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杜鵑贗啼。

第十三章 杜鵑贗啼。

一隻男子的手掌拍在魚庭雀的肩上,將她身子一把轉過去,此時的魚庭雀原本娟秀的臉龐蒙上一層可見的陰影,那眉頭都快擰到了一塊兒,一副完全不想看見面前人的明顯表情,誰知對方有些粗魯的捏住她的下頜,抬起她僵硬的臉,看著她瞳孔里顯示出的清晰人影不覺一笑。

「果然是小煙槍本人,剛才在外面遠遠瞅見一頭熟悉的長毛白豬在外面撒歡還以為看錯了,結果剛走進來就瞥見熟悉的人影,如果換了別的女子,我鐵定以為是跟著本大爺來的,不過你的話……」

被他捏著的臉有些變形的魚庭雀仰著頭越發不耐煩,忽然她攥緊拳頭朝著對方的腹部就是不客氣的一擊:「知道了你的本性,還敢跟著你的人,我可真願意見見!」此時雖一本正經的說著狠話,但口音顯得強迫可愛的魚庭雀看起來就跟被人釣起的魚兒一樣。

對她招式似乎不陌生的男子一掌包住她的拳頭,聽見她的話似乎滿不在乎的輕笑:「可惜,有點遺憾,真有那種人的話,我也想看看。」

「放手!」魚庭雀一把掰開他捏著自己臉的手,同時快速朝著對方胸口的地方出拳,這一拳倒是結實的沒被躲開。

扁蕾看著眼前這神奇的一幕好奇的盯著那男子,雖外面與魚庭雀一樣身著行者長服,但能夠看見行者服下面那比起一般人更顯得細緻且昂貴的深紫色螺紋蝶服,與魚庭雀近距離面對時對方很明顯躬身,而魚庭雀卻只及對方的肩膀,這身形簡直比成年的武者還要壯碩一些,只是在看見衣服的那刻,扁蕾在腦袋裡盤旋著一些想法。

魚庭雀的一拳男子倒退了兩步,他揉著自己胸口伸手揭下行者服的帽子,露出一頭及肩的散發,一張輪廓分明且成熟的面龐讓人一眼看去便再也忍不住移開目光,加上比一般人深邃的眼窩與唇邊一抹自然的弧度,整個人從骨子裡流露出給人一種完全與常人有別的氣質。

「你在這兒幹什麼?」須魎金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她。

魚庭雀掃了掃自己的手背,將他的目光抵了回去的直視:「聽到這地兒居然有方燈須樹的時候我還在想,運氣不至於這麼背吧,結果真就這麼倒霉。」

「我可是聽說你跑到淺芥山中的多蘇蘭明台去了,再怎麼想往南的方向也不會出現在這兒吧」他一雙試圖挖掘出一絲秘密的眼睛緊緊的咬著魚庭雀,忽然他瞳光一顫似乎想到了什麼,「你不會也是沖著懸賞去的吧?」

「啊?」魚庭雀對著沒頭沒腦的猜測下意識挑動眉峰。

見狀,須魎金站直身子微微側頭神情緩和了一些,他這才注意到魚庭雀身後的扁蕾,只見他走向魚庭雀后一點不費力的將她往旁邊一推,伸手將臉龐的髮絲繞到耳後一副笑顏盈盈的神色湊近了扁蕾,仔細的快速打量,對扁蕾這雙在極夜中越發分明的獸瞳表示出驚奇,就連聲音也變得清和:「上次來好像沒見到這位清美又野性的小藥師,你是葯廬新進的藥師?」

扁蕾往後仰著身子尷尬的望著他,如此近距離下更加能夠看清楚須魎金這張線條實在找不出缺點的臉,只是這是扁蕾第一次遇見這種性子的行者讓他竟一時語塞,片刻后才回過神來:「不、不是,大概,那次我是外出採辦或是去採藥了吧。」

「真不愧是那位藥師先生,這裡的每個年輕人都秀色可餐」須魎金更加欣賞的摸著自己的下巴。

「女子就算了,你連男子都不放過嗎?」魚庭雀站在斜後方對此可真是不得不佩服道。

「有價值的任何人都是富有難以估量潛力的尤物,對我來說可沒有男女老少的區別」須魎金對扁蕾似乎挺有興趣的模樣,不過當他側頭睨著身後的魚庭雀,忽然變臉眉頭一蹙,一臉絕對不可能的表情,「除你之外!」

