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游依唱晚。

第十四章 游依唱晚。

壹那麻拿著配好的葯走入房內,蘇合拿起葯碗,目光未再有遲疑,甚至有些害怕停留的轉身離開,經過壹那麻身邊時雖無語,但勝過言語,讓壹那麻已然明白,聽見關門聲響起,床上的少年這才收回隨之而去的眼神。

「女孩子的直覺,一直都准得讓人懷疑她們是不是天生就有預知的能力」壹那麻將上塵抽出,浸在一邊的瓶子里,看了一眼病榻上的少年,「如果想要不被她們察覺到,簡直比期望極夜儘快過去還要渺茫。」

「這算是,藥師先生多年來的心得嗎?」

「與其說是心得……」壹那麻想起身邊的女人們不禁渾身一顫,「倒不如說是本能。」

「我並非想隱瞞,的確是,還未作出決定」

壹那麻拿起上塵,在他鎖骨的位置下針,聽見少年的話他聲音平淡中漸漸變得有些微涼:「這裡只是普通的葯廬,他們也不過是平凡的孩子們,我們不想被捲入任何紛爭里,所以您在這裡我也只當做一位患病的蘇吉」,壹那麻想到蘇合神色變得有些無奈,「在這裡一天,我便只願他們身心變得愈發堅強,為之擋去不必要的麻煩,可孩子們總有長大的時候,誰知道哪天就被人所騙,高高興興的跟著別人離開了呢。」

少年轉動眼珠看向壹那麻:「這是……為人父母的心情嗎?」

壹那麻不由得輕哼一笑:「鬼知道呢,我又沒有小崽子。我只是在想,即使有那麼一天,也只能順其自然,但我無法想象會用什麼心情去送走他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不管他們最後結果如何,如果有一天他們還會回到這裡,我還在這裡的話,大概,我會對他們這一路的見聞感興趣,與之對坐,端盞而飲吧。」

「那會是,令人高興的事嗎?」

壹那麻迎著他幾乎沒有瞳光的這雙眼睛,面對著這張幾乎不帶有呼吸色澤的年輕容顏,卻偏偏像深山死水一樣沒有生氣,他將上塵拔出重新浸在藥水中:「那就不得而知了,得看回來之人,予我侃敘其行旅路上發生了怎樣的故事。」

「難道,先生不會討厭,將之拐走之人嗎?」

「討厭!」壹那麻甚至沒有一絲猶豫的點頭,「可並不影響我同樣佩服他,畢竟拐走的可是我堂堂壹那麻藥廬中之人,那得有相當的本事才行,只是讓我少了能使喚的小崽子,你說能不討厭嗎?」

「先生也是,奇怪的人」少年覺得有些累的閉上眼,浮聲飄忽。

葯廬外,蘇合坐在跳台上發獃,稚氣未脫的臉上此時不僅有疲憊之色,還摻雜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憂慮。

「吧唧!吧唧」

「呃!」被巴戟一熊掌拍中後背的魚庭雀一個趔趄發出悶哼,她看著被巴戟硬塞進懷中的不明乾糧禮貌的笑著點頭,從抱著的下方伸出拳頭與之碰了碰,「謝了,這些應該夠那傢伙吃一頓了。」

「吧唧」巴戟歪著頭看向不遠處的乞望。

「莫瑪,這是要走了嗎?」蘇合回過神來連忙起身過來幫忙。

「嗯,這件事想了很久,不過總有意外發生」魚庭雀說著提了提懷中的乾糧袋,「怎麼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欸?」蘇合連忙捧著臉,「很明顯嗎?」

魚庭雀連連點頭:「這張臉上寫著我有一肚子的事情煩惱著,別來招我。」

「真有那麼嚇人啊」蘇合說著忍不住去想自己居然用這張臉去對著那個人那麼久,她頓時焉了下來,「真是沒用。」

「哦~,嗅到了小緹卡的香甜味了」魚庭雀頓時明白了這個小葯童的心思,看來是年輕人的感情問題,這讓她很自然的想到那個病弱少年,只是這讓她有些猶豫,畢竟對方是那種神秘的身份。

