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借命
青靈山高千餘尺，山頂白雪久聚不化，山底的花草濃郁清香，春與冬連成一線。
青靈道觀修建在半山腰處，背靠山坳，面朝東陽。
與其說是道觀，倒不如說是一個農家小院，前後兩排共計六間房屋，被三面籬笆圍著，屋前的地里種著幾排瓜果蔬菜。
前排的正屋內，牆壁上懸挂著一幅畫像，畫中的人身穿紫金色道袍，肩頭掛著金錢劍，左手托著羅盤，右手拿著八卦鏡，腰間別著三清鈴。
夢茹瑛早早的起床，先進正屋上香，這是她上山十年，每天都要做的第一件事情。
師父曾對他講過，道門燒香，被祭拜的人無論是在陽間還是陰間都能感受到。
而畫中的人，是她的師爺，也就是師父的師父，可惜早在幾十年前與一名三代殭屍同歸於盡。
茹瑛望著師爺慈祥的面容，心中暗自下定決心，一定會刻苦修鍊，斬盡殭屍，為人間除害，同時也為從未謀面的師爺報仇。
祭拜完畢，茹瑛來到院門前的松樹下，這顆松樹是從石頭縫中長出來的，反而比那些被土壤滋潤的松樹更加粗壯濃密。
取下掛在枝頭的長劍，茹瑛揮舞起來，只是簡單的舉起落下，每次落下前都要閉目沉思，屏氣凝神，將體內的氣運至全身，回到丹田中。
「諍！」
長劍隨意落下，帶起凌厲的劍風，地面上有一道深不見底的劍痕。
就是這樣簡單的招式，茹瑛每日要揮五百下。
正午烈陽，茹瑛揮完最後一下，擦掉額頭沁出的汗珠，師父青靈子坐在輪椅上，慈祥的看著她。
將劍掛回松樹，一路小跑來到青靈子身後，小手錘著肩膀，「師父，徒兒老是找不到你說的感知天地萬物的感覺，無法御氣凝劍。」
青靈子捋著黑白相間的鬍鬚，安慰的說，「瑛兒不要心急，感知天地並非努力就能達成，不僅需要心境，還有個人的機緣，現在的你，一般的鬼怪已能制服，不過，光靠練是不行的，需要進入塵世，儘力過一次次生死之爭，才能得到真正的提升。」
其實，青靈子心中最清楚，茹瑛是不可能達到那種境界的，因為她是女兒身。當初帶上山來，只是為了救下這個可憐的孩子，本想著將她養大后，找個合適的人家出嫁，從未想過教她道術。
可這孩子性子剛強，比一般的女孩子多了幾分銳氣，非要學道。
索性，青靈子教給她一些簡單道術，或許學一學就會因厭煩而放棄。
但青靈子想錯了，茹瑛非常聰明，簡單的道術很快就能學會，學完以後總是意猶未盡，青靈子只好將她。
茹瑛奴起小嘴，「師父，你又想讓我下山，我怎麼捨得離開你。」
青靈子拍了拍她的手，溫和的說，「傻孩子，你不能永遠留師父身邊，塵世才是你的歸宿，師父一直在山上，你隨時都可以回來看看。」
茹瑛明白塵世險惡，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歸山，青靈子不過是故意安慰他這樣說而已。
「瑛兒，為師餓了，去準備些吃的。」
「師父就在這裡晒晒太陽，徒兒這就去準備。」說完，茹瑛調皮的捏了捏青靈子的耳朵，跑進了廚房。
青靈子溫和的笑著，聽到廚房中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神色突然變的嚴肅。
松樹下出現一個身影，正是離開廟宇的『流浪漢』。
二人四目相對，青靈子面帶微笑，「老朋友，
好久不見。」
『流浪漢』也露出微笑，靠近輪椅，右手抓住輪椅的扶手，幾步飛躍，連同青靈子一起抬飛，到屋頂上方的一處洞穴之內。
青靈子神清氣爽的說，「很久沒有享受這飛翔的感覺了。」
『流浪漢』微微點頭，「十年未見，你的腿還沒有治好。還是對你說一聲，對不起。」
青靈子拍著毫無知覺的雙腿，說道「這雙腿已經治不好了，若不是因為你，我會依然執迷不悟，徒造殺孽，更不會明白，人分善惡，殭屍也分好壞。」
『流浪漢』拍著青靈子的肩膀，不再言語。二人望著洞外的景色，各自回憶著往事。
青靈子打破寧靜，「說吧，老朋友，這次來不會只是為了看一眼我這個半老頭子吧？」
