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太子駕到

第十二章 太子駕到

冬雪節過去了五天,凜冬城仍是那副風虐雪饕的景象。

凜冬城內的百姓逐漸回歸到了平常生活,市井不甚喧囂,平靜一如既往。

白龍坡上,白家府邸。

「太子駕到!」

一位宦官尖聲通報。

白府二少白楊、管家白寅單膝跪伏於府門,身後跪着的是七八個兵士。

「恭迎太子!」

白楊拉長聲音說道。其人雖然心神有些慌亂,但面上看起來也十分鎮定。

涼國國王姬慕楠早年誕下三皇子一公主,姬泰身為長子,幾年前晉陞太子之位。

白楊聽說過天閣城內坊間的一些個流言蜚語,說什麼太子昏庸,貪財好色,無心朝政之類的,但畢竟耳聽為虛,與自己又天高地遠,便沒太往心裏去。

涼國太子姬泰,貴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一國儲君,竟為白府家事親自專程前來,比之前幾日賀國師的登門造訪,更讓他捉摸不透。

涼國重禮,別說太子登門,就算國師之下的二品大員造訪凜冬,也會提前至少三日告知。城主必須出凜冬正門,列隊、擂鼓、造勢迎接。

而這次到訪非但沒有遣寒鴉告知,甚至太子就這麼直接爬上了白龍坡,此舉有何用意,讓白楊百思不得其解,問又不敢問,甚是焦急。

「白少主請起……」

聽到對方用「白少主」這個稱謂,白楊更是一腦子漿糊,疑雲更重,但還是諂笑着抬起了頭。

姬泰一身華貴袍服,腰粗肚挺,嘆了口長氣,白楊揣測其是在暗指這該死的白龍坡轎子抬不上來。

這是白楊生平第一次見太子,只覺其人耳肥臉寬,濃眉小眼,塌鼻之下,有幾根略顯突兀的鬍鬚,說話間,一口爛牙似在透風。

「本王親自前來,是為白將軍遇刺一事。白將軍乃我涼國之棟樑,中流之砥柱,此事需得慎重對待!」

姬泰開門見山,倒是打消了白楊的天馬行空。

「太子聖明,微臣近日照國師所託,足不出戶,遣人***,控制輿情,當下所有刺客的屍首均在西廂客房妥善安置,重兵把守。」

「很好,那,白少主,帶路吧。」

其聲厚實,直言不諱,一針見血,話畢便挪動沉重的步子,身後二十來人見狀趕緊垂首跟上。

……

主廳。

三個身着統一黑袍的煉者走進房內,行色匆匆。

其中一位留有長須、看似資歷最深的老年煉者,恭敬地走到端坐於主位的姬泰面前,附耳私語幾句,便把手中用白布裹好、還冒着白氣的幾顆紅色丹藥遞給其人。

姬泰小眼一瞪,頓時勃然大怒。

「果然是紅瞳!果然是鍾瑾!該死的細作!該死的炎國!」

白楊聞聲跪倒,哀聲道:「微臣之前概不知情!微臣也被鍾瑾所傷……微臣的夫人也被她重傷致殘,當下也還在昏迷之中,生死未卜!」

他似乎早已打好了腹稿,第一反應就是撇開自己和母親鍾瑾的關係,重點刻畫自己的慘痛遭遇。

白寅立於白楊身後,沒有停下觀察。

「此事我也有所耳聞……只是鍾瑾區區蒲牢之境,何以勝過白大將軍堂堂贔屓之境?」

姬泰不免疑慮,兩指捏起了唇上的那幾根扎眼的鬍鬚。

「這自然是……」白楊抬頭瞄了姬泰一眼,方才繼續說道:「自然是鍾瑾小人暗中使詐!」

「家父雖年邁,但他每日修行,修為不減當年,甚至更勝當年。只不過……只不過近幾年父親總是咳嗽,吃了很多方子也不見好。定是那鍾瑾小人暗中下毒,以至家父身體虛弱,龍魂有虧!又在冬雪盛節,趁其不備,召集同夥,暗中偷襲!」

一口一個「鍾瑾」,一口一個「小人」。

「這也倒是合情合理。」

白楊臉色明顯鬆動了一瞬。

姬泰看了眼手中的紅色丹藥,說道:「既然鐵證在此,行刺之人皆為紅瞳嘲風境之修者,院落之中又遍佈火系神通痕迹,鍾瑾難逃罪責!」

……

修者死後,在屍體腐爛之前,體內的龍魂之氣仍然存在於四肢百骸。煉者將屍體在丹房的煉丹爐中焚燒、煉化,可煉製混沌丹。

混沌丹與混沌果相輔相成,其功效幾乎一模一樣。

混沌果在有史書記載起,就已經被證實不再繼續繁衍,這世間的混沌果只會越來越少。千百年來,無數混沌果被修者服下,所以天然的混沌果更加彌足珍貴。

五百年前,九州以東的伊洛谷,某位趕屍官無意間提煉出一位修者屍體中的龍魂之氣,將其凝練成一顆丹藥。後來才逐漸演化出煉屍者這個職業,但「屍」這個字不怎麼好聽,所以人們都習慣地稱呼其為「煉者」。

