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以姜瀚之名，殺了你！

距離姜家村還有不到半里，有座矮矮的山頭，此處可以望到整個天海的輪廓，風景絕美，也正是白曦和與姜丫丫相遇的地方。

白曦和在當晚自己站的位置附近挖了個淺淺的雪坑，把姜瀚的屍體從乾坤袋裏拖了出來，輕輕地放在裏面。

也沒有埋，就這麼放着，只是胸口的大坑被塞滿了白雪。

天葬不是隨時都可以進行的，因為寒鷲不是隨時都有。

「願你在天，得以安穩。」

姜丫丫雙手合十，心中默念。

二人滿懷沉痛的心情，向姜瀚的遺體作別，姜丫丫還是回頭看了一眼，眼淚又流了出來。

天還未黑，雪也未停。

「你們白公子昨天打死那個瘋婆子那下帥不帥？」

白曦和又開始調節起了氣氛。

「我沒看到……」

略有失望。

「前面就是姜家村了吧？今晚我來做個炎爆熊掌吃吃如何？」

白曦和刻意把頭擺正了對着姜丫丫，擔心這丫頭聽了自己的話，還記得那句「頭不對着她就不用回答」。

而姜丫丫竟然沒有回答，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前方，腳步也停下了。

！！！

眼前的姜家村竟是一片塗炭！

二十來座小土屋在烈焰中焚燒，無一倖免。最近的那間屋子頂上暴露的黑色木椽，時不時墜下幾截。

放眼望去竟無半個人影，村口的阿黃也不知蹤跡。

兩人拚命往前奔，無數惡念湧來。

「榆榆！」

「爹！」

……

村口。

一個身着白衣的蒙面人矗立在兩排小屋之間，連身材都和冬雪節當晚的影雀很像。

他右手拽著一個矮矮的小姑娘。

正是白榆。

「放開她！」

白曦和震怒，頓時周身白光驟起。

白衣人驚愕，他從未見過如此新奇顏色的龍魂之氣。

「白光？這是什麼？？？」

「看來壇主所言非虛，玄冰地窟里那場騷動定是這小子引起的。」

白曦和眼中浮起層層殺氣：「我再說一次，放開她！」

「不放又怎樣？你能殺了我？」

白衣人諷笑道。

白曦和一時壓住了怒火，畢竟妹妹白榆在對方手上，自己現已習得的神通之中不論是炎爆還是烈焰鳳凰都勢必會傷到她，無可奈何，也無能為力。

「想必你就是白曦和了，找的我好苦啊！影雀是你殺的吧？」

白衣人冷冷諂笑。

不論對方魂氣再是如何獨特，不過也僅僅是剛剛開眼的囚牛境水平罷了，影雀死得蹊蹺，很可能是被他在黑夜中暗中設伏所殺，可能還有高手相助。

當下自己和對手又保持了足夠的距離，而且握有人質在手，可謂佔盡了主動。

「正是，所以你是？」

問名字的時候，白曦和不禁摸了下肚子，警惕對方再次偷襲。

「影歌。」

「村裏其他人呢？」

影歌默不作聲，白榆倒是哭嚷起來：「他……他這個壞人把村長伯伯他們都殺了……」

白曦和緊緊握住姜丫丫的手，怕她摔倒在地。

但姜丫丫並沒有半點要摔倒的意思，她緊握白曦和的手，不停地顫動，臉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在強忍着淚水。

「我不可以再懦弱，不可以……」

她不斷提醒著自己。

「你為什麼這樣做？」

白曦和怒道。

「這些荒野村民多一個少一個，對這個世界來說，沒有區別。」

影歌低頭看向一旁的白榆，道：「不過這個小妹妹如果還在，那你一定會主動現身的，不是嗎？」

「可惡啊！卑鄙！無恥！」

白曦和咬牙切齒，余光中，姜丫丫的臉上也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憤怒之色，那幾道之前***屍划傷的血痕痂皮，在震顫中掉落。

