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覆水難收。

第二十一章 覆水難收。

「請行者獨自前往……呃!?」

未等對方的護衛說完,乞望已經不耐煩的沖著這群粗魯的傢伙發出低吼,魚庭雀甚至沒有絲毫阻止的意思,只是安靜悠然的收拾自己,直到聽見對方拔出劍刃的聲音響起。

「勸你們還是多考慮考慮」魚庭雀扭動脖頸,眼神變得涼薄了不少,她連頭也不回的拿起放在一旁的煙桿,幽幽的低聲開口,「我家乞望這幾日一直憋著沒處撒野,我倒是不介意你們陪它消消食。」

站在一旁的蘇合沉默的看著魚庭雀的側臉,不過幾日的時間,她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

「他和那群粕茄,我一個也不敢忘,回去告訴你家主人,我隨後就到。」

被魚庭雀與乞望的氣勢所懾,這群護衛不得不退出去,來時有多穩重,去時便有多浮亂。

「這兒……,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嗎?」蘇合試探著開口問道。

「嗯,有一些」魚庭雀背對著她不知何表情,忽然她轉身,唇邊多了一抹可以的弧度,「不過是一些……不值得像你這樣的緹卡知道的事情,多謝了。」

見她要走,蘇合想也沒想便伸手拉住她:「真的……沒事嗎?」

「嗯,去收尾而已」魚庭雀像平常一樣微笑道。

蘇合的眉頭卻漸漸蹙起,她的表情可不像沒事,明明就一副要去干架的模樣。

魚庭雀從後街穿行,轉角一個熟悉的人影讓她停下腳,當看見對方離開,她這才前後腳來到一個熟面孔的男孩子跟前。

看他手裡的木刻已經近乎完美的完成了,魚庭雀這才開口:「小子,你跟她是要去翳宿屋賣木刻嗎?」

「欸?你說蘿蘿啊」上次被夥伴扔野里王鳥屎的男孩子頭也不抬,此時非常認真地轉動手中已經完成的木雕做最後的檢查,雕刻的三隻飛鳥高低重疊,每一隻形態迥異,甚至展翅的羽翼線條都非常精細。

「啊,對了,她是叫能剪蘿來著,我剛看見你們在說話,她也刻好了?」

男孩突然一副你真奇怪的表情盯著她:「蘿蘿對這件事又不感興趣,欸~,你不是上次那個人嗎?難道你上次沒去那裡啊?」

「我去了,不過沒見到人,就見到能剪蘿……」

「啊?蠢啊你,蘿蘿就是住在那裡的,她的手藝可好了,不管雕什麼都能雕活……了?」男孩子意識到魚庭雀的不對勁,在她面前揮動手中的木雕,「怎麼了?」

魚庭雀一瞬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她再也顧不上其他,追著剛才能剪蘿離開的方向加快速度跑上去,可是儘管她腳程已經飛快,但還是一絲氣息都沒有捕捉到,甚至連身邊的乞望也再次沒能發揮出自己的優勢。

今日陰雲滿布,似乎是要下雨的節奏。

魚庭雀再次踏足鎮主家的府邸,只是這次門外的護衛增多了

砰——

她剛跨步走入,大門便被重重關上。

她卻只是冷哼一聲徑直來到那熟悉的會客庭院前,遠遠的,便見到烏桃站在庭院中那巨大的水池前。

魚庭雀再次見到奈須其,不管是心態還是此時的眼神變化都已經截然不同。

「我知天下父母心,不過,為了您家的孩子,您可真是……煞費苦心,居然連那群老傢伙都騙了」她看向烏桃的一側,視線落在水池邊正在投喂的西尼尼都身上。

奈須其並不打算否認,始終保持冷靜,可這雙眼卻並非空洞無物,反而是裝滿了隱忍和馥郁。

「我知道對那個孩子不公平,可我甘願背上一切的罪孽,來換取之後我族裔的所有解脫,徹底斬斷這段孽緣……」

魚庭雀忍不住發出譏諷又悲嘆的笑聲,眼中卻閃爍著矛盾的怒火光芒:「說什麼屁話。」

奈須其很清楚,想要讓她理解自己為了自己的孩子,卻選擇了一個與自己孩子一樣的替身去完成祭禮這件事是不可能的,無論什麼理由,這都是一樁非人所為之事,但他其實早已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從兒時得知家族與小鎮的真相開始,這件事一直埋在他的心裡。

