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赴京

秦伯仁飛快的跑到小兒子秦飛的房間門口，進門，將還在睡夢中的小兒子搖醒。

「小飛，你的媽媽不見了，你知道她去哪了嗎？」

秦飛睡眼惺忪，還沒有完全醒過來。

「小飛，你的媽媽不見了！」秦伯仁近乎咆哮地說。

「啊，我媽不見了，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秦飛也是一臉懵的狀態。

直到這時，秦伯仁才發現到桌上留下了一張紙條。他拿起紙條，紙條上面寫着：

「小飛，媽媽走了，請原諒媽媽的不辭而別。媽媽一個晚上都沒有睡着，還是無法接受你爸爸的兒女上門來認親這個事實。我和你爸相愛了二十多年，直到今天我才發現，他對於我來說，完全像是一個陌生人的存在。媽媽想要一個人冷靜一下，所以媽媽先回趟娘家，在那邊住一段時間。媽媽知道你明年馬上要高考，媽媽對不起你。這段時間你先嘗試着一個人生活，桌上給你留足了2000塊錢，足夠你一個人做飯，或者是點外賣，生活一段時間了。你一個人要安頓好自己，一定要好好學習，千萬不要委屈自己，明白嗎？愛你的媽媽。」

秦伯仁癱坐在椅子上。他沒想到，妻子還是無法接受，並選擇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自己。

秦飛將紙條拿過去，閱讀之後，也是滿臉的凝重與不解。但是片刻之後，他又打起來了笑臉來，並跟秦伯仁說：「爸，您放心，我一個人生活沒有問題的。我媽給我留了這麼多錢，足夠我好好生活了。再說了，咱嫂子不是還在家嗎？有什麼事我也可以找她幫忙呀。」

「您就安心的去京城吧，別擔心我啦。」秦飛向父親不斷地解釋。

秦伯仁這才知道，原來秦飛已經看穿了自己的憂慮，於是他緊緊地抱了抱秦飛，對他說：「爸爸對不起你，讓你一個人承受了這麼多。」

「沒事的爸爸，這才哪跟哪啊？我都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秦飛笑道。

「叮咚。」門鈴聲響起，原來是秦雄來接自己走了。

秦伯仁收拾好自己的物品，跟秦飛道別後，打開門走了出去。秦雄看到自己的父親臉色凝重，便問道：「爸，您是有什麼心事嗎？」

「我……沒有沒有，沒有什麼事。」秦伯仁慌忙掩飾。

「爸您看您，您從來就不會說謊話，說吧，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還是秦雄看人看得最為仔細。

「你媽走了，回娘家了，留下了一張字條。」

「喲，上次媽被氣得回娘家好像還是我小時候七八歲時候的事吧。」秦雄忍不住的想笑。

「都什麼時候了，你竟然還能笑得出來？」秦伯仁有些不滿。

「不是不是，您看您擔心的。媽回娘家是好事兒，我大姨老向著您了，她肯定會勸我媽回來跟你好好過日子的。」

「這回這事可不一定了。」秦伯仁喃喃自語道。

二人沒有閑聊太多，直奔著機場走去。

機場大廳里，秦薇、程光明和張沐夫婦早已在此等候。程光明見秦伯仁拎着大包小包，便主動殷勤的上前去：「爸，我來幫您拿吧。」

秦伯仁有些不太適應：「不不不，還是我自己來吧。」

「哎喲，爸，您跟我客氣什麼呀？」程光明果斷接過秦伯仁的箱子。

秦薇有些樂了：「怎麼，第一天當爸爸呀？怎麼這麼拘謹呢？爸，你說是吧？」

秦伯仁有些無奈。自己本來在家中是德高望重的，

是帶着光環存在的。而現在這件事情一出，自己所謂光輝的形象，或許也早已經破滅的渣都不剩了。

在機場檢票，安檢，坐上飛機。秦伯仁望向窗外，窗外是漢東省廣闊的大地，這是他出生、成長還有求學之地，也是他的家鄉。他也是在這片土地上成家，立業，早已經做好了在此長眠的準備。而如今他卻要再重新啟程，前往另一個陌生的城市，去尋找和建立，自己的另一個家。他的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感慨。

