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御用商人的野望

「聖上這麼想，自然有他的深謀遠慮。」

艾哈邁德與海珊并行走出宮殿，御前會議結束后，這兩文武官員的頭領簡短地議論著這此次御前會議的內容。與萬王之王的意見分歧被他們迅速拋諸腦後，做好君主奴僕的本分。

為援助巴巴裏海盜而忙碌的還是軍務維齊爾和大埃米爾，一份物資清單被迅速草擬出來——列在首位的便是各類火器，從重型火繩槍到后裝迴旋炮，還有僅能裝載在槳帆船船首的重炮。

然而麻煩的是目前安納托利亞的生產力幾乎被摧毀殆盡，諸多工匠被裹挾到伊拉克和亞塞拜然。由於缺乏貫穿東西的水路，很難說將火炮和火藥從巴格達運到伊茲密爾比從大不里士出發更方便。

若是自喬治亞下海走水路運到伊茲密爾……這個方案可謂逆天，不說奧斯曼海軍截道的潛在危險，博斯普魯斯海峽的通行權還在對方手中。法提赫蘇丹為征服君士坦丁堡所做的準備工作之中，便有在海峽的最狹窄處的西岸修築堡壘架設火炮以阻止自黑海向拜占庭的增援，一艘威尼斯商船曾以身試法，在戰時試圖帶著黑海的糧食強闖通過，被毫無懸念的擊沉，倖存的船長和船員被撈上來用尖木樁處死示眾。

這座被命名為魯姆堡——又被比喻稱為「割喉堡」——的海岸防禦工事目前仍在運作，任何商船通過海峽都要在這處海關稅所繳清通行費，介於目前兩國仍在維持戰爭狀態的狀況，除非伊朗船隻旱地行舟，否則不可能在奧斯曼人的炮口下通過海峽。

當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馱畜穿過荒涼的半島，將物資運到伊茲密爾，並即刻開始恢複本地原料的供應，直接從巴格達和大不里士遷移一批工匠至伊茲密爾就地鑄炮。

排在火器和火藥之後的物資便是甲胄和船具，給巴巴裏海盜的護具以鏈甲衫和鐵頭盔為主，這樣的防護水平與在印度洋服役的伊朗水兵相仿。

考慮到運輸成本，但凡是能在安納托利亞就地獲取的都儘可能攤派給羅姆，除去造槍鑄炮所用的銅鐵、木炭和造船所需木材，還要徵發本地勞工進行擴建海軍設施等工程。

由於是第一次，輸送的援助物資並不算很多，易卜拉欣過目后就批准了這份清單和遷移工匠就地生產軍械的建議。

在伊茲密爾大建海船不僅利好巴巴裏海盜，亞美尼亞商人也在為此歡呼，過去他們還需要租用義大利人的商船和給貪婪的馬穆魯克官員上稅和賄賂以維持與西歐各商站的聯繫，如今他們可以擺脫掣肘，自行在地中海運輸商品到各個港口。

當易卜拉欣下令要在地中海建設海軍時，特許貿易行會的御用商人們便出手了，薩法維軍自各個港口城市俘獲到不少民船，大多歸屬於奧斯曼治下的希臘商人，這些戰利品不可能歸還回去，那麼要如何把俘獲的商船全都變現呢？

專門經營歐洲貿易的亞美尼亞商人抓住這個機會找上門，他們聯合將這些原屬於希臘商人的商船全部買下，由於伊朗人的偏袒，即便有希臘富商願意加錢贖回這些財產也被拒絕。

依然居留在安納托利亞的希臘人只能敢怒不敢言，任由紅頭征服者勒索獲利，但在戰爭的混亂和狂歡之後，統治秩序慢慢恢復之時，他們的齊米身份還是得到征服者的承認，日常生活大體上與在奧斯曼治下相似，並沒有什麼天翻地覆的變化。只是沙赫更偏愛高加索基督徒，且普世牧首還在科斯坦丁尼耶任奧斯曼帕迪沙擺布，新上任的官員和卡迪時常懷疑他們很可能是海峽對岸的間諜。

至於留在魯米利亞的基督徒富商可就慘啦，不僅在小亞細亞的財產被全部沒收，陷入財政困難的高門還在敲骨吸髓。他們私下與薩法維聯繫的事情敗露后，塞利姆直接以通敵為由大肆勒索乃至直接逮捕抄家，這就是赤裸裸的殺雞取卵。

希臘人的牢騷殺傷不了得意的亞美尼亞人和猶太人，即便愛琴海海盜肆虐，屬於御用商人的商船還是順利將生絲自伊茲密爾運至馬賽，將法國商人訂購的商品全部按期交割。

御用商人們正在亞美尼亞區的行會總部商議著接下來的商業擴張，他們已經不再滿足於地中海海岸，與歐洲商人發展出商貿關係的亞美尼亞人對西歐已經有著基本的了解，如今還有猶太商人被特許貿易行會收編，主動深入地在歐洲開展貿易業務不再是天方夜譚。或許可以自馬賽北上，通過羅訥河谷進入低地，亦或是在熱那亞上岸后穿過阿爾卑斯山至萊茵河流域。

薩法維國勢的強大和貿易品的豐富就是他們與本地統治者談判的籌碼，伊朗商人將絲綢、香料、棉布、皮革、玻璃、金屬、咖啡等商品換成金銀和其他貨物運回，買賣的貨物越多，那國王陛下能抽取的關稅不就越多麼？貿易繁榮了，領地的經濟不就繁榮了？

可預見的最大競爭對手就是威尼斯了，她無疑是獨佔海貿的最大受益者，會積極反對任何對她不利的變化。威尼斯不能直接向御用商人們訴諸暴力，但指不定會有商人會用什麼手段試圖讓自行運貨的東方商人主動退出，從而維持現狀——總督是共和國的執政官，但這不代表他會且能約束控制各大家族與貿易行會間的競爭。

「我看陛下資助馬格裡布的海盜就是一步好棋，即便他們臭名昭著，法蘭克各國也不會因此切斷與我國的商貿往來，這相當於多出一支能夠保護我們的艦隊。」

「只是君士坦丁堡還在奧斯曼人手裡，不僅無法進入魯米利亞，黑海和地中海之間的航運也被切斷了，唉……」

無論是攻滅奧斯曼還是征討黎凡特都需要海軍配合，為未來的貿易而考慮，積極支持帝國在地中海的擴張那就是理所當然，最好能將在印度洋的先進經驗全都複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