「我說鎮主,我對你來說還是對這個小鎮來說都是外人,其實我根本不想管你們的破事兒,可是……」魚庭雀眼前始終縈繞不斷那個男孩的影子,「你這麼做,對一個孩子居然下那種狠手,哈,好在是提前毒死了,沒讓驚麓生食也算是……」

「毒死?」奈須其驟然驚起,「我從沒讓人那麼做,送走的時候,明明吩咐只、只是用藥讓他睡著了罷了,我從沒想過毒……毒殺他」

魚庭雀見到他這種反應,實在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還是演的,她嘆口氣看向那幾乎一模一樣的孩子,兩個生得如此相似,然而命運卻是天壤之別,生為父母,看著他們的臉怎能下得去手?

「那也無所謂了,不管是毒死,餓死,還是最終被驚麓所食,有什麼差別?」

「不,不,難怪到現在還沒有反應,可是……即便如此,按它的習性,怎會一點反應都沒有?」奈須其一改從容和冷靜,似乎事情的發展超出他的預計,「那……,這樣的話,長老他們應該很快就會找上門來!」說著,奈須其頓時一臉驚恐和慌亂。

看見這種反應的鎮主魚庭雀一愣:「你家護衛找我前來,難道不是為了這件事嗎?」

「護衛?」奈須其眉頭一皺,「這裡的所有護衛都是長老們安排監視我們的……」

說話間,突然從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烏桃立刻反應過來拉著西尼尼都立刻躲起來。

「很好很好,所有人都在這兒了」帶著無數護衛前來的長老們看他們的架勢也知道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原本將希望寄托在這種來歷不明的行者身上就不抱什麼希望,不過沒想到居然會是一個狡猾又命大的傢伙,不僅沒把事情辦好,還僥倖活著」一改之前裝可憐模樣的長老此時凶相畢露。

對方的每個字都剛好命中中心,魚庭雀已經忍不住要露出笑容來。

「還有你」他們怒目圓睜,一副猙獰的表情瞪著奈須其,「奈須其,你究竟幹了什麼?那頭怪物不僅沒有像往年一樣吃掉祭品留在洞里,反而守在巢里一動不動,現在整個五加山別說進去,野里王和其他的鳥獸全都被驚醒了,寸步不離。」

奈須其不再像之前一樣按捺,那張壓制著的臉上浮現出絕望又嘲諷的笑意:「活該,活該!就因為我平氏一族的初代,曾被選中成為神之子與靈獸有神交能力,甚至為了這個小鎮能與之和平相處甘願犧牲自己進入五加山,你們竟然世世代代都讓我們族裔成為你們利欲熏心的犧牲品,我不會像先代一樣任人宰割,更不會讓我的後代繼續成為你們的餌食!」

「奈須其,你可真是自私自利,難道要我整個欽塔夫小鎮的住民為了你的自私去送死嗎?你難道想讓你的先代們所做的努力全部都白費了嗎?」

「閉嘴!」奈須其此時的憤怒讓他看起來終於像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如果沒有了你們,這裡的人們一樣能活,我們平氏一族也能像普通人一樣活下去,可你們卻為了五加山內的優質礦石犀童貝,將我一族代代子嗣都毫無愧疚的投餵給鎮山靈獸,你們比起那頭靈獸,更可惡。」