飛機一落地，程光明便一路帶着秦伯仁等人，前往酒店入住。他解釋道，醫院晚上禁止家屬探視的，所以如果想要看孫女的話，可能還要等到明天早上。

秦伯仁點點頭：「嗯嗯，不急不急，晚一天也不遲。」

隨後，程光明將秦伯仁，秦雄，秦薇等人都帶到了各自的房間中，並安頓好。

晚上，秦伯仁站在窗邊，默默的看着京城的萬家燈火。曾幾何時，他一家也是這萬家燈火中的一盞，而此時此刻，他也不知他家的那盞燈還能再持續多久。

突然之間，響起了敲門聲。

「請問是誰？」秦伯仁有些疑惑。

「爸，是我，光明。」

「哦，是光明啊，有什麼事嗎？」

「沒事爸，就是我和張沐想要找您聊一聊。」

「可以的，進來吧。」秦伯仁將門打開，引入二人。

雖然雙方已經見過了好幾遍了，但這次仍卻還是顯得非常的拘謹。

程光明首次打破了沉寂：「爸，您在這邊住的還習慣嗎？」

「嗯嗯，非常習慣，酒店什麼的都安排的非常好，你們有心了。」秦伯仁忍不住誇讚。

「客氣了爸，這都是我們應該要做的。」

「對了，我還是想要問問，我孫女現在的身體狀況怎麼樣。」秦伯仁還是放心不下他的孫女。

「最近還可以，開始進行化療二期，所以她的頭髮掉的比較快，現在我們都盡量避免跟她提相應的話題。陽陽是個非常乖巧也非常愛美的姑娘，所以整個過程中她非常配合治療，但是當她發現頭髮掉光了之後，也是非常地難受。」程光明有點難過地回答。

「醫生有沒有說後續準備怎麼治療？」秦伯仁的眉頭緊皺。

「我們也有跟醫生聊過這方面的話題，醫生說當前最有效也最好的方法還是接受骨髓移植，可是我們也報名了中華骨髓庫，在那裏還是仍然沒有找到任何能夠匹配的骨髓，我們現在也是竭盡全力來尋找，可是仍然沒有找到的任何的希望。」程光明越說越難受。

「原來如此，我找找我的同學朋友，看看有沒有什麼人脈，可以幫上忙的。」秦伯仁長嘆一口氣。

「謝謝爸！對了爸，我和張沐還想再問您幾個問題。」程光明試圖轉移目前悲傷的氛圍。

「問吧，什麼問題？」

「就是這個問題，可能會比較涉及你的私隱……」

「你是想問當時我是出於什麼考慮才會去捐獻的，對嗎？」秦伯仁笑了。

「對。您要是不方便回答的話，那大可以不說的。」

「沒事，這其實也沒啥。就是當初我在大學求學的時候，我一個非常好的朋友，他是讀生物系的，那個時候他正好在人類生殖中心學習，他有一天問我說：老秦，你有沒有興趣來幫我們捐獻一下你的『小蝌蚪』？」

秦伯仁笑着，頓了頓說，「我當時聽到這個我人都懵了，這東西還能有誰要的嗎？他說有呀，當然有，你知道嗎，有大量的不孕不育的夫婦，就等著用你們的『小蝌蚪』，來實現他們做父母的夢想呢。如果你來捐獻的話，不光可以拿到相應的補助，而且也是積了一大功德呀，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顯然，我被他的這一番說辭給觸動了，所以我也沒想太多，就稀里糊塗的跟他簽訂了合同，也稀里糊塗的進行了捐獻，稀里糊塗拿了補助，結果到今天就稀里糊塗的成為了你們的父親。」

程光明和張沐聽的哈哈大笑：「爸您這個可太有意思了，我們都沒想到，原來你是出於這個原因。」

「唉，你們就盡情笑話我吧，我看你們，還有小薇他們，好像都挺愛笑話我的。」秦伯仁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沒有沒有，我們哪敢笑話您呢，我們還要感謝您呢，真要不是沒有您的捐獻，我們也不會來到這個世上呀，爸你說對嗎？」

「可是如果要不是我，你們也不會相識相知相戀，最後還因此導致咱孫女的白血病呀……」

「啊，那可都是后話了，這些東西也都不怪您，只能說上天開了一個最大的玩笑吧。我和張沐相識這麼多年來，感情一直都非常的好，可是直到前幾個月前出了這事我們才發現，我們竟然是一對兄妹。」程光明開解著秦伯仁。

張沐也補充說道：「這之間的無數個夜晚，我們也都瘋狂拷問過自己的內心，我們的這段感情是否還要繼續？我們也曾想過要分開，但是我們都沒有這麼做，因為為了孩子。我們一定要把孩子給治好，一定要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張沐繼續說：「我們到現在都沒有找過任何人傾訴過這件事情，只有我們雙方的家長知道，沒有任何同學朋友了解。」

程光明接上說：「即便如此，我們依然還是覺得，這件事情上我們並沒有犯倫理上的任何大不敬，因為我們在相知相戀相愛之前，根本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所以這也並不是我們的錯。當然爸我們也沒有說是怪罪於您的意思。這件事情從頭到尾任何人都沒有錯。要怪只能怪上天，只能怪命運，只能怪不公平的人生。」

聽了這番話，秦伯仁的心裏逐漸的感到了釋然。

於是他們徹夜詳談，逐漸了解了程光明和張沐二人是在大學里如何認識、戀愛，並且最後走到結婚這一步的。秦伯仁對這兩個子女的了解越發清晰，他的心中對這兩個子女的感情，也似乎越來越濃厚起來。

「好了爸，時間也不早了，您早點休息，咱明天一早還要去見您的小孫女呢。」見時候不早，程光明示意張沐，趕緊早些離開，以免打擾到秦伯仁的休息。

「好的，那你們也早點睡吧，明天見。」

「明天見。」程張二人離開了房間。

然而等到二人離去之後，秦伯仁卻一直沒有睡着，他的心裏一直在考慮著一件事情。他的手，摸向了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