「你是何人派來的？為何要殺我？」

「是我要殺你，與你何干？」

影歌渾身冒起紅光，白日之下，雪地之上，不算明顯。

嗖！

其人右手一揮，一小團焰火疾射而出。

焰火雖小，遠不及炎爆，甚至不及烈火鳳凰，只得拳頭般大小，但其凝聚了巨大的威能，以至於速度比之白曦和先前使用的烈火鳳凰還要快上數倍，而且尤其適合在暗處使用。

正是火系嘲風境神通——【炎鳥】。

此招突然，迅猛。

白曦和一時猶豫，本想用炎爆以火攻火來化解，但還是怕傷及白榆，片刻后壓抑住了魂氣。

炎鳥似乎有二段彈射，竟比剛發招時更快，更疾！

白曦和這一猶豫，讓自己已經完全無法挪身躲避這兇猛的迎頭一擊。

轟！

炎鳥炸開，在姜丫丫胸前。

姜丫丫應聲倒地，一束鮮血從口中噴出，不知是死是活。貂皮外衣上沿被炸得稀碎，鎖骨下方有一個手掌大小的旋渦。

她這次沒有再懦弱，見白曦和猶豫之際，奮不顧身，擋在其人面前。

對世人來說，荒野之民少一個多一個似乎確實沒有區別。但對她來說，姜家村就是她的全世界！

而她現在，已經失去了她的全世界。

「姜丫丫！！！」

「我要殺了你！！！」

白光再次閃耀，白髮隨風展動，白瞳之中，儘是殺氣！

轟隆隆！

一塊小屋那麼高的火石「嘭」的一聲，在掌心炸響，爆炸讓這火石「歘」地一下飛出，直奔影歌而去！

當然還有他身旁的白榆。

「這是……炎爆！他已經達到嘲風境了？？？」

可惜炎爆威力雖大、雖疾，但在如此遠的距離若要準確命中目標，談何容易。

但是！

倏忽間，火石已飛滾而至！

影歌驚愕之下，猛的彈起，火石眼看就要將白榆碾碎。

此時，白曦和右掌一揮，火石在緊貼白榆面門之時，以一種違背自然規律的方式徑直升空。

嘭！

火石在她頭頂上三丈高空中再次炸響，化為灰燼，沒有石塊掉落，沒有火花濺出。

影歌雖未被傷及分毫，但卻大驚失色。

「這……」

「他已經開發出了炎爆的變種？可以控制飛行中的炎爆了？而且……威能、形態盡如此之大，至少也要四階大成！」

影歌迅速一躍落至白榆身旁，一把抓住，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還好我有這小丫頭在手。」

確實，白榆在對方手上，白曦和根本不敢輕舉妄動，方才看到姜丫丫替自己擋下那一擊炎鳥，才沒壓制住怒火。

這幾日炎爆用得順手，不說上千，幾百次肯定是有了，狂暴之下，白曦和便想也沒想就使將出來。幸虧最後在火光中瞥見了妹妹的臉，才恢復了理智。

至於炎爆的軌跡是如何改變的，形態為何是火石而不是如影雀一般的火團，他自己就更不知道了。

彼時就是心念一動，火石就出現了，順手一抬，火石就竄上去了，再隨即一抓，火石也就這麼自行爆炸了。

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看着倒下的姜丫丫，心頭悲憤不已，望着對面的妹妹驚懼的神色，咬牙切齒。