「你這忘恩負義的傢伙,也不看看你平氏一族吃的喝的穿的,哪一樣不是我們給的,你竟然……」

「忘恩負義?我們不過是你們豢養起來等喂肥了好宰殺的牲畜罷了,何來的恩義?」

「不必跟他多說,他一定將西尼尼都藏起來了」長老們說著看向身邊的護衛,「翻遍整個屋子都要給我把那孩子找出來,這次,我們親自送!」

看著這群被貪慾蒙蔽了心智與理智的食人獸們,魚庭雀反而變得冷靜,她乾脆在一邊坐下來,看著遠處的池子,想必池水中的魚始終不聞世事的自由游弋,就算不必親眼所見,也知道它們有多麼的美麗。

終於,護衛們帶著找到的烏桃和西尼尼都朝這邊走來,已經被控制的奈須其始終掙扎著阻止長老們繼續。

西尼尼都一反常態,被帶著前來的時候手裡緊緊攥著一個未完成的木雕,整個人既冷靜又平淡,經過魚庭雀時,魚庭雀分明見到他脖頸處言證留下的痕迹,他的確是那天魚庭雀所見的西尼尼都,可,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尼都,尼都」奈須其此時完全就是一個普通的父親模樣,「住手,他才九歲,不要,不要……」

「果然是找了替代品,之前的謠言也一定是從這裡傳出去的,還以為被關在這裡早就接受了這一切,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種腦子」老人說著看向一邊彷彿與自己無關的魚庭雀,「要是某個自以為是的行者能順利將摻了劇毒的礦石扔進鳥巢,一併解決掉那隻礙事的異獸,我們也不必費這種功夫,奈須其,要怪,你就怪她好了。」

哼!

魚庭雀冷哼一聲,這群無知的愚蠢傢伙,真以為用那種東西就能解決驚麓,居然還天真的想要以弒鎮山靈獸來霸佔礦山。

不過當聽見奈須其說出犀童貝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就能夠明白這群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畢竟,所有莫比的原材料之一就是犀童貝,而優質犀童貝的價值有多高,更是難以估計,看來,這就是這座小鎮之所以會成為富裕小鎮的原因。

「帶西尼尼都走!」

「不要,你們這群食人鬼,住手,住手!放開他,放開我的兒子。」

西尼尼都一動不動,一雙冷眼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別碰我!」忽然他甩開拉扯自己的護衛的手,連看也不看一眼奈須其,冷冷的開口,「那養尊處優的小少爺,早就沒了,我可不是他。」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身邊的烏桃也一臉的愕然,更別說此時一臉茫然無措的奈須其。