「那我可真是要謝天謝地了」魚庭雀雙臂環胸不免萬幸的鬆口氣。

「那、那個,這位行者,不知前來八角,有何貴幹?」扁蕾已經下意識退到了葯櫃後面,警惕的盯著他。

「也不用表現得這麼讓人傷心嘛」須魎金說著走向葯櫃,然後從行者服下拿出兩個瓶子,稍顯正經,「不管怎麼說,我可是被雇傭前來的,你家先生呢?」

「先生現在正在後舍為人診治,恐怕還要請行者在此靜候」

「無礙,不過,我想你家先生應該在等我來」

扁蕾頓時明白過來:「好的,我立刻去通知先生。」

原本打算按照既定計劃往南而去的魚庭雀沒料到會在這兒遇見這個男人,這讓她有些無法安心的只得按捺住再等等。

「須魎金,你不也是從淺芥山來嗎?你沒去北方,比我變道更甚,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真是奇怪了,你居然也會問這個問題」說著,他轉身靠在葯櫃好奇的盯著魚庭雀,「不會是還相信同是行旅之人口中的那套說辭吧?你有這麼天真?」

「也對」魚庭雀沒打算繼續與之糾纏,「那就直接一點,你從隔壁小鎮的藥師那兒特地過來一趟,不光是為了送東西吧。」

須魎金頓了頓,唇邊的弧度漸漸消失:「你的鼻子跟你家那長毛豬是共用的嗎?」說著他很不舒服的抬手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看來,你已經選好這次的獵物了」想到剛才所提的賞金,魚庭雀以對這個人的粗略了解,她心裡似乎已經確定了。

聽見她的話,男子頷首垂眸,唇邊漸漸勾勒出一絲危險的弧度,旦見他微側頭抬手將眼前的墜發往後撩起,隨著抬眸緩緩揚起頭,整個人與剛才的輕浮不同,深邃的桃花眼中此時不加掩飾的流露出寒光,卻在加持的笑意同時讓人產生錯覺,即使察覺到了危險但同時也有著無法抗拒的魅惑力,令所見之人無法控制自己的心神不被其所惑。

「想必這一次,行者不會再橫生枝節,壞我的好事吧」低雅的聲線,一如魅族的耳語,有著肆無忌憚擅闖禁地之勢。

「這可難說」但對象偏偏是魚庭雀,不僅不為所動甚至讓她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不知是被他所惑還是將計就計,她竟略顯激動,「誰讓我是眼裡只有莫比的行者呢,說到賞金,可是會讓人眼紅心跳的。」

須魎金髮出一陣笑聲,他的目光落在門外那片尤其明亮的林鎮方向,似警告一般回應她的視線:「聽聞是為一名蘇吉舉行的送霓霄,那孩子還在靈光未散的年紀便得以乘風回歸阿古都,我途徑之時雖聽聞慟哭之音,同時,也所見為烈焰吞噬的慾望在火中高歌,什麼也不知的蘇吉已逝,知悉一切者只能緘默,在此浮世,還是活得稍微聰明點,遠離是非,才是保命之道,不是嗎。」

「這句話的意思,我可以理解為,你會為獨享願意主動出價?」

「真是個要錢不要命的傢伙。」

魚庭雀側頭用下巴朝著屋外的乞望所在揚了揚:「如果沒錢就不能餵飽那傢伙,到頭來我也肯定會葬身其腹,既然都是不能保命,當然得搏一搏」,彼此之間片刻等待中的沉默后,她側頭伸手拉著耳朵示意,「我可還沒聽見任何回答。」

「你這是非得要咬著我不放的意思?」

「那就得看你的誠意了,或許,你再坦率點直言,我有可能對其沒興趣呢~」

「陰險的煙鬼」須魎金眉頭微蹙,他在見到這個女子的時候就有預感不會那麼容易脫身,沒想到她還是跟之前一樣難纏,「東邊的殺人魔,自東向西而來。」

魚庭雀頓時在腦袋裡搜尋相關的信息,這讓她想起了去飛廉橡時在訃告板上貼的懸賞通告,可她很快有些疑惑的盯著須魎金,這次的對象似乎與他一貫尋找的獵物有很大的出入。

「你說真的?」

須魎金似乎算到了她會有這種反應,不以為然的挑挑眉:「消息已經告訴你了,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與你之間,也沒有別的話可多說的。」

