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勇氣的注入

第3章:勇氣的注入

夏日的海濱,這是一個美好的辭彙。陽光、沙灘、海浪、海風,將夏日的美好展現的淋漓精緻。可為什麼,陽光下的天空,飛翔的不是海鷗,而是轟鳴的飛機;沙灘上的空地,遍佈的不是遮陽傘,而是堅實的戰壕;沖刷海岸的浪花,捲走的不是沙子,而是腐爛的屍體;迎面吹來的海風,帶來的不是咸濕的味道,而是腥臭的氣息。

幽藍的海平面上渦流涌動,污濁的黑潮從漩渦湧出。黑泥在海面上蔓延,炮彈的轟炸不足以減緩它們的侵蝕;它們爬上了陸地,貪婪地搶奪着地上的殘肢,污穢與血肉相交,發出似烤肉一般的滋滋響聲;它們沒有停下,更多的污穢匯聚成畸形的怪物,向著更深的陸地進發。

而在它們面前的,是一排排的軍隊,如一條條長蛇般圍住了整個海岸線。軍人們面容堅毅,沒有一絲絲膽怯,看到那些怪物來襲,便利落的端起手中的特殊槍支,一邊瞄準射擊,一邊鎮定地向前推進,好像已經排練了無數次一般,絲毫不在意腳下那些昔日戰友的「屍體」。只有那不斷吞吐著五顏六色的火蛇的槍口在瘋狂的宣洩。直到他們無聲無息的倒下,直到怪物撲來將他們拍碎。在這裏,停下來的,只有「屍體」

可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些怪物?為什麼要打這場仗?

「為什麼我會在這裏啊?」

一個青年雙手抱頭,靠在戰場後方的壕溝里,有些歇斯底里的喊著。他穿着得體的禮服,頭頂的髮型雖然有些凌亂但還閃著油光,彷彿剛剛參加完舞會的紳士,與這裏瀰漫的硝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並不知道,他只知道再在這裏呆下去,他可能會死。這裏已經不是家裏的靈堂,而是屍橫遍野的戰場。

哦,順勢提一句,他爸前兩天突發心臟病死了,死之前還給他說要好好活下去,可他才守了兩天靈就莫名其妙的昏迷了,等他再次醒來就已經坐上了飛機,然後被一個大漢踹了下來,如果不是身上提前被綁上了降落傘,他現在恐怕已經去見他父親了吧。

「我要逃出去!」他這麼想着。

他開始向側翼挪動,經過漫長的爬行,他終於抵達了包圍圈的邊緣。可他卻不知道,在他移動的同時,黑潮的主力也在隱隱轉移。終於,他感覺槍聲已變得模糊,他覺得是時候了。他用盡全力跳了出來,大腿的肌肉在空中便壓縮到極致,只等落地的那一刻迸發向前。可他卻停住了,眼前已不再是熟悉的樹林,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黑色。污穢的黑潮肆意扭曲,變成一張張笑臉看着他。一股恐懼感直衝心頭!

「······又是這個夢嗎?」男孩睜開眼睛,默默平復了情緒。

「該起床了,傑傑。」門外傳來了聲音。

「知道了。」

一切收拾好后,傑傑便上幼兒園了。

他坐到了座位上,手撫著額頭,開始思索起來。自從中班開學以來,他已經連續兩個月沒做過其他噩夢了。同樣的海灘,同樣的硝煙,同樣的青年,同樣的恐懼,他已經連續經歷了兩個多月了。唯一不同的,便是每一次的逃跑過程吧。他曾想過躲在角落,可防線卻根本抵擋不住那些怪物;他曾想過向後方撤退,可怪物卻比他更快;他甚至想過投降,可怪物卻根本不聽他說話。最後的結局,只有被那噁心的黑泥緊緊包裹,慢慢地蠶食。可為什麼,他不反抗呢?明明逃避的結局只有死亡,為什麼不用反抗去奪得一絲活路呢?