「說什麼胡話,這小鬼跟他昂達一樣狡猾,愣著幹嘛,給我帶……!?」

話還未說完,西尼尼都伸手揭下額頭偽裝的胎痕,一臉冷漠與無限的嘲諷,卻始終無言而立。

「啊,啊,魚,魚」下人們遠遠看見水池水面漂浮著無數的死魚,它們才剛被西尼尼都投食餵養不久,「夫人帶來的魚,全都死了」。

魚庭雀眉頭緊蹙,臉色變得非常陰沉。

「鎮主,您的願望我幫您實現了,您的西尼尼都比您早一步得到了解脫,哼,就是不知道,他在吃著自己母親做的最後一餐,毒發身亡的時候痛不痛,究竟在想什麼~」

「尼都……」

聽著眼前這個用著與西尼尼都一樣面孔淡淡然說著讓人不寒而慄的話,奈須其咚的一聲癱坐在地,整個人都獃滯下來。

長老們更是一個個眼神慌亂又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覷。

「如果這孩子不是西尼尼都,那……那送進去的西尼尼都已經死了,我,我們怎麼辦?犀童貝,犀童貝要怎麼,要用什麼辦法去采?那隻大鳥一直守在那裡,我們……我們……」

「沒關係,沒關係,只要奈須其還活著,還有希望,他還能生!」

「不對,不對」突然有長老反應過來,「那日這小鬼分明通過了言證,他分明就是西尼尼都!」

「啊,那個啊」男孩輕蔑的看了一眼魚庭雀,「為了你們所謂的言證我也是挺夠嗆的,言證之前都要用西尼尼都的臟血從心口灌進去,真是噁心死我了。」

魚庭雀想起了那日這個孩子在自己接近時突然抓住自己的舉動,當時她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可轉念一想一個孩子接連幾日都要被人采血會有這種反應很正常,可是,那時他看自己的眼神根本不是害怕,甚至是帶著一瞬即逝的攻擊性,那並不是一個關在這種屋子裡的天真孩子該有的本能反應。

「既然這場戲已經演完了,我也該走了」男孩說罷便嫌棄的脫掉身上一重重的華服,一襲普通的束服穿在最裡面,看來早就做好準備了。

「抓住他」

長老一聲令下,護衛們立刻行動。

「不管你是誰,既然知道了這座小鎮的事情,就不能讓你活著」

「吼~」魚庭雀聽罷所有事的來龍去脈終於明白了一切,她閉上眼,曲起單腿靠在一邊的門上,「也就是說,包括我在內了。」

「把奈須其帶走,其餘的人,一個不留!」

魚庭雀盯著這個孩子手裡的木雕,沒有絲毫緊張或是打算有其他的動作,她只是幽幽的開口:「小鬼,這麼有底氣,你是相信那個人會來救你吧。」

「我不叫小鬼,我叫童參。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會說的。」

「無所謂了,反正,我也在等他們!」

長老們帶著幾乎獃滯的奈須其剛轉身,護衛便一把抓住童參的手臂舉起了手中的鋼叉。

噗——

鮮血噴涌而出的簌簌聲,美妙似風聲沙沙作響,眾人還未回過神來,一條斷臂穩穩的掉落在腳邊。

童參靜靜的站著一動不動,但表情卻有些變化,血點濺在他稚幼的臉上,孩子此時的臉卻無比的平和,他稍稍仰頭,整個人好似向日葵般追著自己的光芒。

魚庭雀哪怕不回頭也感覺到了再熟悉不過的冷暗感,今日的天氣也如同預知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一直陰霾滿布,一絲光芒也不傾灑。

童參抬起小手抓住站在自己面前之人的行者服,他仰視著面前之人,來者伸手輕輕擦拭他眼睛旁邊的血點,動作輕柔又緩慢。

「能剪蘿,沒想到你就是巢鬼!」

隨著魚庭雀的聲音響起,對方也不再隱藏,伸手揭下帽子,露出那張冷艷的少女面龐,只是那雙黝黑的眼眸中此時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那個時候,不是告訴行者了嗎?」能剪蘿轉身,伸手指著自己的眼角,「你卻視而不見。」

魚庭雀閉上眼無奈甚至無力的點點頭:「是啊,的確是」,她說著看向她行者服下那若隱若現的工具包,那是在翳宿屋的時候被自己撞倒的少女身上的東西,原來那個時候也是她,「我的確是有眼無珠,從一開始就太自負了,明明擺在眼前的事實,卻偏偏只靠著直覺和小聰明一直被人牽著走。」

童參看著慢慢站起身來的魚庭雀本能地拉了拉能剪蘿的衣服,他察覺到了從魚庭雀身上散發出的危險氣息。

「這個計劃,我想你一定從很久以前就開始實施了」魚庭雀說話間第一次稀疏平常地拔出惹雙棲,直直面對能剪蘿,「現在的結果,就是你想見到的?」

能剪蘿將手縮回了長袖裡隱藏自己的武器,她偏側腦袋,整個人如同一個赤子,即使雙眸里黑暗幽深卻純粹十足。

「是的,但是,還不完全,我想要的,還有一件東西沒有見到。」

「你究竟是什麼人,與我平氏有何淵源,你要這麼做?」

奈須其整個人像大病了一場,原本就滄桑的臉變得更加慘烈。

「就是因為你,因為你的妻子,我的家,我的昂達,一切都付之一炬」能剪蘿非常突兀朝著奈須其吼叫,讓童參也嚇了一跳,但她瞬間又平復下來,整個人都顯得格外怪異,「也因為我自己,讓阿穆和昂達都不要我了,呵呵呵呵,是不是很戲劇性?」