「行者,先生請在後堂說話」扁蕾剛好在此時回來。

「說真的,我倒是一點都不想再見到你那張沒價值的臉了」須魎金說著便提著兩個瓶子非常熟悉的往後堂而去。

扁蕾沒有跟上前,他看著須魎金的背影,然後轉向魚庭雀,看兩人的樣子也知道他們一定相識,不過這兩人截然相反的性子也的確讓人好奇。

「那位行者……」

「你可要小心點,他那張嘴,可是什麼都能吃得下去的」魚庭雀回過神來,調侃的露出一絲掩飾的淺笑。

「這……」扁蕾頓時想起剛才那危險的一幕,不過他還是注意到了魚庭雀眼中的沉思,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男子竟讓她有些動搖了,「你們是早就相識的……夥伴之類的嗎?」

話語及出扁蕾便知道絕對不是,此時的魚庭雀一臉的抗拒,整張臉嫌棄得都擰在了一起。

「一年半前,在一次賞金追獵的時候意外撞了,嘁」回想起來都讓她不爽的咂舌,「這混蛋不僅搶了我的獵物,還讓我吃癟了,現在想起來都恨不得捅他兩刀。」

「這就是先生說的同行是冤家的意思嗎?」

魚庭雀稍顯猶豫:「真是同行的話,你覺得我會咽下這口氣嗎?」

「那……」

「那傢伙與我這種偶爾被雇傭的普通行者不同」魚庭雀說著須魎金的時候明顯情緒有些起伏,「你應該看見他行者服下的衣服了。」

「嗯,那花紋和材質,應該是螺紋蝶服」扁蕾說起這個似乎並不陌生,「我記得,這種服飾的名字來源,是因為服飾取材雅緻名貴且下擺剪裁似羽蝶;能夠穿這種服飾行旅之人不多見,平日都是多見在家世身份階級上等人士的身上,他看起來也應該是出身不凡的家族吧。」

「除此之外,會穿這種衣服的人,如果不是游依(以身體或技藝賺取莫比之人的統稱),便是與之類似者」魚庭雀這麼說著,淡然的看向一側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扁蕾,「你覺得那個男人更像哪一種?」

耳根有些泛紅的扁蕾看向一側,掩飾著伸手扣了扣耳後,他為難的搖搖頭:「這,我可說不好。」

魚庭雀看著這個純情的年輕人淺淺一笑:「就算是藥劑師,你與那位單純的同門也已經是成年的拓康,有一天難免會經歷,還是事先做好準備比較好吧。」

「等、等到了那一天再說」扁蕾連忙轉身,罕見的露出慌亂之色。

與壹那麻在後堂見面的須魎金走到窗前,透過鏤空的窗戶眺望閃爍在極夜暗天中的光點,聽見身後來者的腳步聲響起他卻只是推開窗背對而立。

「不管何時見你,都讓人不得不嘆服,同為男子,你這小子可真夠花哨的」壹那麻說著摘掉頭巾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本不覺得口渴,卻在沾到水的時候不知不覺一口氣喝了三杯。

「欸~,我還以為先生見了晚輩鐵定會覺得懷念呢」須魎金單手靠在窗框上,側身一如往常般露出笑容,聲音也帶著十足的輕浮味兒,偏偏即便如此,卻更像給他整個人身上原本雅貴的氣質憑添了幾分紈絝有餘之色。

壹那麻習慣的捋了捋耳邊灰白色的長發,一雙表露出並不討厭意思的眼睛盯著他:「懷念?這個詞被你說出口,有點意思,只是……」說著,他按捺不住上揚的嘴角弧度里滿滿的自豪感,「在此之前我可從沒想到過這個詞,本藥師從始至終絲毫沒有要回顧過去的打算,對我來說回顧過往只會浪費時間。」