「嗯?不是那麼回事」蘇合一愣,眼中閃過一瞬的少女心思,不過很快又暗沉下來,她抬頭仔細的看著魚庭雀,「莫瑪能不能再稍停片刻。」

迎著她這般分明的求助眼神,魚庭雀就算想要走也實在沒辦法就這麼轉身離開,她放下手中的東西,陪著她重新坐在跳台邊的木凳上。

「好想再趕快長大一些,變得像阿蕾他們一樣,這樣的話,一定就不會有這麼多煩惱的事情,什麼都會變得很順利吧」蘇合習慣的捏著手指,每個字里都透露出此時的心煩。

魚庭雀拿出煙桿點燃后美美的抽起來,隨著銀煙浮升,彷彿吐盡了內心的漩渦。

忽然聽得葯廬門口有噼噼啪啪的聲音響起,魚庭雀側頭看去,幾個小孩子手裡抓著發著光的東西朝著天上扔,那光點飛上天不久就在天空如氣泡一般膨脹破碎發出細微的聲音,閃爍各色光點,幾人樂此不疲的重複著,甚至還頑皮的將那些東西扔進一邊的藥罐里。

「死小鬼,找抽呢」扁蕾難得一瞬變得像個張牙舞爪的惡鬼輕鬆就制服了幾個小傢伙。

「阿蕾你幹嘛?」扁青應聲跑來。

「啊,這些小傢伙說是要表演好看的,我看過了,你繼續」說罷,扁蕾將小孩子推給他后順手給藥罐蓋上蓋子。

「嗯,看什麼好看的」扁青一臉好奇的伸手去揭蓋子,只見從罐子里自然升空飛出各色的閃光孢子,在他眼前噼噼啪啪的炸裂,「死孩子,給我站住,你讓我抓住看我不抽死你們!」

魚庭雀見狀忍俊不禁:「那,如果回到像這群小傢伙一樣的哈諾年紀,豈不是最好,比起自己煩惱,不如去惱人。」

「那才是最不現實的事情」蘇合單手撐著臉,雖然也羨慕不過她還是非常實際的。

「趕快長大啊」魚庭雀抽了一口后似乎在努力的回想,「究竟什麼才是成長呢?」

蘇合看著不遠處始終冷靜理智的扁蕾搖搖頭:「不知道,大概,像阿蕾一樣的就算長大了吧。」

「才沒有那種事」魚庭雀擺擺手,「不管到了什麼年紀,該煩惱的事情一樣煩惱,沒有什麼事是一如算計那般順利。真要說的話,成長就是伴隨著不斷的煩惱不知不覺就到了曾經想要長到的年紀,其實,如果真有一天不煩惱了,反而不是一件好事,也不能算是長大了。」

「莫瑪是在說像先生一樣嗎?」蘇合聽著她的話將發懵表現得淋漓盡致,直到最後才眼睛一亮。

魚庭雀一愣,眼裡和臉上,充斥著尷尬與禮貌交互的複雜情緒,這句話不知該怎麼接下去。

「咳咳」魚庭雀環顧四周發現剛才的話似乎沒人聽見繼續道,「結果就是,我現在也還在繼續煩惱,今天不知道能不能賺到莫比,明天能不能找到落腳點,還有,那傢伙的胃口為什麼會那麼好?」說著,她瞥了一眼此時坐在門口與婆丁妹玩兒乾瞪眼的乞望,「這個問題從遇見那傢伙就在煩惱,結果不知不覺就長到了現在這個年紀。」

蘇合不管怎麼說也還是一個小姑娘,聽見魚庭雀的話忍不住輕笑出聲。

「煩惱也並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我雖不能告訴你那個結果,但是,也不必為之消沉和抗拒自己的內心想法」說著,魚庭雀抬頭看了看天,時間差不多了,她起身後躬身在蘇合耳邊低語,「不管是關於你自己還是那位少年,考慮好以後,遵循自己心裡所想的去做,對錯好壞,就交由時間判定。」

