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趕人
正月十五，宋家全家人傾巢出動到秋靈縣去。
宋老大想要的小院剛剛買下，昨天宋義去衙門過的戶，這回全家人一起去瞧瞧。
綢緞莊的生意福霖已經全然放手，婉娘和李慧兩人有商有量的，事情都辦得不錯。
春草還是第一次來看小院，臉上有些紅，心中無一處不歡喜，她知道宋老大的意思，她將來要住在這裡直到月子做完。
宋老大帶著家裡人四處轉了一圈，在院子里意氣風發道：「這院子是咱家在秋靈縣置的一份產業，咱們家投進去的錢，我一定能掙出來！」
現在的世情如此，父母在不分家，宋老大這些年掙的錢大部分都交給了公中，產業也算在公中，等父母百年之後再分家。
不過宋義私底下跟宋老大說過，等宋老大還上公中拿出來的那部分錢，這房子就給他。
他才這樣幹勁兒滿滿。
宋老二和紅霞自然心中羨慕，別說他們了，就是大寶也喜歡這裡的院落，撒歡似的滿地打滾。
紅霞心裡倒是有幾句酸話，可被自家兒子攪了局，不僅說不出來，還得滿院子追大寶，教訓他別髒了新衣裳。
宋老四有幾分機靈，道：「大哥，你一個人忙不過來吧？不如我來幫你的忙，做滷味不成，燒火、擦洗也行。」
宋義也道：「正好，趁著現在田裡沒活，你跟著你哥幫忙。」
宋老大正頭疼要不要雇一個夥計，正好宋老四有這個意思，便立刻點頭說：「等我這裡收拾好了，四弟就來幫忙。」
「收拾的時候我也得來啊，這麼多活要做呢。」
「你不怕辛苦就來！」
趁聊到收拾的問題，福霖插話道：「大哥，你打算怎麼收拾？」
宋老大先是一愣，收拾？還能怎麼收拾？不過前面起個爐灶，各房間打掃一遍罷了。
福霖瞧宋老大的樣子，她就知道，定是忽略了裝修。
便絮絮叨叨開始講：「大哥做的吃食生意，一定要保證乾淨。不要蓄鬚，常剪指甲這是最起碼的要求。」
宋老大笑道：「自然，這些你都在家裡講過。」
福霖道：「我只說了你個人衛生的事情，你想想怎麼讓你的店看起來比旁人的乾淨呢？」
宋老大沉默，比別人乾淨，這怎麼做啊？
宋義道：「福霖別問了，你說該怎麼辦？」
福霖道：「我不管後面的幾間房，至少鋪面得用石灰將牆刷白。再製作幾件新傢具，灶台也得用石灰刷一遍，所有的桌案得做成淺色的，別人一看，就得覺得乾淨！」
「那可容易臟！」張氏道。
「可不是容易臟嗎？用淺色就說明咱們乾淨的底氣。大哥，你得做個白帽子，護住頭髮，白口罩掩住口鼻，還有攬住上半身的白圍裙，白袖套。這麼著更乾淨。」
「至於食物么，哥，你得定做些長方形的大盤子，把肉分部位擺好，還得做些什麼豬肝、羊肝、豬心、羊心等，咱們得多想些能鹵的吃食，光賣一樣可不行。」
「這個我也有些打算，和你想的差不多。在門口起個灶台，讓滷味什麼時候都熱著。」
福霖點點頭道：「哥，你有想法就好，多打幾個灶眼也行，以後燉魚燉雞燉兔子都能賣。」
宋義嘟囔說：「戴白帽子不就成了披麻戴孝？」
福霖道：「是為了顯得乾淨，因為白的東西髒了很容易看出來，就要不停換洗，顧客見這樣乾淨，就知道咱們的衛生條件一定到位，就願意買了。這怎麼能算披麻戴孝呢？是白的，又不是麻布。」
宋義還想說什麼，被張氏一肘拐過去，也就沒了言語。
宋老大琢磨說：「我覺得福霖說得有道理，咱們賣的吃食也就是飯桌上的一道菜，乾淨點好。」
福霖便笑道：「帽子，口罩，套袖和圍裙，我們幫你做，多做幾套好換洗。」
「那感情好！」宋老大笑著說。
看過房子，宋家人要在縣城裡四處轉轉，他們今天可打算照著一天逛，等晚上看過花燈再回去。
福霖沒有去逛，而是回了綢緞莊，十六就要開學，她打算溫習學過的知識。
到綢緞莊門口，剛告別父母，隔壁的丹青堂里就傳來嘈雜之聲。
福霖略站了站，就見那清癯的東家被推了出來，店裡的畫們也被摘了堆出來。
那東家在太陽底下現出病態的蒼白，嘴唇一抖竟撲倒在地，眼淚更是如雨般落下。
福霖瞧著，怪不落忍的。
宋老三從店裡出來，嘆道：「給了十天讓搬走，這不都拖到十五了，也是沒辦法的事。」
福霖道：「怪可憐的，看見上了歲數的人這麼辛苦，人都會同情的。」
不說福霖，就是圍觀的人都看不下去了，還有說要報官的。
宋老三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那東家年紀不大，也就二十齣頭，還沒結婚呢，倒是讀書讀出來一股暮氣，以為蓄鬚就能中舉？」
福霖細看那東家，果然皮膚細膩無紋，竟然年紀不大。
真是世間之大，無奇不有，還有人硬生生把自己往老里打扮的。
店鋪里，房東走出來了，沖看熱鬧的人一拱手：「街坊四鄰對不住了，讓大家看了一回熱鬧！實在是這柳生做得太過分了！」
「過分？你們這不更過分？」圍觀人中有人喊道。
房東道：「等我說明前因大家就知道了。」
以前房東跟柳生父親交好，可惜柳生父母早亡，家中田地因病早就賣完了，房東便以五兩一個月的價錢，讓柳生租著房子做買賣字畫的營生，清閑還能看書。
可柳生瞧不上商賈之事，一味讀書也不操心生計，房租都足足有半年沒交，這怎麼不讓人生氣。
房東說完，生氣地一拂袖，「今日，這房子我必要收回去！斷不能再給他租住了！」
柳生哭得更慘了，他還不是邊罵邊哭，自己一個人默默流眼淚，更像是被欺負了。
福霖嘆道：「我怎麼這麼覺得過意不去呢？」
婉娘和李慧也出來看了，也說：「我也覺得過意不去。」
可過意不去又有什麼法子呢，即使他們不租，那房東遲早也會把房子租給別人。
柳生撐著站起來，身體晃了晃，沖房東鞠躬道：「師叔的難處我知道了，晚生這就走。」
他搖了搖，從一堆畫中挑出幾卷，顫顫巍巍向遠處走去。
福霖望著柳生的背影，說：「他不會尋短見吧？」
「應該——」宋老三心頭一噎，說不會吧，柳生怎麼朝城外的方向走呢？
「我瞧著他去城外做什麼？難不成住在城外？」婉娘眯著眼睛瞧遠處。
宋老三道：「壞了，我得去看一眼！」
福霖立刻道：「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