『流浪漢』將自己因何救下姜遠，以及姜遠如何抓狂一一講述出來，最後問道，「是否有辦法能控制住他的情緒？我本不該救他，但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他的死去。」
青靈子捋著鬍鬚，思索片刻，說道，「有一個方法可以一試。不過得讓他來我這裡。」
『流浪漢』點點頭，說道，「還有一事，關於你的師弟，他為了殺我，使用了雷動九天，如今命懸一線，除了幾大門派掌門之外，只有你能救他。」
聽到雷動九天，青靈子面露驚色，又恢復平常，「我那師弟自幼性急，好一意孤行，總不聽勸，這也算是他命中一劫。」
話音剛落，洞穴下方傳來茹瑛的喊聲，「師父！師父！」
『流浪漢』抓起輪椅，沿著石壁滑落，將青靈子放在屋后，自己則從右邊的懸崖處一躍而下。
青靈子推著輪椅走了出來，茹瑛看見時，焦急的喊著，「師父，您去哪裡了，我師伯他快不行了。」
院子里，千蘊躺在地上，胸口處放著隨心脖子上的那串佛珠，這是圓治大師的舍利骨所制，內含佛法，能護人心脈。
隨心癱坐在地上，擦拭著汗水，一天一夜，他未曾停歇，此刻見到青靈子，總算是能放下心來，他雙手合十，對青靈子行禮，「阿彌陀佛，見過青靈道長。」
青靈子同樣雙手合十，表示著對隨心的感激。
他來到千蘊身旁，捏了捏脈搏，隨即吩咐茹瑛，「快去準備桃木劍，七盞油燈，七個銀碗，七根香燭，還有黃符紙。」
茹瑛快速的跑進正屋內，取出所需要物品。按照指示，將油燈依照北斗七星的形狀，圍繞著千蘊一次擺放，每一個油燈前放置一個銀碗，銀碗中插上香燭。
青靈子坐在輪椅上，右手持著桃木劍，將黃符紙紮在劍尖上，向天空中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各揮出一劍，最後指向地面，黃符飛出，在空中燃燒。
七盞油燈同時亮起，火光搖曳，香燭也飄出青煙。
千蘊的身體抖動一下，又恢復了平靜。
青靈子將桃木劍遞給茹瑛，此刻臉上的皺紋彷彿又多出幾道，他輕微的咳嗽一聲，略感虛弱的說，「過了今晚，油燈不滅，師弟的命算是保住了，瑛兒，晚上你就守在這裡，護住燈芯，千萬不能讓他滅了，否則你師伯就再也回不來了。」
茹瑛心疼的說道，「師父，我扶您去休息。」
青靈子看著隨心說道，「大師，你暫且就在後堂的屋裡休息，讓茹瑛去給你準備些飯菜，一路背著我師弟過來，辛苦了。」
隨心雙手合十，說道「無妨，無妨，青靈道長儘管去休息。」
剛才的的陣法消耗了太多精力，青靈子躺在床上很快沉睡過去。
茹瑛準備了些飯菜，由於沒有肉，隨心吃的很是痛苦，葫蘆中的酒在來的路上已經喝光，於是向茹瑛討要，「女施主，你這裡有酒嗎？」
茹瑛心中詫異，雖說從未見過和尚，但也知道佛門中人不能飲酒，在加上隨心的穿著邋遢至極，心中產生這和尚不太老婆的感覺。
恰巧師父也沒有喝酒的習慣，山中無酒，隨心忍著酒肉癮，簡單的吃了幾口。
群星閃動，茹瑛守在千蘊身旁，偶爾吹來微風，七星燈的燭火向不同的方向擺動。
與師伯的第一次見面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平日里也曾聽師父講過他的事，說的最多的是，師伯這人一心除魔衛道，但就是太過耿直，不會換個角度想想。
開門聲響起，隨心來到院中，坐到茹瑛一旁，平日的這個時候，他應該在某個酒樓內聽曲，此時胸中煩悶，毫無睡意。
茹瑛對隨心的印象不大好，這和尚不僅穿著邋遢，還酗酒。
隨心開口道，「你可知你師父用的是什麼方法？」
「當然知道，師父用的是北斗七星陣，可以借命續命，讓師伯能夠活下去。」
隨心笑了笑，又問，「你可知這命是從哪裡借來的？」
茹瑛搖了搖頭，不解的看著隨心，忽然想起師父在布下陣法后，蒼白的臉和虛弱的樣子，立刻站了起來，驚呼道，「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