魚庭雀面色凝重,卻並未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如果說在翳宿屋感覺到巨大的黑暗吞噬感、在收斂屍體的屋子外感受到的是壓迫感,那麼此時面前這個肆意流露出煞氣的人,卻讓她感覺到鋪面而來的凄涼感,那是比孤獨更加可怕的感覺。

「但是不要緊,什麼都不重要了,我已經找到替代的東西了,讓我能夠成為真正的雕花師的作品我已經知道是什麼了……」

話音剛落,能剪蘿一個迴旋閃身繞到一名護衛跟前,對方來不及後退便愣愣地看著自己消失的雙臂,就連鮮血也似乎沒有意識到,片刻后才噴洒而出。

童參獃獃地看著自己明明緊抓她衣服的手,根本還未從她何時消失眼前的動作中緩過來,身邊一個接一個的護衛已經像被砍菜一樣變得只零破碎。

「住手,能剪蘿,夠了!」

魚庭雀眼疾手快將惹雙棲擋在童參的睫毛前,而能剪蘿正面面對護衛往後一個收勢蓄力,從衣袖中露出的刀尖剛好觸碰到她的刀刃面上,如果不及時,童參的眼珠會有什麼後果難以想象。

隨著能剪蘿那猶如舞蹈一般利用行者長服快速隱藏手中的兵器,這群根本不是對手的護衛連她手的動作軌跡都捕捉不到,皆一一丟掉性命,而魚庭雀的一招卻讓她不禁牽動嘴角露出笑意。

奈須其靠近了終於能夠看清她的臉,卻一愣:「你的臉……那顆痣,難道你是……」

啪——

魚庭雀急速擋在奈須其身邊一揮刀,將她擲出的一柄雕刻刀打飛:「我叫你住手!」

短暫露出地笑意在此時一瞬消失,能剪蘿不解的盯著魚庭雀:「看來,你也是跟他們一樣,跟這個地方的人們一樣。只要自己好,只需關心自己,其他所有礙事的東西都一併消失了最好,是嗎?就像你那日所說,只要除掉那隻凶獸,小鎮就能永享太平……」

「你怎麼認為,我無所謂」魚庭雀並不打算說服她,也並不打算為自己辯解,「你有什麼經歷,也與我無關,我雖然有一半是為你而來,可另一半卻不是。」

「果然」能剪蘿抬起手,用刀尖指著她,「你是追著我而來的那群人里很危險的傢伙,但還有一人,一直緊咬著我不放,那個男人,是誰?」

魚庭雀沒想到她竟然察覺到了,這個看起來年紀不大身手了得的緹卡居然覺察力這麼強,甚至能夠在隱藏氣息的同時,連追獵她的人里有怎樣的實力都一清二楚,看來,她之前暴露的行為,的確有些刻意。

「為什麼突然要故意殺人?」

「誰知道呢。或許是因為看你們太蠢了,所以不得不給你們一些提示……」

「是為了將所有人的目光,從鎮主家裡這件事上轉移開,對吧」魚庭雀在知道了她與童參相識這件事以後也理清了大部分的事情,「是你讓童參混進來,參與了鎮主以為天衣無縫的換子替身計劃,你是最不希望有人破壞這件事的人,但讓你沒想到的是,有人居然會在這個時候散布謠言說:西尼尼都並非鎮主的親生孩子;所以,也是你幫助童參出主意應付言證的。」

