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聖佑

第十章、聖佑

聽了德格都巴雅爾的述說之後,壽山大汗突然覺得有問題。

「不對啊。」壽山大汗開口說道:「你說是去年四月浴佛節之後,公主受的孕?」

「正是。那天臣因為聽說西疆有戰事,覺得終於等到了再次上陣打仗的機會,所以才在家裏喝酒慶祝。結果······」

壽山大汗抬手止住他的話:「打住!西疆戰事當時還是機密,你從哪兒知道的?」

問了這話后壽山就後悔了。這不明知故問嘛。還能有誰?那幾天塔拉亥公主不是正好藉著浴佛節的理由,進京看望大汗和母后嘛。還有那個成天在皇兄身邊晃悠的亦列失八。這對兒好姐妹連丈夫都願意共享,共享點情報有什麼不可能。

站在太後身邊的亦列失八緊張的汗都下來了。泄露朝廷機密,可不是小事兒。她開始後悔自己當時嘴快的習慣。

「是······是······御史大夫失烈門跟臣說的。對!就是他!」管不了那麼多了,好兄弟就是在關鍵時候拿出來賣的!

放屁!失烈門是御史大夫,軍隊上的事兒他怎麼會知道。算了,既然給個台階就下去吧。這不是關鍵問題。壽山大汗無奈的想。

「好了,這個事兒以後朕再找你們算賬。」說完他瞥了一眼低着頭的亦列失八,「朕問你,從浴佛節到現在,才八個多月,不到九個月啊?生孩子可是需要懷胎十月。你說的這個受孕時間確定么?不會是因為這個問題,所以你們才沒有上報宗正寺吧?」

話外的意思是你確定這是你的孩子?不會是因為不是你的娃,所以才一直阻撓不願意上報宗正寺吧?

德格都巴雅爾轉過身解釋說:「回稟大汗。時間沒錯,孩子是早產了。本來產期應該是下個月的月底到三月節之間。結果初四那天晚上,公主突然肚子劇痛,下面流了好多血。臣當時都嚇壞了。」

「大汗你是知道的,臣有兩個妻子都是死在產房裏,所以臣特別害怕公主會因為生產而受傷害。臣當時就找了全城最好的產婆,並且讓大巫請神護持。而且臣還命令王府侍衛全體出動,一旦公主生產出了事兒,臣願意將河間全城的領民都送去繼續伺候公主。還好,長生天保佑,最終還是母子平安。」

壽山大汗其實也相信德格都巴雅爾的話,他不了解德格都巴雅爾,但是還是比較了解自己那個任性跋扈的姐姐的。

塔拉亥從小跟着母親答己操持家務,為人相當剛毅果斷。除了母親答己,誰的話都不聽。這種出格的事兒,還真做的出來。

平時總是聽說河間王德格都巴雅爾特別寵溺公主,有求必應,甚至還傳出經常被公主毆打也無怨無悔的消息。

聽到這裏,壽山大汗其實已經不生氣了。不就是多了個外甥嘛。到時候讓宗***的人去河間找府里的下人們再核對一下情況。如果情況屬實,那麼孩子的身份也不會有問題。讓大宗正補錄一下孩子的身份就是了。不是大事兒。

不過要順便敲打敲打這個德格都巴雅爾,畢竟以後要大用他。想到這裏,本來壽山想要繼續說什麼,但是突然感覺剛才說的話哪裏讓自己感覺一陣心靈悸動。是哪裏來着?他趕緊回憶一下德格都巴雅爾那絮絮叨叨的快速述說內容。

等會,不對。剛才這傢伙說什麼全河間城送去伺候公主?

壽山大汗突然發現德格都巴雅爾在話語中的漏洞,他的話里打了埋伏!

「德格都巴雅爾,朕問你,你剛才說什麼如果公主生產出了問題,你要將全城的人都送去伺候公主?什麼意思?難道你敢把全城的人都殺了殉葬?」

看着德格都巴雅爾在哪裏咧著嘴點頭的樣子,壽山大汗就氣不打一處來。他大罵:「混賬!那可是七八萬戶百姓啊!全殺了陪葬?你也想得出來!你這個······」

壽山大汗本來想罵他屠夫,但是又一想,這是人家自己封地中的領民怯憐口,又不是朝廷治下的百姓。人家願意當敗家子,殺自家的羊,你罵他幹嘛?所以隨後改口道:

「你這個蠢貨!你不想想以後你怎麼辦?朕的外甥們怎麼辦?你說!你背着我們做了什麼事兒!?」

德格都巴雅爾趕緊叩頭認錯,他補充說:「臣有罪,臣還犯了別的大罪,所以心中忐忑,一直不敢向太后,向陛下承認。」

站在答己太後身邊的亦列失八嘴角不自覺的抽了一下。

傻熊,你不會把咱倆的事兒要說出來吧。大家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但是你明著說出來可就不一樣了!你可別犯傻!