「我明白了」蘇合輕輕點頭。

隨著魚庭雀吹響口哨,乞望站起身朝著婆丁妹哈氣後轉身還有些留戀的朝外走去,門外,扁青剛收拾完活潑過頭的孩子們忽然小跑著上前,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個袋子塞給她:「這是羅姑做的,先生最喜歡吃的東西,給你帶在路上解悶。」

「這就是上次去瑪爾卜的時候你把先生哄回來的東西?」

「嗯,百試百靈」

「謝了。」魚庭雀連連點頭。

「你……還會來這兒嗎?」扁青眼中有不舍,雙手也下意識的搓了搓。

「下次等她再來的時候,你再跟它拜把子吧」扁蕾走上前非常懂的轉移話題。

「那,我要當哥哥」扁青頓時變得傻呵呵的真摯。

「閉嘴!你只有當小弟的命。」扁蕾一把拉扯他的臉。

「那倒是真的,乞兒他們這種靈獸究竟在遇到我之前活了多久,誰也不知道」魚庭雀一臉認同的搭腔,隨即轉身離開,「如果,有緣再見的話,我會向乞兒說看看的。」

扁青揉著被扯疼的臉忽然覺得不對勁的大喊:「誰是乞兒啊?」

「當然是你要拜的大哥」

「你不是說它叫那個叫『汪』的嘛」扁青一臉驚異與委屈。

「乞丐的乞,希望的望,小名叫『望望』」黑暗裡,遠處傳來魚庭雀的回聲與乞望的叫聲。

「你果然耍我!」

「哈哈哈哈」魚庭雀發出得逞的奸笑聲,「汪汪,汪汪。」

熟悉的聲音在迴音中遠去,站在葯廬外的扁青忍不住走上前,始終不舍的盯著黑暗裡那盞漸行漸遠最終消失的巢揭籠燈,扁蕾聽見頭頂上不時響起的破碎聲,那是乘風而去,飄散在夜空中的嘎力巴,一種唯有在極夜時才能見到的植物孢子破裂時最後的餘光,而剛才那群孩子手中揮灑的便是經過人工加工以後的特殊玩物,她就像這些孢子一樣,沒有徵兆的出現,離開的時候卻留下了痕迹。

「回去了,阿青。」

「嗯。」

三日後。

臨時改道朝東繼續行進的魚庭雀剛結束在路上的茅寮歇腳,等著一旁的乞望將盆子里最後的水給喝光,身邊窸窸窣窣的說話聲讓她有點不舒服。

「幹什麼?」她聲音壓低的斜睨著身邊看起來也是行旅之人。

「你這是要去前面的欽塔夫鎮子?」

「怎麼了?不能去嗎?」

「極夜時間進鎮,還真不能去。」

「啊?」她這還是第一次聽見有這種說法,「鎮子自己的規矩?」

「那就不知道了,不過,走這邊的人都知道。」

「那除了那個什麼欽,欽什麼塔的鎮子,前面還有其他能落腳的鎮子嗎?」

「如果你從這兒改道往南邊走上幾天的話,應該還有……」

「幾天?」未等對方說完,她摸了摸自己早就餓得不行的肚子頓時提高音量,「那我不得餓死了,不行不行。」

有人瞥了一眼她身邊的乞望,彼此眼神交流后調侃的開口:「你不是有混獸坐騎嗎?打個獵之類的很好解決啊。」

「啊?」魚庭雀即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看來是將自己當做剛行旅之人,只見她一陣哼笑,「極夜時下打獵,到時候還不知道誰把誰吃了,餓肚子是小事,我可不想成為別人果腹的餌食,我倒想試試究竟是不是進不去。」說罷,她放下歇腳的莫比,在幾人觀望的目光中轉身離開。

「好心提醒一句,如果進不去,不如去西邊的翳宿屋,你一定可以找到適合的落腳點」

「你的話,說不定還能不花莫比」

「對對。」

身後傳來了一陣讓人不太舒服的笑聲,這讓魚庭雀倒是習慣了,不管什麼地方都有這種喜歡拿獨行的女子行者開玩笑的傢伙,只是魚庭雀可不是臉薄易怒的初行者,反倒是這群人口中的翳宿屋讓她頓時耳朵變銳利,只要有能落腳地,至少能保證可以不用夜宿了。