「也許,

是因為她吧。」林傑的目光轉向右方,那是他同桌的課桌,原本乾淨整潔的桌面此時卻遍佈彩筆的斑駁,她被霸凌了。從開學后的第三天,她就被一夥男孩給纏住了,他們會時不時的跑來搶她的書,放學后甚至還用彩筆在她的課桌上畫塗鴉。

說實話,作為她的同桌,我其實很看不慣這種行為。可好幾次告訴老師也頂多是讓他們消停個一兩天,到最後甚至還變本加厲的連我也威脅了一番。我屈服了,也明白了同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甚至能想像到上一個「我」屈服時她是有多麼絕望。唉,算了,以我這種身體又不強壯又沒有朋友幫忙的人來說,唯一能幫她的,便是不一起去欺負她吧。

林傑停止了思考,快要上課了,今天是體育課。他早就換好了體操服——最近的體育鍛煉基本都是以體操為主。

林傑他們班的的體操室已經換了,換成了一間滿是蒸汽的房間,看上去有點像桑拿房,地板上的墊子也很特殊,看起來像橡膠,很有彈性,可老師卻說這是導電材料。在這個體操室里,遍佈着雜亂的電極。這些電極的放電大小、頻率都在不斷變化,在墊子和蒸汽的傳導下,整個體操室遍佈着紊亂的電網。

這片電網傳導到人體,從而不斷的刺激神經,而孩子們則要在這樣的刺激下繼續做之前的體操動作,以此來強化孩子們對身體的控制能力。而學校發的體操服也是特製的,他可以調節電流在身體局部的強弱,從而形成針對性訓練。這顯然更難了,所以每一天的考核評級都很少有人能到「乙」以上。

「林傑、趙兵台、劉硯、劉墨,課後加練。」王嵐老師還是一如既往的嚴厲。其他同學在休息了一會兒後邊吃飯去了,林傑他們五個人這是接着練習動作。

劉墨和劉硯是一對雙胞胎姐妹,似乎是因為早產,導致她們的個頭很小,身體也不是很好,一套動作還沒做完就要休息大半天。趙兵台則是一個活潑的人,他的運動神經很好,但他並不想被這些固定地規則所約束,所以做操時總是隨心所欲。至於林傑和嵐蘭,他們只是單純的運動神經不好罷了。

「唉。」王嵐老師堅持了20分鐘,甚至還親自演示了一遍,可林傑等人實在是不爭氣,她也只能輕嘆一聲,放林傑他們吃飯去了。

食堂是全天開放的,飯菜也很豐盛,而且從不限量,就是為了防止孩子們剛好有事兒吃不了飯,導致無法鍛煉的情況出現。食堂的最後一個窗口則擺放着特質的飲料,能夠加速體力的恢復,效果很好,就是味道不怎麼樣,跟中藥差不多。大部分孩子喝了一口就不想喝了。

嵐蘭並不挑食,隨便打了些菜便坐到了角落。林傑因為之前的事一直覺得有些對不起她,所以就一直跟着她坐到了旁邊。他已經沒有那麼害怕了,不對,害怕還是有的,只是原先的不敢輕舉妄動因為現在的愧疚又讓他不忍心輕易離開。現在的食堂已經人去樓空,若大的區域只剩下了林傑他們五個人,剩下三人也不甘寂寞的跟了過來。

兩個雙胞胎似乎也不愛說話,一桌上明明坐滿了人,卻沒有半點火熱的氛圍,反而十分冷清。

「哎,你看過獵人之子嗎?它現在出新劇集了。」趙兵台有些受不了這種氣氛,主動和同為男生的林傑搭起了話。

《獵人之子》是一個長篇動畫,動畫講述了一個獵人的孩子因為心軟放走了一隻小鹿,卻不小心走丟誤入了動物的小鎮,並與那裏的動物交上朋友的故事。

「我看過我看過。」

「沒想到動物小鎮居然又有女孩進來了。」

「還有裏面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時間流速也不一樣,小元出來的時候他爸爸都成一個老頭了。」

「我覺得老獵人好可憐。」

「不對,小元才是最可憐的,他再也回不到動物小鎮了。」

小元就是獵人的兒子,其他的林傑也不是很懂,他已經很久不看動畫了。剛剛搭話的是那對雙胞胎,在聽到「獵人之子」這幾個字之後,便像打開了話匣子一樣瞬間變得健談了起來。

林傑並不怎麼聽得懂劇情,只能在旁邊應和著:「哦。」

氣氛終於被炒熱了,趙兵「台」確實很健談,見林傑和嵐蘭沒有反應還貼心的重新講了一遍劇情,邊上一對雙胞胎在做補充,下面兩個聽眾有一聲沒一聲的回答。整個食堂在孩子們活力四射的笑聲中又恢復了一絲熱鬧。

