默默聽了起來。

「奧，你說那個嵐蘭呀！我之前也見過她幾次，她每一次都是穿着黑衣服，也不打扮，而且每一次放學好像都是自己回家。真不知道她爸爸媽媽怎麼想的，就不怕她出意外嗎？」

「對呀！我爸爸天天都接我呢！」

「我爸爸怕我走丟，還給我買了個GPS手環呢。」

「哇！」

其他女生都湊了過來，林傑只好起身離開。

他看向了黑衣女孩的位置，她抱着腿，安靜地坐在角落，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

放學后，嵐蘭回教室收拾了一下東西就直接回家了，林傑則是等了老半天。

「嘭」車門關閉，林傑終於坐到了車上。爸爸發動了汽車，媽媽則坐在後面問林傑今天怎麼樣。

「還行。」林傑有些漫不經心。

「鍛煉累不累呀？」

「和之前一樣。」

「有沒有交到新朋友呢？」

「沒有。」

林傑下課時都在發獃或看書，沒和其他孩子玩到一處。父母也知道自己孩子的情況，雖然一直勸說，但也沒有強迫他做什麼。

林傑看着自己的母親，他知道他很擔心自己，但自己也沒有辦法。這一年以來他每天都被噩夢所困擾，導致他根本沒有玩耍的心情。他已經很久不玩玩具了，牆上的壁紙也是半年前母親私自貼上去的。對現在的他來說，將自己的夢和現實的事寫到日記上，是他唯一覺得有趣的事了，因為那些夢很少重複，也很真實。

回到家后，林傑匆匆洗完澡，便回房間寫日記去了。

「今天，我又夢到了爸爸，她坐在教堂，還抱着一個女人，我不認識那個女人，她不是我媽媽······」

「啪」媽媽突然從身後走出來，把一碗水餃狠狠地拍在桌上。

「怎麼了？媽媽？」

「奧，沒事，你不是還沒吃飯嗎，我給你做了碗水餃，快趁熱吃吧！」

「哦，好。」

林傑淡定的回答著，他把碗拉到面前，一邊吹着熱氣，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思緒。

「你先吃，碗我一會兒過來收拾。」

媽媽說了這句話后，便也匆匆出了門，「嘭」的一聲把門關了。房間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外面不管有多吵鬧都影響不了傑傑那顆平靜而又憂鬱的心。

認知檔案：2006年4月25日，懷鳳古城污穢波動異常，元級除靈小隊成員王四陵、林長恩、蒂文·拉特前往調查，清除污穢夢魔。正式成員損失1人，候補成員損失432人，無關人員波及2413736人。

污穢世界零：第二章：憂鬱的你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