「西邊的翳宿屋」她低聲念叨著在心裡盤算究竟是先去小鎮可能碰壁呢還是直接去可以夜宿的地兒。

「行者」茅寮的老人叫住她,「這群人雖然話不好聽,不過說得沒錯,前面的鎮子從來都不會在極夜的時候放任何人進入,這兒附近也只有翳宿屋能落腳,雖然是花坊,不過同樣也為行旅之人提供宿處,極夜之中長時間趕路終歸怕個萬一。」

出門在外,聽老人的話大概不會出錯,再說,乞望走了這麼久,從天上的阿古都的跡象看也快接**日的側時(黃昏),得給它餵食才行。

來到三岔道口的魚庭雀想也沒想就朝著西邊走去,沒多久小路開始變成石階道,坡度挺大的一條長道一直往上延伸,當快走到頭的時候,原本的參天樹林景色開始改變,一株株粗壯的巨木身上長著樹瘤,有枝條卻沒有花葉,從石階的末端開始一直都是差不多同一種樹木,當她終於能見到最上面的風景時不覺眼前一亮,這樣的巨木交叉遍布,而從頭頂垂墜的藤蔓應該是攀附著巨木順著光滑的枝條交纏而成的,重重疊疊幾乎掩蓋了整個頭頂的天空,因為是極夜,掛在頭頂的一盞盞明亮的巢揭籠燈簡直將這裡完全變成了白晝,甚至從前面閃爍的光芒里傳來了非常分明的嬉笑聲與鶯歌聲。

當她順著這條籠燈的長道往前繼續走,來到一面巨大的藤蔓瀑布牆前,她伸手輕輕撩起,明亮的籠燈光芒和歡歌笑語聲與身後的世界形成鮮明的對比,身邊人工建築的巨大鳥籠式屋子交錯分佈,就連有些巨木的中空也被改建甚至並排串聯變成神奇的迴廊,遠遠看去,甚至利用了巨木的各種自然狀態以鬼斧神工之技在高處雕琢而出的夢中閣樓,尤其是在極夜時被點亮的巢揭籠燈的光芒映襯,掩去了外面的樹林,讓人只覺無數人好似就生活在空中。

「遠道而來的貴客,這裡是長途行旅者得以棲息的翳宿屋,恭迎貴客的蒞臨!」非常有眼力勁兒的一名童兒連忙迎上前,一襲花紋翎服(有著各種花紋,剪裁精細、華麗正式但不適合普通人穿著的服飾),從頭到腳的穿戴都很惹眼,果然不愧是花坊。

「呃,我是找普通的旅宿」魚庭雀頓時有些不敢繼續往前走,誰知道這一腳走進去自己的錢袋還能不能抱住了。

「我看得出,不必擔心,翳宿屋什麼都有,不管是有錢人還是沒錢的傢伙都能在此找到自己想要的,請允許我帶路」童兒訓練有素,笑得無比有禮貌,就是言辭裡帶著分明的區別對待。

跟著童兒前行的魚庭雀四下環顧,果然,隨著乞望的登場許多人著實嚇了一跳,但卻因此讓屋子裡一些與童兒類似裝扮的人紛紛好奇的扒在鳥籠的花孔張望,魚庭雀掃視一圈,什麼年紀的都有,甚至不分男女,果然這裡不愧是附近出名的落腳處,看著眼前的景象,魚庭雀想起剛才那群傢伙難怪會對自己說出那種話。

「因為極夜的緣故,近日翳宿屋幾乎都是滿客,行者不介意再往裡面走吧」

「那倒是沒關係」說話間,兩人通過了一條籠光驟然變得不是很明亮的道路,腳下走起來也軟軟的,似乎是軟泥上長著青苔之類的植物,魚庭雀環顧兩側,光滑的木壁有著很濃的木頭味道,當她往下走的時候回頭才發現原來是一棵巨大的高木被從中間開鑿出的道,而且從頂上生出的枝條來看,這巨木不是枯木。