可惜,這份熱鬧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便被另一種熱鬧打破了。又有幾個孩子進了食堂,看到這裏的情況,也打飯走了過來。

看到為首那個高大的身影,林傑的身體忍不住哆嗦了一番。

人在孩童時期身體總是長得很快,這是人們常說的發育期,但人們的發育期在固定的時間段只能成長到固定的高度,除非是一些發育早的人,他們就會比同齡人高上一截,王平就是這類人。他比林傑他們五人中最高的趙兵台都要高多半個頭,就更不要說和林傑比了。林傑之前就是被那高大的身軀壓得喘不過氣來才被迫屈服的。

「我也看過獵人之子,不過我更喜歡小雅。」他坐到了嵐蘭旁邊,是林傑讓的座。「哪怕她爸爸被狼給吃了,他也沒有哭,反而還是樂觀的和別人交流,可不像某些人,天天哭喪著臉。」氣氛瞬間冷了下來,五個人包括嵐蘭在內臉色都難看了起來。

對於嵐蘭的情況,大家早已猜的七七八八了。

林傑有些後悔讓座了,「你在這說什麼呢?」「我想說什麼和你有關係嗎?」現在的氣氛已經完全變了。「你是想打架嗎?」「來呀,我怕你呀?」看着王平和趙兵台越吵越凶,林傑默默後退了兩步,他準備跑去打小報告了,現在的性質已經不是惡作劇了。

終於,「哐當」一聲傳來,兩人都站了起來,而林傑則是飛一般的朝外面跑去,他只聽到一陣乒鈴乓啷的響聲,便不敢再做停留,加速向著教師辦公室跑去。

王嵐老師中午一般不睡覺平時都是在辦公室備課或是批作業,等工作做完了就看會電視放鬆一下。王嵐正看着最新了連續劇,本來正是興頭,門卻突然被撞開了。

她連忙收起手機,看着前方氣喘吁吁的男孩,十分淡定的道:「怎麼了,小傑?」

「老師······呼呼······食堂里有人·······呼哈······打架······」林傑一邊喘氣一邊說着。

「什麼?」不愧是嚴於律己的王老師,聽到林傑的話后騰地一聲就站了起來,扛着林傑就健步如飛的跑向食堂。

到了食堂門口,王嵐老師將晃得七葷八素的林傑放在地上,便直接進去,大聲的喊道:「你們在幹什麼?」原本有些吵鬧的食堂頓時安靜下來。

林傑搖搖晃晃的摔坐在了地上,扶著頭緩了一會兒,這才踉踉蹌蹌的走了進去。進去之後,林傑看到了其他孩子,趙兵台和王平還有他的一種跟班都站在了邊上,背對着林傑,老師則蹲在他們所面的方向,好像在小聲地安慰著誰一樣。

「怎麼了?」林傑心中疑惑著,走到了前面,他終於明白髮生什麼事了。

圍着的男生全都是一臉歉意,就連王平的眼神都有一絲擔憂的神色。老師在中間按著嵐蘭的腿,一邊安慰一邊詢問她的狀況。兩邊的雙胞胎則用紙巾輕輕地擦着她被浸濕的衣服和身體。

「王平這次太過分了,他居然把粥給潑到了嵐蘭身上,以前他可從沒有真正打過嵐蘭。」林傑有些生氣的想着。

「可是,我呢?」林傑突然想到了自己,是他先對嵐蘭的處境置之不理的,是他不敢忤逆王平而給他讓座的,是他在打架后的第一時間就跑了的。

「如果,如果我再勇敢一點的話,嵐蘭,是不是就不會受傷?」林傑心裏想着,看向了嵐蘭,她此時臉色發白,緊抿著嘴唇不說話,可臉上卻已經滿是淚痕。她還是個孩子啊!哪怕再怎麼堅強,也忍受不了這種痛苦。

林傑看到了她的眼睛,她彷彿在這一刻和他有了對視。那漆黑深邃的眼瞳,明明在哭卻還是有種冷漠的感覺,不,不只是冷漠,還有失望。

「她在怨我,怨我之前的懦弱。」林傑心中想着,別過了頭。可他又看見,王平好像也在看他!為什麼?為什麼王平的眼中也有失望?林傑轉頭看向其他人,他們雖然在看着嵐蘭,可眼角卻總是有意無意的瞥向林傑!就連王嵐老師也一樣!他們好像在說:都是你的錯!