心念一轉，白曦和有了主意。

白光未散，白髮未染，白瞳未褪。

他抬起雙手，揮舞著，一雙杏眼直勾勾地盯着影歌，緩步往他的方向走去。

「我要殺了你……」

這回，聲音平和，冰冷。

「你死之前，還可以再說幾句，比如，我的父母是誰殺的，背後又是何人指使。」

一步一步，一字一頓。

影歌已經開始恐懼了。

他不由地再次想起慘死的影雀，想起「壇主」口中玄冰地窟下那匪夷所思的一幕，他已經感覺到自己雖為嘲風境大成強者，卻或許已經沒有與眼前這位白髮少年一戰的實力。

之前的囂張氣焰現在已經全部熄滅，他下意識地把捏住白榆脖頸的那隻手崩得更緊，還往自己身前再拉了拉。

「你就不怕你的炎爆傷到你的妹妹嗎？」

聲音明顯比剛才說的「是我要殺你，與你何干」要弱得多。

白曦和已經走進了二十步之內，停下，笑了。

「哈哈哈哈，你就只覺得我會火系神通嗎？」

一邊走一邊說，他的雙手卻依舊沒有放下，十指不停的舒展，又緊繃，舒展，又緊繃……

「看看你後面……」

影歌並非聞言照做，而是真切的感覺到了身後有異響！

猛一回頭，十來只乾屍已經逼近自身，凶神惡煞，面露猙獰。

這些乾屍，可能要用焦屍來形容才比較恰當，因為他們不管男女老少，還是地上那隻狗，全都渾身如焦碳。

每張臉影雀都似曾相識，正是不久前被他用火法殺死的姜家村村民和村口的那隻吠個不停的狗！

這些焦屍以比生前快上數倍的速度朝他迎面撲來，其中最貼近的一張臉，影歌已經分辨出來，是那個自稱「村長」的老伯。

影歌來不及細想，猛地一退，但退的不多，距離剛剛可以躲避焦屍們的攻擊，還可以保持白榆在自己可控制的範圍。

呼！

影歌口中冒出雄渾的火光，一束帶有烈焰的吐息脫口而出，不偏不倚，剛好噴在身前這十來具焦屍之上。焦屍又被焚燒，但這次，與白曦和之前使用炎爆攻擊乾屍的效果一樣，這些焦屍幾息間，已燃燒殆盡，不留煙塵。

不論範圍還是時機，影歌都控制得恰到好處，並未傷及白榆一毫。因為他也知道，此刻若傷了她，或者失手殺了這個小丫頭，自己也命不久矣。這根救命稻草，不能被點燃！

剛才那一招正是【龍息術】，又是一個由白曦和的母親鍾瑾開發的強大火系近身攻擊神通。

影歌還沒來得及思考逃脫之法，身後又有飛快的腳步聲再至，猛然回頭，不是白曦和，而是一隻名副其實的乾屍，它高大威武，有眼無瞳，胸前有個大洞蔓延至小腹，除此之外的皮膚尚且完好，只是沒有血色，而它的右手正舉著長長的木劍向下劈落！

正是姜瀚！

姜瀚一劍豎劈，影歌陡然一退。

嗤！

劍勢太快，距離太近。雖躲避及時，沒有當場斃命，但他的胸前至小腹，還是被割出一道長長的血口。

影歌下意識地一腳蹬開，因為他的近身神通龍息術仍在調息之中。

而姜瀚卻定在了原地，一動不動，像一顆裹滿白雪的松樹。

傷口雖長，但是不深，稍後抹點金瘡葯便可恢復，影歌又一次拽著白榆的脖頸，對着十步之外的白曦和喝道：「夠了！你再走近一步，你妹妹就喪命於此！我說到做到！」

白曦和並沒有上前，低垂著頭，白髮盪於胸前，散發出一種與十八歲毫不相干的氣勢。

「夠了？」

「什麼叫夠了？你殺了這麼多無辜的村民，你們殺了我的父母，你還想殺我妹妹……和我。」

「你已經是個死人了，在你臨死前，你只有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

影歌行走江湖數十年，暗殺行刺，燒殺擄掠，殺人越貨，無惡不作。也不是沒遇到過形形***的對手，其中也不乏高境界的修者，但他從沒有像現在這般無力過。

明明人質在手，隨時可以逃跑，可謂掌握了絕對主動，但不知為何，他莫名其妙地總感覺自己被眼前這白髮少年牽着鼻子走，一直被牢牢地操控著。

隔了半晌，影歌終於開口說話：「血系操控之術……乾屍之禍是因你而起？」

白曦和緩緩抬起頭，滿眼失望。

白瞳之中，好似全部都是影歌，又好似空無一物。

「錯誤的答案。」

嘭！

一聲沉重的悶響，影歌左胸到右腹的那道血口驟然炸開！

五臟六腑瞬間被這源於血液的渾厚悶爆轟得四分五裂，七零八落。

整個正面身體被活生生的震出一個巨大的坑洞，體內之物清晰可見，儘是碎掉的肋骨和斷成幾截的脊柱……

如同姜瀚的死狀一般……

「記住，殺你的人，叫姜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