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不喜歡和討厭

「哦。」

江辰哦了一聲，意思就是……哦。

他不太感興趣。

「用我能聽懂的方法再說一遍。」

「再說一遍就是，未來有可能你會接一些拓展業務，也有可能你會失業。」

被他用莫名其妙的語氣擺了一圈之後，羅老也冷靜了下來。

「迄今為止，能力者是可以交涉，異常是部分可以交流，接下來就會多一個大類，有特殊能力的物件……或者用那個詞說，異常化道具，只是有特異能力的道具而已，道具就只是道具，根本不需要，也沒必要交流。」

那邊傳來噠噠噠的聲音，似乎是羅老在急促的踱步。

「現在還不清楚這東西的成因……但其未來的潛力和後患都是無窮的，你懂嗎？」

「哦。」

江辰又哦了一聲。

「你在聽嗎？」

「哦，那還挺有意思的。」

江辰摘下手機:「你先去和左老闆互通一下有無，回頭你倆對好詞了我再打過去，就這樣，先掛。」

嘟嘟兩聲，江辰收回了手機，抬頭看向面前連個招牌都沒有的小店。

推開門的時候，他聽到了耳邊的鈴聲，那是綁在門口的鈴鐺，很有古舊的設計感。

恰好江辰也是個很古舊的人，他慢悠悠的來回推了幾次門，直到把那個鈴鐺的運動反覆看了幾遍才滿意的走進去。

這個動作有什麼意義呢……沒什麼意義，就像是一點一點抵著冰箱門看裡面的等什麼時候會關上一樣，純屬浪費時間到就是想做一下的行為。

挺莫名其妙的。

進門之後就看到一個老人在櫃檯前搗鼓木樁，看到江辰進來，老爺子明顯也鬆了口氣，看來他被剛才那幾下開關門搞得有點不會了。

「這啥，木製工藝品店嗎？」

像是南宮雨會來的地方，江辰看著一旁的木雕，幾乎能想到南宮雨觀察這些東西的樣子。

美女配上純天然的工藝品嗎……估計挺養眼的。

他觀察著這些木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老人便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是他熟悉的節奏。

他略微沉思了一會，看著不遠處一個貌似很頹廢的青年木雕，不禁心生感慨。

怎麼這種鹹魚還有被雕刻的價值？

丫的這傢伙的眼神傳神到江辰看一眼就明白，是和自己一個尿性的傢伙，會有什麼人出錢給這種人雕個木雕啊？

江辰是直接把自己帶去進入了，並飛快的開始聯想，自己如果留個念想會是什麼樣子。

感覺把自己的造型做成個擺件放在誰家還挺滲人的，是為了幹嘛啊，希望能往自己這個方向發展嗎？那只是詛咒吧？

亂七八糟想了一通，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來找人的。

「大爺，見沒見過一個姑娘，稍微比我矮一頭，一副別人欠她錢的表情？」

這描述有夠離譜而精準，都已經準備好接茬的店主反應了一下，才推出一旁的木雕。

「你要找的……是這位吧？」

江辰湊近瞧了一眼，是個惟妙惟肖的南宮雨木雕，不，用惟妙惟肖來形容已經算是某種貶義了，這玩意根本就是把南宮雨本人套上一層木頭殼子，縮小了站在這裡，就連那副看誰都不順眼的眼神都完美還原。

好他媽傳神。

「對，就是她……手工藝真強大啊。」

江辰半蹲著看著這小玩意嘖嘖稱奇，倒是把店長嚇了一跳。

他剛才還站在門口，自己不過是眨了個眼的功夫，他便已經走到了櫃檯前？並且無聲無息，連風都沒有揚起的，就好像閑庭信步一般。

這小子什麼來頭？

江辰沒在意老人的驚訝，他只覺得這尊南宮雨的木雕十分有趣，不禁問道:「這玩意怎麼賣？哦不對，你看到她往哪裡走了嗎？」

找人找人，可不能忘了自己在這大冷天里出門的理由，不過這小玩意的確很精緻，有點想買走。

送給南宮雨的話，她表情一定會很精彩，不過男女之間送對方的全身塑像是不是有點曖昧要素啊？自己本意只是開個玩笑，會不會因此被她討厭？

他晃了晃腦袋，不好，最近總是想的太多，怕不是要長腦子了。

「關心那位小姐嗎？呵呵呵……」

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基本也是在自己控制中，老人穩了穩手裡的鑿子，用低沉的聲音道:「我可以告訴你她在哪，不過相對的，你也要幫我一個忙。」