「怎,怎麼可能是我的錯?」林傑顫顫的後退了兩步,心中陷入了懷疑。

因為你的逃避,因為你的懦弱!如果你敢反抗王平的話,嵐蘭就不會出事,這都是你的錯!人群發出了無聲的控告。

「不,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鼓起勇氣!」林傑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他不敢再待在這裏了。他飛快地跑回宿舍,把頭埋在了被子裏,企圖阻擋那些指責的聲音。「都怪你!」「你為什麼總是這麼懦弱?」「你憑什麼不能鼓起勇氣?」他擋不住這些聲音,「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啊!」林傑歇斯底里的喊了出來,他也很難過,為什麼他總是這麼懦弱。他很痛恨,痛恨現在的自己。「對,都是我的錯,都怪我!」

······

下午,林傑來到教室,看到其他同學都在抬頭看他,他沒有說什麼,同學們也沒有說什麼。他走回座位坐下,教室恢復了吵鬧。

「他中午好像哭了。」和林傑同寢室的人說道。

「奧!就是他中午在那瞎喊啊!」其他男生紛紛回應。

林傑沒有心思理會他們,他看了看旁邊的座位——嵐蘭不在那裏。她應該在醫務室,林傑心裏想着。他也沒心思看書,就這麼發着呆。蘭蘭一下午都沒來,他也發獃了一下午。直到爸爸媽媽跑到教室來找他,他才回過神來。

「傑傑那怎麼了?」媽媽過來摸了摸林傑的臉,擔憂的問著。

「······沒事。」林傑並沒有說中午的事。

媽媽看了看爸爸,爸爸則搖了搖頭,嘆了一下氣后,便把林傑抱了起來。

「走,咱們先回家吧!」

林傑到家后直接回了房間,又開始寫日記了。爸爸想跟進去說點什麼,卻又被媽媽給趕進了書房。媽媽悄悄走進了林傑房間,在林傑後面默默的看着。

「······為什麼,我總是這麼懦弱呢?如果我能再堅強一點的話,結果也許會更好吧。」

「呼~」林傑寫完日記,伸了個懶腰,又長長舒了口氣。

媽媽這時端了一杯熱牛奶過來:「兒子,時間不早了,喝完牛奶就趕快睡了吧!」

「知道了,謝謝媽媽。」

林傑回答著,將感情宣洩在日記上后,他感覺好多了。他知道媽媽一直以來都在他身後看着他寫日記,但他從沒有阻止過。他是不愛說話,但不愛說話並不代表沒有表現欲,能夠多一個人分擔他的心情,他還是很開心的,更何況那個人是媽媽。林傑剛想喝牛奶睡覺,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洗澡,便直接衝到了浴室。

媽媽的聲音從房間傳來:「好了,已經很晚了,上完廁所洗個臉就去睡吧!」

「知道了,媽媽!」林傑大聲地回應着。

上完廁所后,林傑回到房間,喝完牛奶,便上床睡覺了。

臨睡前,他好像又聽到了母親的詢問:「如果你真的這樣想的話,那不如明天試試吧!」

林傑把頭蒙在了被子裏,不再回應。

半夜,一道人影悄悄進入了林傑的房間,她靜靜走過窗枱,柔和的月光落在了她的臉上,將她柔美的容顏展現的一清二楚,那正是媽媽。

「勇氣是一種力量,一種能夠戰勝一切的力量。」她走到了床前,小聲地說着。

「但它歸根結底,只是不害怕,不逃避罷了。」她將林傑的睡姿調整了一下,讓他平躺了過來。

「不論是什麼樣的情緒,什麼樣的理由,憤怒、懊悔、愛慕、悲傷,它們都可以作為勇氣的動力哦。」

媽媽坐到了床邊,摸了摸林傑的臉,接着說道:「如果你真的無法鼓起勇氣,那就讓我來為你注入勇氣吧!」

媽媽在林傑身旁躺了下去。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書房,男人看着手中的檔案,擔憂的說道:「認知,被改變了嗎?」

書頁的圖像是一片美麗的海灘,殘陽如血,熾紅映入海面,似要將大海燒盡。一個男人站在了海面上,熾紅之光下,殘餘的黑泥在男人腳下形成了漩渦,似要將男人吞噬,又好似即將被男人吸走。圖像下方,原本應該寫着字的位置此時卻只剩下了一串代碼。

污穢世界零,第三章:勇氣的注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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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甦世界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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