煉者煉製出的混沌丹與屍體生前的血脈、境界相匹配,比如藍瞳嘲風境的白松若死了,其屍體煉製後會得到藍色的嘲風境混沌丹。

涼國境內幾乎鮮有赤瞳修者,而紅色卻是炎國修者的主要瞳色。

當下白府驚變,白靈曜已故,玄冰寶庫被竊,天山礦脈遇襲。

除了鍾瑾,還能有誰在同一時間能找到七八個紅色血脈的嘲風境刺客?

紅色丹藥即為鍾瑾是兇手的鐵證。

姬泰繼續說道:「你白家長子白松也蹊蹺地消失在北營龍魂礦脈之中,守衛兵士盡數喪命,不排除白松是鍾瑾同夥的可能。」

「白廣寒、白曦和二人事發之後,不知所蹤,雖無甚修為,但也不可不防。本王之前也尋了國師意見,當下他已派天閣親衛至南方近郊探尋二人蹤跡。」

「此事說來尤為古怪。出事後,二人不但沒有回府,在凜冬城內也遍尋不見,定是心懷詭譎,需得好生盤查!本王已經下令在各城城門張貼告示,通緝這二人,帶回來審問便知真相,可見分曉。」

「至於鍾瑾,一般的通緝毫無作用,父皇已親派頂尖高手尋覓她蹤跡,絕不姑息!」

白楊垂著頭,細細聆聽,暗自竊喜,不漏於表,見太子有備而來,每一句都深得其心,也不便插話。

「白少主,節哀順變。念你護府有功,又是白府之中唯一男丁,本王已向父王啟奏,冊封你為凜冬城主,賜你城主文書。不過……城主令尚未尋得,其物又乃玄金所制,復刻不易,耗時漫長,在新的城主令出來之前,百姓方面,需你多加用心才是。」

「謝太子!謝陛下!皇恩浩蕩,微臣定當竭盡全力,保我凜冬一方太平!」

這突如起來的驚喜,讓白楊受寵若驚。太子一來便稱呼其為「白少主」的疑團自然也解開了。

他不敢抬頭,甚至不敢伸縮下巴,怕被周圍幾十雙眼睛發現他當下控制不住的興奮之色。

臉上的肌肉也緊繃着,竭力地在控制,但上下的牙齒還是止不住的相互碰撞,發出微微的「咔咔」聲響。

城主令通體為墨綠玄金,其上「凜冬」二字為鋯石所嵌,城中百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但玄金、鋯石獲取不易,工藝更是複雜至極,涼國舉國上下現存僅有兩名鑄器師可打造此物。工期更是長達十年之久,所以白靈曜身前一直吊於腰間,已成個人標誌信物。百姓見城主令如見城主,軍隊見城主令亦如見城主,其作用不言而喻。

當然,城主文書被視為國王之諭。一文在手,也足以統領凜冬,老百姓、眾兵士也不得不服,只是這城主令一日不見便會讓這新任城主心神不靈。

這東西到底在哪呢?

「當務之急,白少主可憑城主文書前去凜冬城中四營,多提些兵士去北營,那裏是我大涼龍魂石最多的天山礦脈,為我大涼興盛之基石,若再有差錯,提頭來見!」

「遵命!微臣定當竭力而為,保證北營不會再有賊人侵擾!」

「嗯……此事關乎國力,切不可有半點含糊!對了,白大將軍的屍體需妥善保管,父皇已讓國師已經算過了,三日之後,舉行國葬!」

「遵命!」

國葬……?