「先生果然還是老樣子,令晚輩不得不甘拜下風」

「倒是你,比起懷念這種溫和的說法,適合更激烈的」壹那麻口吻平淡卻意有所指。

須魎金安靜的聽著他的話,唇邊的弧度依然,他若有所思的將目光轉向外邊,片刻后才開口:「先生知道現在啼鳴的是什麼鳥嗎?」

隨著他的聲音漸消,外面傳來很多種獸鳴,其中夾帶著長鳴的聲音,由遠及近,時而短促。

「聽起來像雀鷹類的」

「挺像,可卻不是」須魎金微微仰頭更加仔細的聆聽。

「一段時間不見,你還練就了這種本事?」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他靠在一側雙手環臂,眼中一閃而過如鷹一般的光芒,「這是狡猾的杜鵑贗啼聲,的確叫得很像,可並不是,為了躲避自己的天敵,偽裝成為同類,這種鳥,不僅天生壞,還壞得非常徹底。」

壹那麻頓時眼神有些變化的緩緩看向男子,此時的須魎金說起杜鵑鳥整個人都變得不同。

「差點忘了正事」恢復如初的須魎金說著將兩個瓶子放在他面前的桌上,「一瓶棠犁釀(酒名),一瓶潮落門(酒名),酒子釀說你知道該怎麼區分。」

「你此行前來,不光只是為了腰間之物吧」壹那麻打開兩瓶的塞子邊聞邊說道。

須魎金將行者服拉了拉遮掩自己的腰部,他深知是不可能糊弄壹那麻的,於是露出無奈的笑容:「我沒冒犯的意思,不過真要說的話,的確只是為了此物,畢竟世間能做到像先生這般只看著既定的道路一直走到底的人不多,很多人別說看到自己要走的路,就連腳下踩的是不是路也未知,一個不小心踩空的人多的是,更別說還有半途而廢走回頭路的人,我也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須魎金」壹那麻眼神中略顯猶豫的開口叫住他,但考慮后始終不知道該怎麼說,「拾籠巷(酒名)雖好,可別太過於憑依了,小心有一天嵌入太深無法剝離。」

「先生也是,別忘了走在冗長的道路上,要好好辨別方向,極夜有時,阿古都依舊,晝日相持,啟明星晦暗」須魎金從懷中拿出酒子釀交代的紙張放在桌上后徑直離開。

壹那麻打開快速閱覽,再看桌上的兩瓶酒,他將紙漸漸的揉成一團后扔掉。

從後堂走出的須魎金拿起身邊的巢揭籠燈,順手戴上闊帽即將離開,他側頭看向坐在門外似在等什麼的魚庭雀放慢了腳步,耳畔傳來了杜鵑鳥正常的叫聲,反而讓他收斂了一絲的笑意:「小煙槍,我好心告訴你一件你一直都關心的事情吧。」

抽著煙的魚庭雀沒有搭話。

「你所尋找之人,有可能會在南國這件事,是真的嗎?」

魚庭雀雙瞳微顫,甚至忘卻了抽煙的動作。

「我們雖然不是同類人,但就事論事,其實有很多相同之處;你之所以會去湊多蘇蘭明台的熱鬧也是抱著萬一的心態,雖然不知道此次蘭台士召開集會的目的是不是單純只是為了四起的不明誘拐事件,可面對遍尋一個下落不明之人,任何可能性都會驅使前往」須魎金拉低帽檐,幾乎遮住了雙眼,「但是,一次次的失望堆積,漸漸磨滅的希望信念,轉而替代的東西是什麼都有可能,我倒是學會了聰明,不知道小煙槍你學會了什麼。」

他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只剩一盞明亮的提燈漸漸遠去,走出時遇上了乞望的糾纏,頓時外面傳來了熟悉的叫喊聲,魚庭雀卻微蹙眉頭不知不覺放下了手中的煙桿,很多東西縈繞在心頭散不開。

「阿蕾你個混蛋,剛才為什麼不救我?」

「哦,今天倒是挺快的,已經完事兒了?」扁蕾說著退後一步遠離眼前這個胸口衣服已經被扯開的年輕人,渾身上下的痕迹完全能讓人想象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扁蕾抬手轉動扁青的臉和身子仔細打量,「這次蔓青子居然手下留情了,運氣不錯。」