能剪蘿拿出一張薄薄的紙將一柄雕刻刀上的血跡輕輕拭去,對刀刃的每一個細節都能看出她雕花師的習慣和執著。

「你、你是徹子蔓與那位雕花師所生的女兒?」奈須其顫抖雙唇低低地出聲。

魚庭雀看見她手上的動作停下來了,應該是被說中的反應:「徹子蔓?」

「夫人?」早就被嚇得縮在角落的烏桃聽見熟悉的名字時這才有了反應。

旦聽得能剪蘿牙齒髮出咯吱聲,手裡捏緊刀柄的聲音也響起:「你沒資格談我昂達!」

「呃!」

魚庭雀重重的接下她朝著奈須其狠狠落下的一刀,兩人皆是逆手持刀,刀刃相撞間兩人的力量也正式碰撞互咬,能剪蘿看起來個子瘦弱且行動迅速,應該不屬於力量型武者,但這一刀卻讓對接的魚庭雀也有些吃驚,奈須其應該是觸及到了她的底線。

圍著奈須其,兩人展開數次短兵相接招式的交手。

這姑娘與魚庭雀對招不僅沒有落下風甚至能夠從魚庭雀對自己的見招拆招里很快學會聰明反噬,在魚庭雀擅長的快攻領域竟然讓能剪蘿先奪得了上風,耳畔傳來數次撕裂聲,隨著魚庭雀最後的拉刀將她靠力氣推出,魚庭雀的行者服上已經被割裂了數道口子。

「我的昂達,是東部最有名的雕花師,不,不僅是東部,即使是在整個夙花集,能與我昂達有同樣聲譽與實力的不出一二,他也是在繼承家業后不久,娶了一位讓人傾羨的美麗莫瑪為妻,雖然這位莫瑪是外來者,可昂達並不介意,甚至為了她甘願與族人爭論,兩人扶持著,過了一段還算平和的日子」能剪蘿慢慢的晃動手裡的雕花刀,開始來回踱步自喃,「但是數年後,不知何因,她拋棄了昂達,也拋下了一切,不辭而別……」

童參這是第一次聽見她說起自己的事情,神色有些晦暗。

「從那時開始,自我記事起,昂達每每稍有醉意,只要看見我,就只會說一句話:你不是我的女兒,你跟她一樣,是到這個家來折磨我的惡毒女人」能剪蘿就像在講著陌生人的故事一樣,她抬眸緩緩轉向魚庭雀,「所以昂達從不會用正眼瞧我,等我再大一些,有人告訴我:我跟那個女人生得一模一樣,卻不是昂達的女兒,是那個女人懷著與別人的孩子時跟昂達結親,生下我之後,便又離開了。」

魚庭雀腦袋裡頓時閃過須魎金的身影,她現在已經知道為什麼須魎金會這麼執著追獵這個名為巢鬼的少女了,如果能剪蘿說的是真的,那麼須魎金的目標,應該是她的母親,那個完全如杜鵑鳥一樣行徑惡劣的人!

「昂達清醒時候的冷漠,醉后的千番指責,日復一日,日復一日,日復一日……」能剪蘿的精神與情緒起伏很大,每次升高音調的時候都像遠方閃電滾雷音色下受驚的飛鳥,突然她停下了腳步,「終於有一天,我明白了,我會用自己的實力和作品讓昂達對我,就像對那些沒有任何關係的天賦孩子一樣不吝讚許,我會成為讓他驕傲的雕花師,只是我的作品,是活人!」

「你真是沒救了。」

魚庭雀再次握緊了手中的刀柄,眼前這個就連逐漸崩壞這個詞也已經無法形容的少女,看起來與惡鬼無疑。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照亮了陰暗的宅邸,魚庭雀恍惚間越過能剪蘿的肩膀看見一個站在庭院水池邊的熟悉身影,就在她剛想開口時,隨著光芒黯淡,人影消失,可是氣息還能捕捉到。

「須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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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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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覆水難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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