普天之下,五國都信奉天神。

三十五年的第二次天下混戰中,顧風飛升成仙,一人之力蕩平亂局。

此人向來神秘,身世更不為人所知,戰爭結束之後,也再無人知道他的去向,消失於現世。

「顧風」這個名字便在穆國被神話。

人們崇拜他驚為天人的戰力,彼時的穆國國王穆啟蕭為他立碑,詩人為他寫詩,將士稱其為仙,民眾稱其為天神。

雖一時眾說紛紜,但因其人驚艷一瞥之後便再無影蹤,漸漸地,人們開始隨大勢,尊稱其為——「別天神」。

涼國雖未出現過此等天神下凡之人,但人們堅信死後會有某位天神將其魂魄帶走,便把寒鷲啃食屍體視為肉身的解脫,靈魂的升華,這種「儀式」被稱為天葬。

天葬的習俗存在於涼國已有幾百年的歷史,這種信念在老百姓心中根深蒂固。

但涼國皇室認為自己是凌駕於眾生之上的一種超然存在,自身的靈魂無需所謂天神來解脫,自己就是某種意義上的神。

肉身埋於冰土之下才得以永存,靈魂才得以長眠,所以「冰葬」是沿襲至今的涼國皇家殯葬傳統。

而白靈曜不姓姬,更非涼國皇室之人,此番姬慕楠竟為他開闢非皇室之人舉行國葬的先例,不可謂不隆重,不可謂不重視這位功勛累累的鎮邊大將軍。

……

戊時,皎月高空,雪散風止。

白家府邸,偌大的院落中,有石屋一間亮着燭光。

二嫂羅琳緩緩爬起,攤靠床頭,右側肋骨之外只有一層薄薄的白布,沒有右臂,沒有右臉,燭光閃動之下,其人面色比之軒轅葵更為可怖,儼然已經殘廢毀容。

嘴唇中間,以一種潰爛的裂紋分割左右,完好的左側嘴角動了起來。

「鍾瑾……弄得我生不如死!」

聲音低沉,怪異,夾帶着喉中的腌臢之物,語氣污濁難辨。

「啊?你醒了?她都已經死了,你還想怎麼樣?把她再殺一次?」

驚訝的這個人淺坐案前,面容偏瘦,眼窩深陷,下巴很長,幾乎就要磕在桌上。

正是白楊。

其人正在燭台前美美地看着凜冬城主文書捲軸,片刻驚訝之後臉上馬上褪去異色,對床上的羅琳的語氣也甚是敷衍。

羅琳聞言見狀,震怒,但仍是氣若遊絲,掃到一眼他手中那張城主文書,嗔道:「你要記住,這個城主之位,是我給你的!這猩紅計劃,也是我主導的!鍾瑾是我和教眾們打傷的,你只不過是在她將死之時,補了一刀而已。」

「哎呀,我知道這都是你的功勞,我的好夫人!何況我又不是你們教中之人,怎會與你搶功。」

見其人放下手中文書,羅琳稍微壓制了些怒氣,說道:「鍾瑾的屍體在哪?」

「丟了,不知道去哪了,但她肯定是死了,這個你放心。」

「什麼?丟了?咳咳!」

「她這具蒲牢境火系大成修者的屍體是猩紅計劃中最重要的任務,壇主再三提及此事。」

羅琳說罷便又咳了幾聲,口中噴出的鮮血,沾紅了臉上的白布。

「少說幾句吧,我的夫人,當下之際,你就安心養傷,其他的就交給我便是。白松現在不知是死是活,也不知身在何處,但北營那副慘樣,估計也是個廢人了。」

聽到「也是個廢人」,羅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是過於虛弱,才勉強壓制怒火。

白楊繼續說道:「廣寒、曦和那兩個小子到現在還沒回家,不知道當時是不是走漏了什麼風聲,奇了怪了。但以他們那修為,掀不起什麼風浪。今日太子也說了,全域通緝,天閣親衛前去捉拿,這個你該放心了吧。」

「對了,太子今日為何會親自前來?」

羅琳答曰:「這個你自不必管。我問你,狴犴之果找到了嗎?」

「沒,至少我沒找到。當時我剛下玄冰地窟,白靈曜就衝上來把我抓住,質問我鍾瑾的情況。我當然糊弄過去了,畢竟親生兒子,他還捨不得殺。」

「不過後來,我就直接昏過去了,他怎麼死的我都不知道,醒來我就在你旁邊了。對了,他怎麼死的?」

「應該是壇主……不過我也不確定,但是除了壇主親自出馬,我想沒人能殺得了他。」

「這個壇主到底是誰?我從來沒見過。」

「我也沒見過,他只是會用傳音之術給我發佈任務。他從不出手,只是傳遞消息,這也是他多年來都可以這麼完美地隱藏身份的原因。但這次,估計是他親自出手了……白靈曜的屍體在哪?」

「西廂房裏邊,重兵把守,你可別動歪心思啊,這是太子親自下達的重要任務,關乎我的城主之位。哦,還有,三日之後要給他舉行國葬!」

「哦……」

羅琳若有所思。

白楊好奇的問道:「那下一步怎麼辦?」

「一切聽我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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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從白瞳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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