「請小心腳下,這邊走」

前面帶路的童兒往岔道的左邊帶路,魚庭雀遠眺,道路的前方有一冒著徐徐熱氣的水潭,水潭應該是面朝一片盆地的樹林,而這裡正是最高,可以將風景一覽無遺的最佳角度。

「不見其貌,未知其景,當時所見,瞠目結舌」魚庭雀忍不住嘆道。

「多謝行者謬讚」童兒側身看著她,對此應付自如。

橫向傾倒在另一棵同類身上的巨木這麼一看果然壯大,當魚庭雀站在被雕琢成為大門的樹前時,她就算抬頭也只能借著微光看見類似的頂部邊緣,而這棵巨木應該是唯一一棵枯木,內里則已經被打造成為天地不分的棲木之景,順著中通之道繼續前進,兩樹完全連通,耳畔同時傳來了堪比百靈鳥的鶯歌,歌聲在巨木內外迴響,瑩潤婉轉,讓人聽來只覺得是雙耳之福。

童兒帶著她走上階梯,她透過身邊的花孔才能知道究竟在什麼高度,終於,童兒拉開木門,一間整潔而且還很寬敞的屋子隨著螢燈點亮出現輪廓:「不知行者覺得這間房如何?」

「嗯,出乎意外的好」魚庭雀非常滿意的點頭,話說,能夠在鎮子外面找到這麼好的落腳處實在讓人不得不歡欣斐然。

「那麼,請行者在此落款」童兒從衣服下拿出一疊串聯的木牌,當她留下名字后木牌放入木門外的凹槽里,表示這裡已經有人入住,「敢問行者打算落腳多久?」

「最多兩日,是一住一付?」

「是的,每日兩莫比,您可至往來的路途上交付給戴著莫比額飾之人,屆時請帶著木牌前往,那麼,請恕童兒就此不多做打擾,您請歇息。」

沒有一句多餘話語看起來不過十歲左右的哈諾,小小年紀對此如此熟練,應該是從小生活在這裡吧,她站在花孔的窗前算算日子,極夜也快過去了,自己是一路找到懸賞的訃告來到了這裡,如果不出意外,那傢伙也應該到這兒附近了。

「嗯?」突然被乞望頂了頂後背的魚庭雀回過神來,「糟了,居然忘了。」

由於帶著乞望這個身形龐大的傢伙很難行動,魚庭雀來到迴路前的收賬台,交付了房錢后也給乞望訂了獸族的口糧,幸好在須羅桐屯賺了一筆,否則,今天恐怕真要帶著乞望外出找野物填肚子,雖有餘錢,可照這個速度應該也堅持不了多久。

她拿出懷中的訃告翻轉過來,對著一個收賬的年輕人招招手:「長這樣的男人,有沒有見過?」

「呃……」額頭帶著用一枚莫比製成的額飾的年輕人看見她訃告上分明自己畫的抽象圖案很是認真的左右翻轉查看,「您說這是個……人?還是男人?」

「嗯!」她很確定的點頭。

「身上這些像蛾子一樣的花紋是什麼?」

「當然是螺紋蝶服啊!」

也許是她一本正經又理所當然的表情,年輕人不得不再次仔細的查看,聽見她口中的螺紋蝶服這才想起來:「您若是要找穿這樣服飾的人,我倒是有點印象,不過,不止一位,有男子也有女子。」

魚庭雀連忙雙手比劃:「頭髮大概到肩部的位置,說話油腔滑調,不管見了誰都能湊上去撩騷的男人!」

「啊,您這麼一說,範圍倒是完全縮減到一位客人的身上。」年輕人眼睛一亮隨即又變得晦暗下來,看這反應,絕對錯不了。

紫紗漫舞的羅帳,充斥著木香與冷香,順著花孔飄出屋外的髮帶於夜風中安靜飄飛,身著雲白染紫羅衣華服的佳人伴著裊裊繞人的歌聲,輕步漫舞,舞姿曼妙柔靡,體態風姿綽約,一頭束在胸前的及腰長發隨著身體的擺動亦如婆娑,一雙月瑩瞳眸遊歷流轉,顧盼生輝,一曲罷了,餘音卻始終縈繞不散。