「你還敢說」

「這次怎麼你了?」

「不知道拿什麼玩意兒扎了我,脖子刺刺的,你看」扁青說著伸長了脖子給扁蕾看。

「被蟲咬一口還會留下印子,我沒看出有什麼變化」扁蕾倒是很仔細的用手試探的摸了摸,的確什麼都沒感覺出來,連紅印子都沒有。

「怎麼可能,你看仔細點,還不止扎我一下」

「啪」被鬧煩的扁蕾一巴掌不太重的落在他的鎖骨上,「都說什麼都沒有了,你還想這個樣子到什麼時候,難看死了。」

「可是就是不舒服嘛。」

魚庭雀回頭,被這兩人一鬧倒是不經意間看見扁青那光滑如瓷什麼都沒有的脖頸肌膚,可當她轉過頭時總覺得哪點怪怪的:「你,你脖子上,我記得好像看見過像枯樹枝一樣的紋印,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天看見的。」

扁青一愣,忽然跑向她后坐在她旁邊,一副傻樂的表情側身指著自己的側脖頸說:「是這裡吧。」

「嗯,大概吧,怎麼……」魚庭雀抬起手指好奇的轉動他的脖子找了找,確定了的確沒有,「今天不見了。」

「那個東西也是因為蔓青子不知道給我吃了什麼突然冒出來的,每隔幾天就會冒出來,只是冒出來的地方不一樣」

「不疼嗎?」

「疼倒是不疼,就是同時會出現一股味道」

「啊,可我那天沒在你身上聞到除了藥材之外的味道」

「好像只有動物和獸族能聞到」

聽他這麼一說,魚庭雀突然想到那天的乞望對這個人格外親近,居然會直接撲倒扁青,原來是因為這個嘛。

「嘖,快點把衣服給我穿好」扁蕾在一旁看著實在是快要忍不住自己的強迫症發作。

「對了,剛才出去的那個人我好像見過」扁青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回想,「上次他來的時候也是和先生在後堂談了好久。」

「每次來都只是和先生談話嗎?」魚庭雀試探著問道。

扁青想也不想就點頭:「嗯,聽先生說,他是從林鎮的藥師那裡帶酒過來的,先生還說,反正他也只是順便過來,實際上是去找那位毒藥師的。」

扁蕾想起須魎金的時候忍不住覺得背後一涼,自己還真有些應付不來像他一樣性子的客人。

「哦,你聽,是杜鵑鳥的叫聲,今天叫得好勤」

「是啊,第一次聽見叫個不停的杜鵑鳥」

魚庭雀輕輕吸了一口煙:「大概,是察覺到危險了吧。」

「危險?」扁蕾不解,「這個叫聲是這個意思嗎?」

「我只是猜測的」她的表情意味深長,「只是聽某人提過,杜鵑鳥會學自己天敵的叫聲來迷惑對方,這種事基本所有動物和獸族都是與生俱來的本能,相較之下,人族顯得遲鈍多了,就算是擔負杜鵑之名,也無法像真正杜鵑鳥一樣察覺危險,並規避危險。」

「這是什麼意思?」扁青聽得一頭霧水。

「你不會是在說臭名昭著的杜鵑吧?」扁蕾這才後知後覺的聯想到。

魚庭雀側頭看向他,很是佩服的點點頭:「好難得小藥師也聽過這個頭銜,這裡也有嗎?」

「我只是在去採辦的時候偶爾經過歇腳坊的時候聽別人閑談的,至於詳細的情況不是很清楚,不可否認的是,大多數人一談及類似的事情的時候都會提到這個詞,甚至沒有一個人會有好話形容。」

「那很正常,誰會對一個硬是插足自己家庭的入侵者抱有好感」魚庭雀很淡然的說著,「說起來之所以這類人會被叫做杜鵑也是因為杜鵑鳥的特性,鳩佔鵲巢,當它把自己的蛋成功放入別人的巢穴的時候開始,就註定了那個巢穴的主人將會失去自己所有的子嗣。」

「欸?會變成那樣嗎?」

「當杜鵑鳥的幼鳥被孵化出來后,就算沒有自己真正的杜鵑鳥成鳥傳授任何東西,也會本能的將巢穴里本來的幼鳥一一推出去,被推出去的鳥是得不到成鳥的餵養的,下場也只有一個」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杜鵑鳥是這麼壞的嗎?」扁青聽來忍不住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

「那,那些被稱之為杜鵑頭銜的人,也會像杜鵑鳥一樣有天敵嗎?」扁蕾雖然這麼問,可心裡漸漸的盪起漣漪。

魚庭雀吐出煙圈,裊裊上升的煙霧久久不散,她的眼神也有些迷離:「嗯,雖然少,可非常狠,一旦發現杜鵑的蹤跡,不將其剷除,誓不罷休。」

「我想,他們一定會以特殊的方式掩飾自己,所以才會讓杜鵑,無法察覺到危險蒞臨吧」

「自然是了。」

扁蕾目光變得悠長的看向須魎金離開的方向,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可就是一個閃念。