「你說!你還幹嘛了?」壽山大汗趕緊平復了心情,做好再次生氣的準備。

「回稟大汗,臣當時聽說公主因為生孩子所以昏死過去,五內俱焚,傷心過度。臣當時下令,讓王府護衛隨時準備將臣附屬的整座河間城,都為公主殉葬。結果長史圖倫大人過來勸解,但是當時臣傷心過度,神志不清,最後不小心······不小心誤殺了圖倫大人。」

王府長史那是朝廷命官,他竟然給殺了?想要造反么?氣的壽山大汗衝過去,一腳就踹在德格都巴雅爾的肩膀上。

當然了,德格都巴雅爾那個肉山一樣的身子還不是壽山大汗這樣文質彬彬的皇帝能一腳踹的動的。只不過給德格都巴雅爾嚇了一跳,他趕緊抱着腦袋,撅著屁股縮成一團,高喊饒命。

「真想踹死你!等著挨罰吧!」

德格都巴雅爾雖然嘴裏不住地喊著饒命,但是一聽到等著挨罰這句話,心裏都樂開花了。挨罰好說,打我一頓都行。那就證明這事兒就這麼了了。

「算了吧。皇兒也不要生氣了。他知錯就行。為了塔拉亥的安危,情急之下,犯點小錯也是人之常情。」剛才一直閉口不言的答己太后竟然開口了,而且還是為德格都巴雅爾求情。

壽山大汗趕緊笑着對母親說:「母后不生氣就好了。兒臣以後多教訓教訓他就是了。母后萬萬保重身體,莫要氣壞身子。」

壽山大汗知道母親現在也不生氣了,八成就是因為聽到自己的女婿竟然要將自己全部家產都為女兒陪葬而感到欣慰。畢竟這事兒做不了假,到時候一問王府侍衛就知道是不是真的。

要知道,河間王的封地可不是德格都巴雅爾自己掙來的,而是從祖父、父親,一代代人用沙場掙命,流血犧牲的方式得來的。

他現在竟然為了公主願意犧牲所有的領地領民,這就是對公主的情,也是對皇家的忠。

答己太后也好,壽山大汗也好,不但不生氣,現在聽他這麼一說,反而覺得比較滿意這種態度。除了他擅殺朝廷任命的長史這件事兒,到時候罰他降一級爵位就是了,其他的其實無錯反而有功,大不了功過相抵。

結果就在德格都巴雅爾以為這件事兒就算完了,準備叩謝太后和大汗的寬宏大量的時候,突然聽到答己太后的聲音。

「德格都巴雅爾啊,本宮有件事兒要問你。你實話跟本宮說。」答己太后突然探下身子,正色問德格都巴雅爾,聲音里竟然有那麼一絲絲髮顫。

「太后儘管垂詢,臣知無不言!」

「你告訴本宮,這孩子的具體出生時間。你剛才說是初五的早上?那到底是幾時幾刻,你可知道?」答己太后這一問,壽山大汗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想起來剛才聽到這話到時候,心中那種隱隱約約的心靈悸動是什麼原因了。

「對對對。母后問的是。德格都巴雅爾,你趕緊說,孩子到底是幾時幾刻出生的?」

德格都巴雅爾沒明白為什麼突然帝后兩個人要問這個。他稍微直起身子,想了一下,說:「臣問過產婆,孩子是初五那天上午的巳時三刻出生的。而且當時還發生了一件怪事。」

巳時三刻?聽到這個時間的時候,太后和大汗,還有旁邊的亦列失八都是一震。他們相互看了一眼。

壽山大汗追問道:「你剛才說發生了什麼怪事?」

「回稟大汗,產婆說,當時孩子剛出生后就沒了氣息,公主也昏死了過去,氣若遊絲。他們都以為是孩子已經死了了。畢竟早產一個多月,太小了。所以他們才報告說孩子和母親都出事兒了。臣當時一慌就命令······」

答己太后不耐煩了,打斷他:「本宮沒問你這些沒用的!你快告訴本宮,後來孩子發生什麼事情?」

德格都巴雅爾趕緊接着說:

「產婆說本來以為孩子死了。按照習俗就把沒了氣息的孩子屍體放在母親的懷裏。結果誰知道竟然突然活了過來,而且叫聲越來越大,把昏迷的公主都叫醒了。他們還說,那孩子很有靈性的還主動摸索著要找奶吃。大巫後來也跟臣說,原本產房外有鬼魅圍繞,壞了孩子的性命,還要帶走公主。後來突然來了一陣風,將鬼魅吹走。他說是神靈趕跑了鬼魅,還將即將飄走的孩子靈魂又帶了回來。這是長生天在保佑公主和孩子。」

······

「你確定時間是正月初五的巳時三刻?」亦列失八突然再問。

「沒錯,就是巳時三刻。臣有記錄,讓下人一刻鐘一報告,一旦出事兒立刻敲響喪鐘,然後全城的軍隊就······」德格都巴雅爾還想說下去,卻發現太后和大汗,還有亦列失八都慌了的樣子。

他們相互彼此看着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可明說的秘密。

「初五······巳時······三刻。」亦列失八輕輕的說出這個記憶猶新的時間。亦列失八是極少數知道先帝海山大汗真正駕崩時間的人。

然而她也只是認為這個時間與先帝海山大汗死去的時間一樣。卻不知道,先帝海山大汗在臨死的時候說了什麼遺言。

可是天下知道海山大汗臨死前最後那幾句遺言的,就正好是現在屋裏的另外兩個人——答己太后和壽山大汗。

現在他們兩個人驚詫的瞪着大眼睛,嘴都合不上了。答己太后甚至將手中抱着的湯婆子都沒拿住,滾落到地上。

「母后!初五那天的巳時三刻······塔拉亥額和其的孩子······這難道······」壽山大汗不可置信的走到答己太后的身邊,輕輕握住母親的手,激動地說。

答己太后默默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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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狼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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