江辰反應了半秒，然後擺出一個ok的手勢。

「懂懂懂，這年頭傳統手工藝人開單不容易，這東西多少錢？三百往下我就直接拿走。」

這傢伙還提前留好了講價的餘地嗎？！

一時搞不清他的重點是在哪裡，通常來說，來找人的有來找人的話術，來買東西的有應對顧客的話術，但這傢伙似乎兩樣都在乎，又貌似兩樣都不在乎，好像自己只要報個高價他扭頭就會走。

「不……相比於錢財，我更注重藝術的創造。」

他舉了舉手裡的鑿子:「能請你當我的模特嗎？」

這話一出，江辰謹慎的退了兩步，捂著自己的胸口小心問道:「不穿衣服的那種？」

「……我是木雕，不是人體藝術。」

店主以自己年齡堆積出的涵養止住了給這傢伙一鑿子的衝動，轉而把這雕刻的東西插在了木樁上。

「你只要站在那裡就好了，我希望能照著更加自然的人來雕刻。」

「哦。」

江辰點了點頭:「需要我擺個帶勁的姿勢不？」

「不用。」

「我一直想試試超級英雄落地。」

「……隨你的便。」

店主有點想拒絕交流，又怕他真的給自己整個什麼「落地」，終究還是無奈開口道:「我會問你幾個問題，你只管回答即可，這只是讓你的神情更加自然，配合一點，我們雙方都好過。」

「行行。」

江辰有點遺憾:「真不用我來個炫酷的姿態嗎？」

「不用。」

「好吧……」

他一下就沒了興緻，抓著那個南宮雨的木雕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百無聊賴的擺弄。

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但老人手裡的鑿子又頓了一頓。

那個木雕……並不只是木雕，而是「木雕」和「南宮雨本人」的結合，在外殼上還是塊木頭，但其他要素，比如重量，可是和南宮雨自己一樣的。

就算南宮雨是個小姑娘，頂天了七八十斤，那也是一個成年人的重量，他單手拎個物件一樣拎過去了？

這小子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你似乎很喜歡她。」

定了定神，手中鑿子落下，老人的聲音十分沉穩。

「你指哪個？這塊木頭還是她本人？」

江辰沉吟些許:「這小東西我的確很喜歡，但她本人……用喜歡形容便有些歧義了。」

「我倆的確是朋友，我自己說的過分一點，應該算是比較親密的朋友，但喜歡……這種詞用的還太早了，無論是愛情方面的，還是個人喜好方面的。」

「哦？」

老人抬了抬頭。

「你不喜歡她嗎？」

「是啊，我不喜歡她。」

江辰回答的很快，然後又補充到:「是「不喜歡」，而不是「討厭」。」

「我基本對任何人都不喜歡……不，這個範圍還能再擴大，到任何物件，都提不起我的興趣。」

他把南宮雨擺在自己面前，打量著她褶皺的衣角:「我的新鮮感，好奇，和能付出的愛基本已經用光了，能和自己的同事成為朋友當然是好事，但真要說有多麼喜歡……」

他猶豫了一下，才繼續道:「換種說法吧，比起描述我如何喜歡她們，不如說，我希望她們能晚一點死。」

「……真奇怪的說法啊。」

老人有些疑惑:「才二十多歲，就想著要死嗎？」

「不是要死，而是怕死……怕這些被我挂念，被我喜歡的人死在我前面。」

他掃去木屑:「我經歷過幾次，未來也只會經歷更多次，每次看著那些活生生的人，那些曾經引導我，被我所喜愛的人變成冰涼的屍體，那種永遠失去他們而感到的悲傷與絕望……這種感覺無論經歷幾次也習慣不了。」

「與其在必然的分別時撕心裂肺，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始終保持著距離和可以隨時間忘卻的關係，我希望她能死的晚一點，最好也能疏遠我，因為她是個好人。」

「我希望我的朋友們在我死的時候已經忘記有我這個人，他們不會因我的死亡而悲傷，最好根本不要注意到這件事。」

「這女人也是一樣，她在我身邊待的已經夠久了，再繼續下去，或許我們就會發展出些難以理清的關係，我得找個機會疏遠她，讓她去更適合自己的地方發展，最好能把在這裡工作的幾年當做黑歷史徹底忘記就是最好的了。」

說的有點多，他撓了撓頭:「嘛……不過這種事要慢慢來，好在我已經有經驗了。」

「……聽起來，你似乎把不少人從身邊趕走過。」

老人再次落下鑿子:「小夥子，你還年輕，到了我這個歲數你就會知道，有個能聊到一起的朋友有多麼珍貴，哪怕是一起死也值得。」

「能一起死當然好了。」

江辰哈哈一笑。

「要是能和那些傢伙死在一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