「怎麼了,阿蕾」扁青恍然看見他不太好的表情連忙問道。

「沒什麼,對了,蔓青子今天把你抓去,又是為了什麼?她變態的毒試嗎?」

「今天倒是挺正常的,而且還說這是壹那麻先提出的」

「為了那個人嗎?」扁蕾說著看了一眼后舍的方向。

扁青摸了摸始終不太舒服的脖子點點頭:「這麼久了,先生一直都是進山專治,這次他們居然下山來找先生,那小鬼的身體看起來也是虛得不行,害得蘇合陪在身邊一直都顧不上藥廬的事情。」

「的確是少見。」

聽見兩人的閑談,魚庭雀回想起那日在山中的見聞,加上自己曾見到的擅闖者讓她不免多想,她想不出究竟是誰會派人找到隱匿在山中的東寧之地的隱居者甚至還要刺殺之,恐怕就是因為這件事才會讓那位年輕的少主的病症發作吧。

就在她思緒開始分散的時候,頭頂傳來傳信的松翎藍鳥的翅膀撲騰聲,她抬頭看去,果不其然朝後舍飛去。

真北抬手接住松翎藍鳥,從其身上取下傳信,他展開信件后臉色不太好的走進屋子。

蘇合端著葯坐在床邊,此時正小心翼翼的給靠在身邊之人一點點喂葯,隨著門推開,微風吹動薄紗,真北止步於最外面:「察林,今日感覺可好?」

「傳信回來了嗎?」那病弱的聲音幽幽的響起。

「等候在中心林的巴肋赫,始終沒有等到從宗族傳回的消息,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麼差錯」

「咳、咳咳」

「察林……」真北不自覺間眉心的陰雲開始凝聚。

「不管發生什麼事,宗族必會交代巴肋赫回信,任何意外都不能打破這條鐵律」少年的聲音似氣若遊絲,「真北,看來,你得親自回去一趟。」

「可是,我若離開,身邊就只剩少數的巴肋赫隨護,我不能離開察林,這是杜蘭……」

「你是本察林的荻耳逹,不是主母的,別再忘了」倚靠著身邊蘇合整個人狀態非常虛弱的少年,抬手輕輕推開蘇合遞來的勺子,慢慢的坐起身來,即使精氣不足,可在聽見真北喚出主母頭銜稱謂時仍舊錶現出抗拒的怒音。

真北連忙頷首:「真北不敢。」

「既然你如此忠心不肯離開本察林,那就等藥師先生的葯調製好后,再說吧,我累了,你下去吧」

「是!」

蘇合輕輕拍著他的背,讓其緩和一下剛才激動的心情,一襲素服著身的少年低頭難受的咳嗽,墨青色略顯毛躁的長發垂墜身邊,他抬手握住蘇合的小手緩緩側頭,慘白的膚色,孱弱病嬌的面龐上唯有一雙深琥珀色的眼眸沒有失去色澤,整個人看起來溫潤英美,應該與蘇合年紀相仿。

「彼樂~」

「嗯」蘇合側身坐下,伸手將他臉龐的髮絲輕輕撥動,淺淺的回應。

看著她因為照顧自己盡顯疲憊之色的小臉,他稍稍用力握緊她的手牽動嘴角:「我不會有事的,你先回去歇息吧,繼續下去,連你都會病倒了。」

「先生的葯應該很快就會調製好,等他來,我就會離開」蘇合沒有拒絕的點頭,始終用著朝露般的絲絲笑意讓他安心,「現在呢,你如果要讓我放心回去,就先把葯喝完,好嗎?」

「嗯」少年似乎就連點頭都有些無力,但很聽她的話。

蘇合端起葯碗,用著勺子攪動湯藥時發出清悅的聲音,當看著他一點點喝光了所有,她扶著他躺下,迎著他的目光,蘇合將他握住自己的手放入被子里,似乎已經明白他心裡的打算:「就算要走,也得讓我盡到自己應盡之事,我不想……」,蘇合眼底閃爍著水汽的光芒,「對此耿耿於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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