她伸手撩起紫紗,溫婉走向舉杯自飲之人,她如美麗的蝴蝶輕輕落座在旁,拿起身邊的酒瓶淺淺的斟酒,用著如雨滴玉盤的聲音開口:「厘絨還是初見這般赫瑟朗悅的貴客,不知,厘絨的歌聲與舞姿,是否能留住您這雙深邃之眸,此夜不再流轉他人之所。」

「如此之音,靡靡俗世豈能盡享?於這浮沉憾世得以邂逅,實乃此生無憾之行。」

游依厘絨掩面一笑:「看您如此懂得討人歡心,一定讓無數憐花在黑夜裡苦苦相思,真是一位危險的客人。」

「還未嘗過封禁之果,怎知味道如何,這雙膚凝纖柔之手觸及之處,或為將心之死穴」說著,他握住厘絨的小手放進自己胸前微微敞開的衣服里,放下了手裡的杯盞后,順著她的方向托著她的身子將其放平在花毯上,「感覺到了嗎?」

「嗯,似要將厘絨給融化了,熾熱無比。」

他露出撩人的笑容,手指順著她櫻紅的小臉輕撫,慢慢的靠近了她的臉。

嘶——蛤——

「嗯?」須魎金渾身一顫,旦見他挑動眉頭僵硬的轉動腦袋,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

「不用管我,繼續~~」魚庭雀不知何時坐在角落,睜大了眼睛一副等著繼續看下去的激動神色,就連手中拿著煙桿的手也因此微顫,她吸了吸嘴角的口水,抖動著盤腿的樣子就像快要按捺不住的老頭子一樣感興趣到了極點,就連聲音也變得低沉。

「陰魂不散的死煙鬼!」被壞了好事的須魎金閉上眼攥緊了拳頭,卻是一臉的生無可戀。

「欸?這位是?」厘絨見狀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坐起身來。

須魎金悶悶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咬牙切齒的開口:「你果然還是跟過來了。」

魚庭雀才是一副失望的表情起身,然後走向這邊,她對著厘絨擺擺手,在須魎金的對面盤腿坐下,毫不客氣的在桌上掃視一圈后奪過他手裡的酒杯:「就我們的交情來說,別這麼無情嘛,禮尚往來,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嘛」,說罷一仰頭乾脆的滿飲,「嗯,好酒。」

「你能喝出什麼好壞來,簡直就是浪費」

「我又不是沒有舌頭,怎麼可能喝不出來,至少我還知道,這酒不比你身上的那壺」說著,她吧唧了一口煙嘴,目光落在他的腰部,對著他緩緩吐出煙霧。

「我為兩位再添一些酒吧」厘絨覺出了兩人之間的微妙氣氛,連忙打算起身離開。

魚庭雀一把拉住她:「不用了,我這個不討人喜歡的不速之客怎麼會這麼沒有眼力勁兒呢,我就是來喝這一口酒的,我才是不打擾兩位的雅興了。」

須魎金指尖轉動著酒杯,他很清楚魚庭雀的意思:「這次我不會讓你的。」

「是么」魚庭雀早就料到了,忽然她想了想晃動自己腰間的錢袋,「總是要想辦法把它裝滿也是很困難的,不過,與你的難以滿足相比,就簡單多了。」

「不過我還是勸你,別多管閑事。」

「須魎金」魚庭雀站起身看了一眼厘絨,隨即再看向他,「你身心的饑渴,不是酒水與女子能夠滿足得了的。嘗不出美味與否的人,從來都不是我魚庭雀。」

厘絨門外靜候的童兒聽著屋內的動靜,當魚庭雀走出與之擦肩而過,童兒微微頷首后關上門,直到聽見魚庭雀的腳步聲遠去后才自然的起身,提起裙擺緩緩的離開,從迴旋的樓梯往上,最後到達頂端的屋子。

「商主,童兒有事前來。」

「進來吧。」

童兒走入屋子內,來到紗簾前頷首回稟:「因極夜留駐的客人如往常一樣,近日來陌生的面孔有增加的趨勢。」

「都是些什麼人?」

「大多是因為懸賞而來等候極夜過去者。」

「那就是武者和行者了」

「還有其他人。」

「誰?」

「杜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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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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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游依唱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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